孫信極力地嚐試著說服自己,直至他將四周的環境來來迴迴重複看了多次之後,最終還是接受了自己此時就是身處在一處巨大的溶洞裏的事實。


    至於他先前躺著的那個所謂的石床,充其量也就是一塊較為平坦的大理石。那幾張鋪在‘床’上的獸皮,可能算是這上麵為數不多的一點陳設了。


    孫信一手扶著石床,顫顫巍巍地下了地。當他的雙腳再次接觸到地麵的時候,那種從腳底傳至內心的久違的踏實感,讓他此時的內心激動且五味雜陳。


    站在原地定了定身形之後,他開始像一個剛剛蹣跚學步的孩子一樣,晃晃悠悠地邁下石床旁邊的台階。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躺的這個石床,事實上一直是擺放在一個離地足有七八米高的石台子上。


    從石床向著石台邊走大約五六步的距離,可以看到由條石壘搭起來的台階從石台邊上一直延伸到石台腳下。


    孫信扶著石台邊上用藤蔓和石筍編織搭連到一塊兒的扶手,小心翼翼地探出腳去,慢慢踩在離他最近的一級台階上。


    他站在那裏沒有再往下走,眼前的一處風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離石台不遠的前方,也就是這個溶洞的中央區域,有一片巨大的水塘。水塘中央坐落著一座風格完全與周圍環境不搭的塘中小亭,一條同樣由藤蔓和洞中岩石鋪搭出來的小路,將小亭與岸邊連接在了一起。


    在石台的左側,一條由鵝卵石鋪出來的小路,貼著水塘邊一直通向水塘的另一頭,並與那裏的幾級台階連在了一起,而路的出口就隱藏在那邊台階上方拐角的一塊大石後麵。


    “喂!傻大個子,你站在那裏半天不見動靜,是恐高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沉溺於眼前事物中的孫信喚醒。他聽得出,這正是剛才那個給自己檢查身體的姐姐的聲音。


    他急忙轉過身去,急切地想要看到那個救自己一命的人到底是誰。


    隻見在石台右手邊,同樣有一條由鵝卵石鋪出來的小路。小路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溶洞的另一頭,在那裏有一處比自己現在所處的石台要大上許多,但地勢卻矮了一些的空地。


    空地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大大小小十幾座房屋,有一條小路從這十幾座房屋中間直穿而過。在那小路的盡頭有一處用竹子、藤蔓還有石頭搭建起來的二層小樓。


    小樓二層左右各分出五間屋舍,想必是日常用來住人的。而正中間的那一間淩空向外伸展出去一大部分,僅由兩根斜釘在地裏的巨大石筍支撐著,搭起一處足以將整座溶洞都盡收眼底的平台出來。


    平台之上用藤蔓、竹子、還有一些自己叫不出來名字的野花,搭出一個簡易但卻別有一番趣味的小頂棚。而剛才說話的聲音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孫信眯了眯眼睛,試圖從那裏找到哪怕一個人影。但目之所及,能夠看到的就是那些造型怪異的建築。


    “姐姐……你們在哪呢?”


    孫信又找了半天,終於還是有些受不了了。對於自己這雙剛剛能夠重新接受這個世界的眼睛來說,興許還有太多的東西是自己需要慢慢適應的。


    “哎呀!說你是個傻大個子,是真的夠傻的。”聲音再次傳來的時候,一隻手也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給孫信嚇得猛然打了個哆嗦。


    孫信趕忙迴頭看去,隻見就在自己身後一對飽滿而圓潤……


    “往哪看呢!”


    就在孫信還沒判斷出眼前的那一對東西是什麽的時候,一雙纖細但有些冰涼的手托起他的下巴,讓他把視線生生向上移了幾寸。


    這會兒孫信終於看到了,那是一張俊美且帶有幾分英氣的臉,不濃不淡的劍眉之下,狹長的眼眸中似有朗星皎月,臉色柔白如玉但又隱隱透著一絲桃花紅,兩片薄唇形若輕雲,色若丹霞。


    孫信腦子裏一陣眩暈,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找到什麽樣子的詞來形容眼前的這個少女。


    如若不是身上的那一襲如池中淺水般的淡藍色紗裙,或者是頭頂上那紮起來的少女發式,再或者是那雙耳之下此時正在自己眼前不斷晃動和閃耀的墜飾,就算把他打扮成一個翩翩少年,那也絕對是一個能夠風迷萬千少女的存在。


    “哇……”孫信看直了眼,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唿。


    “哇個什麽!”那少女似乎瞧出了孫信眼裏的另一種神情,有些尷尬地快速將手收了迴去。


    而此時,在那少女的身後又傳來另一個少女的聲音。而這個聲音,孫信也很熟悉。


    “哈哈……姐姐,你們兩這是準備來個美女救英雄,然後英雄再以身相許的戲份麽?”說話的時候,一個不論年紀還是身高都比眼前這個少女小上一碼的女孩兒從身後跳了出來。


    孫信看著這個一身淡粉色衣裝的小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眨巴眨巴地在孫信和那個被她稱為姐姐的少女身上來迴遊走。一雙跟那張臉一樣帶著些許嬰兒肥的白嫩小手,此時正抱著那個少女的一條胳膊。


    “死丫頭,什麽美女救英雄,就他?白給我都不要!”


    “真的嗎?”小姑娘一臉地壞笑道:“可我看到的不是這個樣子的哎!我記得那個時候,姐姐你可是日夜守在床邊,誰都不讓接近的。”


    “好你個小丫頭片子,現在學著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嗎?”


    “哎!我可不敢啊,姐姐。我也隻是實話實說嘛!”小姑娘一邊笑著,一邊躲閃著,蹦跳著躲到石台的另一邊,遠遠地朝著站在孫信這邊的少女做了個鬼臉。


    “那個小姑娘……”孫信想要多問上一句,但被眼前的少女立馬打斷了他的話。


    “你身上的傷我看好得也差不多了,如果隨時想走,我隨時給你打點行裝。”少女說著,後退了兩步,刻意與孫信保持開了距離。此時,孫信才發現那少女臉上原本的一點淺紅,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更紅了。


    “喂!姐姐,你剛才還說要讓他在這裏再休息幾天的。”遠處的小姑娘聽到少女似乎有意要提前讓孫信離開這裏,趕忙說道。


    少女沒有迴答,隻是迴頭看著孫信,等待他的答複。


    孫信知道,自己現在隻要說一個‘走’字,那肯定是分分鍾就會被從這裏趕出去。


    而當自己去迴想有關自己的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些之前好像還記著的事情,在隨著自己睜開眼睛再次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開始,就完全消失在黑暗裏了……


    “我……我該去哪?”


    孫信嚐試著從自己的腦海深處去挖掘,哪怕一絲一縷地關於自己過去殘存的記憶。但是當他試圖去尋找的時候,腦海深處反饋給他的就隻有深邃如淵的黑暗。


    聽到孫信如此迴答,那少女微微皺了皺眉頭,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暫且留在這裏休養一些日子吧。等到你身體完全康複之後,再另作打算。”少女用一種輕柔且略帶一些遺憾的語氣說道。


    雖然孫信聽出了這少女語氣中所含有的另一層意思,但他現在除了這裏確實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他將目光轉向不遠處剛才還在嬉鬧的淡粉色打扮的小姑娘。從她的臉上,孫信也看出了惋惜的表情。


    “不知姑娘芳名……”


    孫信轉過臉來看著眼前的少女,定了定神態問道。


    少女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決定要不要告訴眼前的這個少年自己真實的姓名。遲疑再三之後,她還是開口說道:“我叫子懷英……”


    隨後懷英又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姑娘,想要張口再次介紹的時候,卻被小姑娘搶先一步說道:“我叫懷玉……”


    “我們這裏叫子岩洞,生活在這個洞子裏的都是我們的‘子’姓族人。”懷英指著遠處的那些房屋民宅說道。


    “啊?在這裏還有別人?”孫信順著懷英所指的方向,看了又看。除了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些房屋之外,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聽他這麽一說,子懷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


    “哦,對了,你這麽著是看不到他們的。”


    子懷英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從自己的腰間摸出一個碧綠色的小瓶,打開瓶蓋之後將兩滴透明的液體滴在手心裏。


    “閉上眼睛。”懷英說。


    “幹嗎!”也許是在黑暗裏待的時間太久了,孫信對於再次閉上眼睛重歸於黑暗的那種感覺多少有些抵觸。


    “幫你開眼。”懷英一邊說,一邊用手將孫信的眼睛蒙了起來。


    很快,孫信就感覺到像是有什麽液體進入到自己的眼睛裏,隨後又感覺到懷英在自己的耳邊輕輕地吹了口氣。


    一瞬間,像是重新打開了一個早就封閉在自己周圍的世界一樣。各種各樣的聲音開始出現在孫信的耳朵裏,雖然他仍舊閉著眼睛,但他聽到了好像有牛的叫聲,好像還有雞的聲,有人們說話的聲音,好像還有誰家孩子哭鬧的聲音……


    就在孫信還在細分著那些聲音裏到底都有什麽的時候,懷英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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