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濟寺金身佛像倒塌之事,隻一日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像是有人故意煽風點火似的,在一眾同情那對被壓死的母女聲音中,突然出現了一些特別的聲音。


    “金身佛像斷裂,是佛祖發怒了!”


    “此話怎講?”


    “你沒聽說嗎?賀州官府到處建慈光娘娘太廟,慫恿百姓供奉香火。名義上是為太後祈福,實際上是以這種手段斂財。”


    “嘶.......這事我去年就聽說了,但不是說百姓自發的嗎?”


    “什麽自發?裴大人都查清了,是賀州官府慫恿的。去年十一月時,還押了好些犯事的官員入京。這件事在朝堂鬧得不可開交,但因為是年關皇上不宜大動作所以暫時壓了下來,沒想到這才年初佛祖就震怒了。”


    “啊!你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去年太後壽辰的時候不也是佛祖發怒燒了摩天殿?”


    “對對對,當時也是因為賀州的事。天啊,這麽說來,這些事都是太後做的?”


    “這些年太後吃齋念佛,捐贈佛寺香火,原以為是個菩薩心腸之人。沒想到啊,菩薩麵下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這些話猶如疾風,一夜之間吹入千家萬戶。市集裏,巷子口,酒肆茶樓,幾乎都有百姓談論。


    若是以前,百姓們鐵定不敢這麽肆無忌憚地談論太後。但也不知最近日怎麽的,無一人站出來阻止,連官府也沒半點動靜,是以,眾人膽子漸漸變大起來。


    當然,若說百姓的輿論隻是風雨,那一封來自青嵐書院學子杜正毅的文章就是這風雨中驚天辟地的雷。


    據說杜正毅聽聞太後的罪惡行徑,怒揮筆墨一氣嗬成寫了篇聲討太後的文章。


    文章與他的名字一樣,剛正堅毅,犀利鮮明。雖一個字不提太後,卻字字映射深刻。況且杜正毅此人素有才名,在讀書人中頗有影響力。此文章一經問世,引發了軒然大波,人人爭相拜讀,之後,更是陸陸續續地出現更多聲討的文章。


    文人之怒可翻江倒海,可腥風血雨,自古以來,當權者怕的就是文人口誅筆伐。因為他們的筆有力量有膽魄,這些人甚至將罵昏君權貴當做一種榮耀,仿佛誰罵得狠誰就高尚。當權者還不能抓,你抓就是你心虛,就是你格局小玩不起。


    總之,當永寧宮的太後聽得這些消息時,氣得摔壞她最喜愛的一隻茶盞。


    “愚民!通通都是愚民!”太後怒斥。


    “這些愚蠢的百姓,人雲亦雲,當初哀家花錢捐贈他們個個都不記得了?如今捕風捉影的事居然也敢指責到哀家的頭上!”


    “那個杜正毅是什麽人?把他的文章拿來,哀家倒要看看他是怎麽罵哀家的!”


    殿內一眾宮女內侍戰戰兢兢,皆不敢言。


    太後怒捶桌麵:“去拿來!”


    “是!”


    宮女隻好趕忙派人出宮去買了份謄錄的文章,然而太後看後,當場氣癱倒了。


    宮人又是宣太醫又是順胸口,這才令太後好了些。


    “信國公呢?可請來了?”她有氣無力地問。


    “這.......”宮人低下頭,忐忑說:“派去的人迴來了,但信國公沒來。”


    “為何?”


    “據說信國公病了,信國公說怕傳染給太後,不便入宮。”


    “不便入宮?”太後聽出點味兒來,當即又是一陣大怒:“我看他是不敢入宮!”


    “好哇!這就是我的好胞弟!”太後冷笑連連:“虧哀家從小護他長大,這一生,為了他,為了梁家,哀家殫精竭慮。如今梁家有難,前兒我還想著跟他商量怎麽度過,沒想到他倒是不聲不響地將我推出來做替死鬼。”


    “他——好狠的心啊!”


    說罷,太後竟是傷心得落下淚來。


    宮女們急著上前安撫,總管忙吩咐:“快派人去請皇上,快請皇上過來!”


    “不必了!”太後揚手阻止:“他不會來的。”


    自從她設計皇上跟梁意欣同房後,皇上已經跟她疏遠。這迴派人去請,不僅請不來人,憑白讓她這個永寧宮之主沒得臉麵。


    “不必請他。”太後說。


    緩了須臾,她臉色沉凝:“去!派人去信國公府,信國公生病來不了,信國公府的嫡小姐總該能來吧?”


    “就說哀家身子不適,請梁小姐入宮侍疾!”


    “是。”宮人立馬領命。


    .


    在太後焦灼之際,裴荇居也開始忙碌起來。


    上次莊綰給裴荇居做了個鏽蝕的實驗,僅僅一夜,便可見鹽水鏽蝕的威力。裴荇居得了真相,當即帶著莊綰的實驗去見了沈禕,也不知跟沈禕謀的什麽,連著兩天莊綰都沒能見著他身影。


    當然,見不著的原因或許還有其他。


    那日兩人親吻到最後,裴荇居身上的變化是不可忽視的。最為明顯的要數腹下,彼時莊綰情濃得很,想要順其自然更近一步,卻生生被他喊停。


    “你不想嗎?”她問。


    裴荇居沒說話,卻被莊綰故意碰了碰:“你分明也想的。”


    他窘得瞪她。


    當時臉上的表情,怎麽說呢?情欲中帶著隱忍,隱忍中含著後悔,後悔裏有些錯愕......就,特別精彩。


    “我不想!”他咬牙切齒,看莊綰的眼神像看盤絲洞裏的妖精:“你莫在勾我了。”


    莊綰哈哈大笑。


    也許是怕莊綰又勾他,又或許裴荇居覺得那日的反應慚愧,這兩日幾乎忙到莊綰歇下了他才迴府。


    莊綰沒所謂,裴荇居有裴荇居的事,她也有她要忙的。


    這日,她起了個大早,站在鏡前邊梳妝打扮邊跟秋檀說話。


    “後來,你可有見到芙蓉布莊的蘇掌櫃?”


    “豈止見到?小姐離京的這幾個月,蘇掌櫃還來問過我兩迴呢。”


    “問你什麽?”


    “問小姐去哪了。”


    說到這,秋檀忖了忖,開口:“小姐從行宮偷偷離京的事沒瞞住,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彼時還議論過好一陣子呢。蘇掌櫃自然也是清楚的,便來尋奴婢打聽,看她模樣想來也是擔憂小姐。”


    莊綰緩緩停下,當時她跟裴荇居鬧“分手”,行宮裏都是人,這事肯定是瞞不住。她倒不是怕旁人如何議論她,隻是想起當時裴荇居承受了許多流言蜚語,此時想起來,竟是心中不忍。


    唉!有點心疼他了!


    須臾,她交代:“一會讓人去問問,看裴大人今日幾時迴,若迴得早,就說我準備晚膳等他。”


    “哎!”秋檀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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