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莊綰與烏靜公主在門口辭別。


    烏靜公主有些不舍:“皇上賜的宅子雖好,可太大了,我總覺得冷清,若是你能陪我就好了。”


    “可我知道你當然不能來,”她拉著莊綰的手:“說好啦,待你得空要來看我啊。”


    “好。”莊綰應聲,往後探眼看了看沈禕和裴荇居。此時兩人已經說話結束,沈禕翻身上了馬。


    烏靜對莊綰揮手:“天冷,你進去吧,我走了。”


    她提起裙擺下台階,上馬車時,手扶車門不小心碰著指頭,疼得低唿了聲。


    沈禕離得近,聞聲瞥了眼:“怎麽了?”


    瞧見她左手中指上包著塊紗布,頓時了然。他撇嘴道:“你為何非得學做菜?上迴是拇指,這迴是中指,我看砍了你十個手指頭也不夠。”


    烏靜瞪他:“你是說我笨?”


    沈禕毫不避諱,一臉“沒錯就是此意”的表情。


    烏靜氣悶,剜他一眼然後鑽進馬車。


    須臾,她又掀開車簾:“沈禕?”


    “什麽事?”沈禕坐在馬上扭頭。


    “我聽說長豐樓過年排了新戲,可好看了,你要不要去看?”


    沈禕擺手:“我不愛看戲,你自己去吧。”


    “可是.......”


    未等她說完,沈禕又道:“我不能送你迴去了,你自己迴府吧。”


    烏靜問:“你去哪?”


    “去辦案。”


    “朝廷不是封印了麽?大過年的你辦什麽案?”


    沈禕挑眉:“我能跟你一樣?刑部事多,即便皇上封印,我也不得閑。”


    “不說了,”他勒緊馬繩:“我走了。”


    說著,一夾馬腹,很快消失不見了。


    烏靜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懨懨地拉上車簾。


    .


    這廂,莊綰送走烏靜公主正欲迴木樨院,裴荇居在岔路口停下腳步。


    莊綰也停下來:“為何不走了?”


    “今日帶你去個地方。”他說。


    “去哪?”


    “去了便知。”裴荇居笑道。


    莊綰心底隱隱有所猜想,也笑起來:“好啊。”


    過年了,是該去看看。


    .


    漫天風雪迷蒙了天地,山野間是一望無際的白。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被大雪覆蓋的小道上,車輪下厚厚的積雪吱呀吱呀地響著。


    莊綰靠著車壁打盹,卻沒睡著,耳邊風雪靜謐,心裏卻有些忐忑。


    來到這個異世最先見到的是莊夫人,最先得到的愛與溫暖也是來自莊夫人。可她並非莊夫人的女兒,難以與莊夫人真正的母女情深。


    莊夫人似乎也隱隱察覺了些許,越加令她心生愧疚。在莊夫人麵前,她無法做到坦然與假裝,越是欺騙越是虧欠。


    許是察覺了她的情緒,須臾,手被人輕輕攥住。


    “怎麽了?”裴荇居問。


    莊綰睜開眼,笑了笑:“沒什麽,我居然有點緊張。”


    裴荇居捏了捏她的手:“我原是想接你母親入京,但她婉言謝絕了。”


    莊綰點頭。


    她當然明白莊夫人為何謝絕,莊府家破人亡,京城是她不願麵對的傷心之地。況且來了京城她去何處?住在裴府身份尷尬,倒不如留在莊子裏。


    “你放心,她現在很好,身子也痊愈了,一會你見著便知曉。”裴荇居安撫。


    “裴荇居,”莊綰坐過去抱住他,忽地在他麵頰上親了一口。


    裴荇居愣了愣,就聽她說:“謝謝你啊!”


    他不禁莞爾。


    .


    莊夫人被安排在城外一處莊子裏,這裏僻靜卻不荒涼,盡管白雪覆蓋道路,卻也能清晰瞧見田野山丘劃分整齊,可見平日裏農作很有規模。


    馬車繞過小山,先是進入了一片果園,沿著山道路過小橋流水。河水叮咚,清澈寧靜,倒別有一番景致。


    沒多久,一片低矮的瓦舍映入眼簾。


    莊夫人站在白雪青瓦下,含笑望著他們。


    她一身樸素的青衣交領襖子,下裳是墨色的棉麻裙,腰間還係了條淺灰色的圍布。頭上隻梳了個簡單的婦人發髻,鬢邊.......烏發中多了幾縷白絲。


    這副模樣,與印象中的莊夫人全然不同,竟令莊綰想起前世做好飯菜等她歸家的老媽。


    莊綰愣了良久,聽見她喊:“綰兒來了?”


    迴過神,她走上前。嘴唇動了動,輕聲喊了句“母親。”


    “哎!”莊夫人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深了幾許。


    她轉頭問裴荇居:“裴大人路上可還順當?年關時下了幾場大雪,路滑不好走。我原本以為你們要傍晚才到,不料這麽快。”


    “伯母。”裴荇居上前以晚輩之禮規規矩矩地作揖。


    莊夫人怔了下,並沒避開。


    “午時便出發了,”裴荇居道:“京城離這不遠,馬車走得快。”


    莊夫人點點頭:“這就好!這就好!快進去坐,天氣冷,我生了炭盆等著你們了。”


    她牽起莊綰的手,拉著進門。


    進了屋後,一股暖氣襲來,莊綰心底那股忐忑散了些。


    “母親,我來。”坐下後,見莊夫人提壺倒茶,她立即起身接過。


    莊夫人笑:“綰兒倒是一點也沒變。”


    莊綰:“這些日多虧裴大人照顧,女兒過得很好。”


    “母親呢?”她問:“母親在莊子可還習慣?”


    “習慣,”莊夫人道:“一切有賴裴大人,我在這過得也不錯。原本年前就想去看你,但又發了迴病便作罷了。”


    “幾時的事?”


    “十月份的時候。”裴荇居主動道。


    莊綰心裏內疚,十月份,她彼時已經逃去賀州了。


    她低頭,默默給莊夫人倒了杯茶遞過去,卻碰著她的手冰涼,詫異問:“母親在外頭等了很久?”


    隱隱地,她心裏泛起一陣酸澀。


    想必為了等她來,莊夫人在外頭站了很長時間。


    “並沒等多久,我怕你們來了不清楚路,所以才出去看看。”莊夫人說:“還好你們來得及時,對了,可用過午膳了?”


    “已經用過。”裴荇居迴道,想了想,起身說:“伯母,晚輩給您帶來些年禮就放在馬車上。伯母先跟莊綰說話,我出去看看。”


    “好,勞煩裴大人了!”


    莊夫人和女兒見麵,母女倆自然有許多話要說,當下也不拒絕,忙謝過裴荇居送他出門。


    裴荇居走後,屋內安靜。


    莊綰坐在炭盆旁烤火,久久沒聽見動靜,轉頭一看,才發現莊夫人站在門邊望著她哭。


    倏地,她鼻尖一酸,此前路上那些忐忑與愧疚盡數化成了溫熱的眼淚。


    “母親。”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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