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裴荇居的手把她捂得嚴嚴實實。


    莊綰嗚嗚嗚地掙紮,越掙紮越來火,最後手腳並用,又是捶又是打。


    她豁出去了,拚的就是個死。然而裴荇居皮糙肉厚還骨頭硬,人沒打到,倒是她手疼發麻,還出了身汗。


    “夠了嗎?”裴荇居任她發泄了會,臉色也不好。


    “你這是在做什麽?”莊綰瞪他,眼眶泛紅,怒氣衝衝:“我們分明說好一拍兩散的,你這是在做什麽?”


    “誰跟你說好一拍兩散?”


    “那天分明.......”仔細想了想,好像也隻是她自己說了這話。


    “可你也沒反對啊。”她說。


    裴荇居:“我也沒同意。”


    “那你這是何意?死纏爛打?”


    “.......”


    裴荇居很想用被褥把她捂死算了。


    他實在想不通,事情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她不僅不怕他,居然還敢跟他大唿小叫。


    最可恨的是......他現在居然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故作沉臉:“行宮之行,我早已跟禮部報了你的名字,你是隨行成員豈能輕易更改?”


    “你是裴荇居啊,你想改就能改。”


    “慎言!這是皇上的行程。”


    “可你為何要報我的名字?你問過我了嗎?經過我同意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自私自利很沒禮貌?”


    “莊綰!”裴荇居這會兒是真的沉臉了:“這是在路上,慎言!”


    “我就不!”


    “......”


    莊綰梗著脖頸,大有一副你看不慣看不爽你把我嘠了的架勢。反正這趟去行宮她的計劃泡湯了,裴荇居恢複記憶也沒兩天了,早晚都是死,何必死得窩囊。


    她一臉“你現在殺了我吧”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裴荇居隻覺得腦仁疼。


    忖了會,他溫聲道:“且去了行宮再說,如何?”


    去了行宮還怎麽說?去了行宮就是個死!


    不過在路上也是個死!


    莊綰氣哭,果然也忍不住哭起來。


    她內心很悲傷,有種無論自己多努力仍舊逃不開命運的無力感。她好端端地穿來這個鬼地方,父母朋友不在身邊,還成天提心吊膽,為了活著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可老天待她絕情,她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一切像個笑話。


    情緒崩潰隻在一瞬間。


    “嗚嗚嗚......我想迴家.......”莊綰哭得不能自已:“我想迴家......你殺了我吧......我想迴家。”


    裴荇居動作頓住。


    心裏有塊地方悄悄融化,變得柔軟,還夾雜著幾絲淡淡的酸澀。


    他固然明白她的心情,少時,他午夜夢迴也喊過想迴家,可他的家早就沒了。


    她的家,也沒了。


    聽著她的哭聲,這會兒什麽氣都消了。默了片刻,他抬手,撫摸她的頭發。


    “別哭了,以後我一定幫你迴家。”


    .


    當日傍晚,聖駕到達行宮。


    行宮修建於前朝,後來太祖打下江山後將這裏又修葺一新。因四麵環山,地形如彎月,便又稱之為明月宮。


    明月宮像一座小型的皇宮,雕梁畫棟粉牆黛瓦無一不精致華美。有湖泊荷池,後山還建了好幾座湯泉,水榭涼亭並連成線,遮天蔽日的植被也鬱鬱蔥蔥。如此環境,確實稱得上避暑勝地。


    眾人下車時,皆感到一陣輕鬆愜意。


    禮部派人將女眷們的馬車統一送到西苑,西苑裏安排了許多廂房,皆是供夫人貴女們居住的。隻不過廂房不分大小和順序,是以為了公平起見,由眾人抽簽挑選。


    莊綰沒所謂,她逃離不成心灰意懶,整個人開始擺爛。


    秋檀悄悄說:“小姐,若我們能抽中東邊的屋子就好了,東邊那裏有水榭荷池,很是涼快呢。”


    莊綰可有可無點頭。


    沒多久,禮部的人喊到她:“裴府女眷莊姑娘請抽簽。”


    莊綰上去,隨手取了支簽看也沒看遞給內侍。


    內侍瞧見簽詫異地睇了她一眼,暗想這運氣真是沒得說,東邊的廂房人人都想要,結果就落她手裏了。


    秋檀看見了,當即歡喜起來,悄悄晃著莊綰的袖子:“小姐小姐,還真被奴婢說對了。”


    這時,一人上前來,奪過內侍的竹簽重新丟進簽筒裏。


    “曹公公可莫要幫著莊姑娘作弊啊。”


    曹公公大驚:“魏小姐這話可嚇到咱家了!咱家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抽簽之事是禮部諸位大人提議,小的隻負責捧個簽筒記數。”


    魏水芸輕笑:“你的確是捧個簽筒記數,可緣何偏偏這支簽捧到了她跟前?人人都想要東廂房,旁人如何努力也抽不到,為何她輕輕鬆鬆就抽到了?”


    這聲音聒噪刺耳,莊綰撓了撓耳朵,不徐不疾地轉過頭。


    她正心情不好呢,居然來了個送菜的。


    “你誰啊?”莊綰斜眼:“我手氣好你嫉妒什麽?你哪隻眼睛看見他作弊了?請拿出證據來,沒有證據我可是要告你汙蔑哦?”


    她說:“這是禮部諸位大人商議的法子,由宮中內侍皇上的人負責監督,你自己運氣差成屎抽不到,怎麽有臉說別人作弊?”


    “你——”魏水芸驚訝,不料莊綰居然敢這般跟她說話。


    “我什麽我?”莊綰可不慣著她:“你既然說他作弊,那就拿出證據來。是怎麽作弊的,誰人指使的,你倒是說說。”


    “我.......”魏水芸不承想她口齒這般淩厲,當即臉頰隱隱發燙。


    “我沒證據,但不代表你們沒有作弊。”她說:“不然,為何那麽多人沒抽到,偏偏你抽到了?”


    “你想知道啊......”莊綰湊過去,聲音低而清晰地說:“大概是因為我長得比你好看,老天爺眷顧吧。”


    話落,魏水芸臉色由紅轉黑,又由黑變得羞怒。


    她慣來愛俏,卻因為先天條件容貌不出挑,是以隻得在衣著和妝容上彌補。今日行宮一行,除了各家夫人小姐,同行的還有京城的世家子弟。為了爭些風頭,她天未亮寅時就起床梳妝打扮,臉上的妝容也比平時濃了幾分。


    原本就是精心維持的驕傲,這會兒被莊綰意有所指地戳破,她又羞又氣。


    惱羞成怒,魏水芸一把打翻簽筒:“作弊就是作弊,重新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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