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莊綰不知沈禕吃了一塊蛋糕就這般誤會。她把食物盤放在桌上後,就站在一旁。


    雪娟繡帕在她手裏擰了又擰,欲言又止。


    裴荇居吃了幾塊甜甜的糕點,很是滿足。他瞥了眼莊綰:“有事便說。”


    “確實有一點點事。”莊綰討好地對他笑。


    “什麽事?”


    “那個.....我想出門一趟。”


    裴荇居抬眼。


    莊綰巴巴地望著他:“可.....可以嗎?”


    等了會,以為會被拒絕,卻不料他開口道:“你想去就去,何須問我?”


    他說:“我早已說過,你以前在家中如何往後還如何,無須拘束。”


    莊綰感激,心想,算他還有點人性沒限製她的自由。


    “真的?”


    “當然。你想何時出門?屆時讓呂侍衛和驚蟄護送。”


    一聽,莊綰那點感激立馬消失得幹淨。果然,他不可能放心她單獨出門。


    不過也無所謂,她這次並非逃跑,而是去辦事,能出門就行。


    見目的達成,而盤中糕點也被裴荇居吃得差不多,莊綰上前去收食盤。


    隻不過食盤在左邊,而左側剛剛被他堆了高高一摞公文。她伸手不便,便繞去右側。


    “後日吧,”她說:“後日得閑。”


    適才呂侍衛說裴荇居還得喝一天藥,那幹脆後日再去,反正她不急。


    莊綰傾身去拿盤子。


    隨著她的動作,滿頭長發傾斜滑落,幾乎盡數落在了裴荇居懷中,而她渾然不覺。


    裴荇居身形微僵。


    也不知她平日是用什麽東西洗頭,隻覺得幽香陣陣。香氣仿佛帶著輕盈的鉤子,鑽入肺腑勾得他心頭發麻。


    這種異樣很是陌生,令他無所適從。


    他不動聲色屏氣往後仰,待她取了盤子走開,才悄悄鬆了口氣。


    .


    裴荇居在府上又喝了一日藥,便重新上朝了。莊綰不必每日去“侍疾”,總算得了輕鬆。


    隔了一日,她帶著婢女秋檀出門。


    時間一天天過去,眼下距離裴荇居恢複記憶沒多久了。莊綰時間緊迫,在策劃離去之前,必定要籌備好所有東西。


    首要的,物色好鏢局和車馬,不至於像上次那樣匆匆忙忙一團糟。


    她如往常一樣在街上四處逛,但凡經過小攤都會挑選些小玩意。秋檀的懷裏抱了許多,連驚蟄和呂侍衛也拎了不少。


    呂侍衛悄悄問秋檀可要幫她分擔一些,秋檀噘嘴:“瞧不起我?我伺候小姐多年,什麽活沒幹過?提些東西而已我有的是力氣。”


    說完,隨手接過莊綰剛買的一袋炒花生,掛在臂彎處。


    “......”


    呂侍衛撓了撓額,老實跟在她身後走。


    逛了兩條街後,莊綰指著對麵的茶寮對呂侍衛和驚蟄說:“這裏有家布莊,我進去看看,一會就出來。”


    令莊綰詫異的是,這次,這兩人皆是順從。


    呂侍衛點頭,帶著其他人走去茶寮。而驚蟄想了想,說:“我在門口等莊姑娘就是。”


    莊綰無所謂,帶著秋檀徑自進了門。


    這家布莊不大,生意卻極好,大堂裏,有許多夫人小姐在挑選布料。繡娘們不認得莊綰,但見她身上的衣著便知非富即貴。


    “小姐想買什麽?”


    “可有柔和些的料子?”


    也不知是不是原身這個年紀正在發育,才過兩個月,她覺得小衣緊了。秋檀說再給她做兩件,莊綰想了想索性多買些布,讓秋檀幫她做幾身衣裳,留著以後跑路用。


    繡娘忙應聲:“有的,在二樓,小姐隨我來。”


    莊綰跟著繡娘走,才上樓梯就見有人從樓上下來。她抬眼看了看,頓時停下。


    對方也停下來。


    兩廂對視,那人毫不客氣地嗤了聲。


    “我還以為是誰呢?冤家路窄啊,沒想到又碰上了。”


    這人正是上次在南山別院跟莊綰一起掉進湖中的女子,後來經過打聽,莊綰才知道這位小姐是承恩侯府的嫡女,名叫蔣珊。母親正是信國公夫人的堂妹,跟梁家有那麽點兒親戚關係。


    難怪如此囂張跋扈。


    禍不單行,她身邊站著的是此前跟莊綰有過節的羅易瑤。如今兩人在這碰上共同的仇敵,又豈會輕易放過?


    隨著蔣珊的嗤笑,羅易瑤也幫腔,問領路的繡娘:“我倒不知你們這何時成了雜貨鋪子,連賤籍身份也當上賓接待。”


    繡娘愣了愣,轉頭去看莊綰。


    莊綰沒說話。


    這動靜引得許多夫人小姐看過來,蔣珊越發來勁兒。


    “你們不知道吧?這位就是前禦史中丞之女莊綰,早就不是什麽千金貴女了,一個落了賤籍之人居然也敢堂而皇之來這種地方。”


    她麵色嫌棄,故意問繡娘:“你說,我跟她同走一條道,是她先讓我,還是我該讓她呀?”


    繡娘還未迴答,堂內有人嗤笑起來。


    “她怎麽來這了?總不能我們這樣的身份讓一個賤籍女子吧?傳出去豈不亂套了?”


    “家裏出那樣的事,她居然還有心情出門招搖,可見也不是什麽品性賢良之輩。”


    “品性賢良可跟她不沾邊,你們有所不知,她原本該送去教坊司的,卻光天化日下勾引裴大人。若非裴大人心腸好收留她,她早該去那種地方了。”


    “咦?不是因為裴大人跟她有私情嗎?”


    “嘁!裴大人那樣的人克己守禮,當然是她勾引在先,裴大人不小心才上當的。”


    “原來如此,瞧她也是受過教養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莊綰的出現成了眾矢之的,又或許本身出於對她的嫉妒,這些貴女們便逮著奚落。


    羅易瑤聽著這些話,心中別提多舒坦。她輕蔑地看了眼莊綰,對蔣珊道:“阿珊別氣,跟這種人計較反倒跌了身份。”


    蔣珊道:“我哪裏是計較?我隻是在趕蒼蠅。”


    她抬手在空氣中懶懶地揮了揮:“不然,總聞到一股臭味。”


    說完,她昂著下巴問繡娘:“為何不迴話,難道讓本小姐讓她不成?”


    “這......”繡娘為難。


    這時,莊綰開口道:“讓路罷了,當然是我讓蔣小姐,豈敢勞煩您讓我呢。”


    她忽而真誠一笑,側身站到一旁。


    “蔣小姐,請吧。”


    蔣珊懵了懵,不知她為何這麽好說話。老實講,她其實有點怵她,上次在畫舫她就敢對她潑茶,可見非善茬。


    今日這般好說話,難道是被裴荇居訓斥過所以變老實了?


    如此一想,蔣珊越發得意起來。


    當即,她端著身款款下樓。然而經過莊綰身邊時,腳下被狠狠絆了下。


    蔣珊慌張驚唿,猝不及防跌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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