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這麽說的?”


    沈禕驚訝,眼裏還夾雜幾絲八卦興致。


    侍衛道:“千真萬確,這話出自莊小姐之口。現在不隻莊府的下人知曉,連京城巷子口挑菜的腳夫也聽說了。”


    沈禕哈哈大笑,笑完之後去看桌邊寫信之人,隻見他微微低首,動作不停。


    可沈禕清楚,裴荇居此刻的心情恐怕不怎麽好。


    “好個一見傾心......”沈禕咂摸:“還翻牆作詩,還甜言蜜語,唔......一生一世的承諾也挺有意思......”


    裴荇居倏地放下筆,冷眼射過來:“你很閑?昨日禮部上奏疏建太廟,聽說太後極為讚同,此時你還有閑心看我笑話?”


    沈禕摸摸鼻子:“這事我已想好對策,倒是你的事該如何應對?”


    “別說......”他頗有些幸災樂禍:“莊小姐這話聽起來還挺像那麽迴事。”


    裴荇居笑意危險:“翻牆作詩?”


    “我是說驚馬邂逅。”沈禕走到椅子旁坐下:“你恐怕是不記得了,三年前,我們從賀州辦事迴來,呂侍衛縱馬在前,確實驚了一位千金小姐的馬車,彼時地勢崎嶇,那馬車搖搖晃晃,車內的女子嚇得驚慌失措。那小姐就是莊大人府上的,後來莊小姐還特地下馬車跟你說了幾句話。”


    裴荇居茫然:“有這事?”


    沈禕看向門口的呂侍衛,呂侍衛點頭:“屬下記起來了,確實有此事。”


    呂侍衛道:“事後莊府還派人送來謝禮,大人您也收下了。”


    “我收下了?”


    “嗯。”呂侍衛一臉肯定:“當時您剛從宮裏迴府,管家問是否要收下,您點頭後就進了書房。”


    裴荇居怔了片刻,又繼續寫信。


    “其實我也有點懷疑......”沈禕促狹道:“說不定你真的跟莊小姐有私情。”


    裴荇居懶得理他。


    “如若不然,她怎麽會知道你原來的名字?難道不是你與她濃情蜜意時不慎說出口的?”


    裴荇居沉臉:“適可而止。”


    沈禕攤手:“可這件事怎麽解釋?”


    說起這個,兩人都正色起來。


    “你作何想?”裴荇居問。


    “很難猜想。”沈禕道:“但有一點很清楚,莊小姐背後必定無人指使。”


    裴荇居的身份是他最大的把柄,若真是受人指使,背後之人大可不必安排個女人來,隻需昭告天下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置裴荇居死地。


    “是以......”沈禕琢磨道:“一個女人,正麵臨抄家受罰的女人,說出這般驚天密事,隻能有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


    “她真的是你喜歡的女人。”


    “......”


    “要不然我實在猜不透了。”沈禕說:“她既然無人指使,這時候見你就是想你救她。而說出你的名字恐怕也清楚你失憶了,以此來博取你信任。你看,她連你失憶的事都知道,還說你們沒私情?”


    “......”


    沈禕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寫好信,裴荇居扇了扇墨汁:“穩妥起見,先把人接進來。”


    “接、接進來?”


    “不然呢?現在人人都知道我與她有私情,且不論真假,這時候放任她不管,於我不利。”


    “再說了......”裴荇居眸色一寒:“這麽個人,放在身邊更安全。我倒要看看,她還知道多少。”


    .


    莊府家大業大,即便是三個賬房先生記冊也得記上兩天。是以,刑部的人忙到酉時便迴去了,打算明天再來。


    抄家期間莊綰被請去問了些話,大致是她閨房裏的東西對不上數。莊綰才穿過來一概不知,好在有兩個婢女,捧著物冊與他們核對。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越過牆垣,將莊綰的影子拉得斜長。婢女們在跟官差交涉,而她坐在廊下望著自己的影子發呆。


    莊夫人年紀大且有病在身自然不能去教坊司,會被送往掖庭等死。而莊老爺早已在牢中畏罪自縊,原身兄長莊公子也被流放出京。眼下,她雖逃過一劫,接下來卻步步泥濘生死難料。


    “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她垂首歎氣。


    “什麽倒黴?”


    莊夫人被人扶著過來,經過廊前停下,咳了一陣。


    莊綰趕忙繞柱走過去:“母親怎麽過來了?”


    “聽說這邊沒交代清楚,我怕你難以應付,過來看看。”


    “也沒什麽,秋檀和冬凝都在呢。”


    莊夫人點頭。


    她靜靜站在庭院中,舉目環望四周,這裏的一草一木皆熟悉入心。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卻突然要離開了。


    “我隻盼這是一場夢。”黃昏落在她的臉上,憔悴而蒼白:“夢醒後,我們一家子依舊齊齊整整。你爹爹還在,琿兒依舊淘氣,而你......”


    她望向莊綰像是在看另一個人,喃喃道:“我的綰兒仍坐在我的膝上撒嬌要糖吃......”


    “夫人.....您快別說了。”身旁的婆子忍不住低頭抹淚:“您好好保重身子,大公子會迴來的。”


    “綰兒。”莊夫人輕喚。


    “你父親是被冤枉的,你信不信?他是個好官,斷不可能同黨伐異。”


    莊綰愣了愣,開口想說什麽,卻見莊夫人已經轉身離去。


    望著她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殘陽中,不知為何,莊綰心裏湧起一陣酸澀。


    .


    夜幕若霧,一點一點地彌漫開來。莊綰白日應付變故精疲力竭,晚膳後正想吩咐沐浴歇息。


    那廂秋檀卻高興地跑進來:“小姐小姐,府上又來人了。”


    “何人?”


    “這迴是好事,”她興奮說:“聽刑部的人說小姐不用去教坊司了,裴大人派人來接您了呢。”


    “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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