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馬車,牛車,大人,小孩,男人婦女,三百多百姓,扛著糧食,唿唿啦啦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村子,五頭火紅色的健牛,拉著五台大車,跟著隊伍進了小山,周春扛著槍在前麵帶路,林榮在隊伍的最後一排,在山腰處望著遠處寧靜的山村歎了口氣。


    離開了家園,躲在山裏對於以土地為生的農民來說是煎熬的,是迷茫的!三天的時間,對於還沒有充分準備的農民來說,並不好過,即便林榮也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麽多問題。


    三百人每天在山裏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吃喝拉撒處處都暴露了準備的不足之處。十月末的山裏,已經變得寒冷!很少有人帶著棉衣,晚上隻能靠在一起取暖,燒火是不可能的,三百人燒火,煙氣會在很遠的地方被人發現。雖然現在日本鬼子不太可深入掃蕩,依然需要警惕。


    存留的木炭也隻能用來燒水煮飯。


    三天後,各路日軍和偽軍在村裏逍遙夠了,才心滿意足的離去,走的時候,趕著牛車馬車,刺刀上掛著雞鴨大鵝,車上裝著大袋的糧食,搶奪的金銀大洋,帶著血跡的戒指。浩浩蕩蕩的離去。


    本打算是當天搶掠一番,在住一宿第二天在趕路迴去,沒想到來了這個三不管的地方,沒有了軍隊條例的約束,是如此的美妙。


    拿著刺刀對著手無寸鐵的村民肆意的殺戮,看著人頭滾滾鮮血飛濺的感覺實在是奇妙,一群懦夫在滴血的刺刀下瑟瑟發抖,跪在地上獻出食物,村裏年輕的姑娘媳婦在自己的身體下麵哀嚎,父母丈夫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用刀子征服這片土地,用獸性的發泄,侮辱和打垮這群懦夫的脊梁,這才是勝利者的最高享受,自己就是這片土地的王!


    當林榮帶著三百多村民再次返迴到村裏時,這些路一些內心抱怨,嘀咕,感覺受了莫大委屈的農民,終於知道自己這幾天受過的苦難是多麽的幸福。


    村裏到處都是死屍,有的開膛破腹,有的沒有頭顱,還有衣服脫的精光的女子,身上到處都是刀痕,一個年輕女子披頭散發,露著滿是淤青的半身,在村子裏唱起了歌謠。


    林榮鄒了鄒眉,忍住胃裏的翻騰,安排大夥先把東西放迴家。在處理村裏的這些屍體。林榮在迴家的路上沉默不語,心中的怒火在不停燃燒,感覺已經處於爆炸的邊緣。這一幕幕慘狀,後世學過曆史,看過資料,依然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眾人來到家門前,看到大敞四開家門,邁步進了房子,正房的房梁上吊著一個女子圓睜著雙眼,臥室的炕上,三個衣不蔽體的滿身傷痕的女子,蜷縮在一起。


    張程李亮去把人放下來,玉齡,你帶著欣茹和春花,給她們三個拿件衣服。


    下午陸陸續續的有些躲在不遠處的村民迴到了村子,這些人本打算在附近躲一躲,看看情況,要是日本鬼子,像以前的政府一樣,那就沒什麽好躲得,該迴家迴家。隻是萬沒想到,沒想到日本人是如此的兇殘,隻遠遠的一窺,就嚇得魂飛魄散,這一躲就是三天,迴來時已經餓的脫了相。


    李正再次找到林榮表達謝意,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村裏的現狀李正也希望林榮能出出主意。


    先統計一下各家還剩多少人吧!死去的人都登記,找地方先埋了吧!其他的過幾天再說。


    林榮咱們要不要召集大夥講一講,這迴出了這樣的事,大夥不會在把咱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先不講,現在情緒都不穩定,還是緩一緩,等他們冷靜一段時間再說吧!這日本人把該搶的都搶差不多了,短時間是不會來了。


    兩天後李家莊初步統計出了死亡人口,死亡八百二十人包括自殺,瘋了三人,其中還包括一個男人,失蹤三十人。


    村裏幸存有近四百人,包括陸續從外麵迴來的,加上林榮這一批躲出去的三百人,一千六百多人的李家莊,還剩下七百餘人,整整沒了一多半。剩下的幾百人家裏大部分糧食被搜刮一空,麵臨著吃飯的問題,林榮和村民給湊了些玉米麵,高粱地瓜,村民再想辦法挖些野菜,這一冬天也能過活。這一段時間林榮陸續聽說隔壁的趙家莊王家莊同樣遭遇慘烈。


    十一月八日,日軍攻進太原,太原陷落,日軍在山西的整個戰略目標,初步實現。


    這一天,李正帶著幾個村裏有些聲望的村民,再一次來到林榮的家裏商議,幾人最後達成了一致。當天下午,召集了全村的百姓到穀場講話。


    村長發布了關於死去各家閑置的土地和房屋問題,目前這個沒了政府三不管的地方,所有的閑置土地,按照戶數平均分配,土地暫時歸村裏所有,耕種收獲獎勵給為村子做事的人,閑置房屋沒有了住房的可以暫時入住,所有權歸村裏,整個李家莊通過這次調整,形成一個整體,統一安排統一行動。


    這村裏七百多口人,三百餘戶農戶,以後的種植管理,全部交給林榮負責。村裏的治安防護也是交給了林榮輔負責。對於這一點大夥是完全讚成的,林榮在農事上的本事,大夥有目共睹,讓林榮來安排,比自己摸索要省心省力。對於林榮來說又幹迴了老本行,跟當初平安鎮一樣的差事。


    林榮這一次分到了十五畝的土地,加上自己購買的土地,足足有了三十五畝田,但是產權上依然是二十畝,不計入產權,在這個時代,按成分來算屬於中農,如果算上家裏的牛,馬,驢,騾這一類,運氣不好會被定為富農,但不存在剝削,因為自己沒有雇傭,幾個弟兄互相幫忙種地,有點像屬合作社的方式,合作互助。


    日本人的兇殘大家都看到了,這一次來咱們村就死了這麽多人,咱們的鄰村也是如此,本來可以避免這樣的慘劇,卻沒有避免,為什麽?因為你們的固執,因為你們對村裏的安排不信任,讓你們挖地洞,你們挖了嗎?讓你們藏糧食你們藏了嗎?讓你們跟著大夥進山,你們進了嗎?你們不聽勸,可是當自己的父母孩子被刺刀捅穿時,你們隻能哭泣,你的妻子被日本人欺負時,你們隻能哭泣。


    你們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肯做,自以為是耍小聰明,告訴你們日本人不會隻來這一次,這隻是剛剛開始,下一次你們打算怎麽辦。若是希望別人幫助你,首先你自己要自救,今天我要組織大夥自救,你們願不願意配合,心裏會不會有怨恨,有抱怨,會不會有牢騷?


    林榮!你們當初躲到山裏為什麽不帶著我們一家?她們都死了,死的好慘啊!嗚…嗚嗚男子說完捂著臉大哭。


    你特麽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村裏的一群人指著男子嗬斥。


    好了!都不要說了,來咱們李家莊的人都好好看看這位說的話,估計你們心裏也有這麽想的,隻是不敢說罷了!你們說我林榮走的時候有沒有通知你們離開,有沒有阻攔你們跟著我,你們聽了嗎?還有你這個剛剛怪我沒把你家人綁著帶走混蛋,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們不聽話,讓你挖洞藏糧食,你不聽,爹媽老婆被殺了,糧食被人奪了,你他媽的現在吃的糧食還是老子給的,吃了老子的糧食,你吃飽了喝足了,反過來罵我!


    咱們李家莊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白眼狼,村長讓我幫著管村裏的農事和治安,我當仁不讓,不是為了你這個王八蛋,為的是咱李家莊這七百個父老爺們兄弟姐妹。


    看來自己當初放棄了與來犯日軍,打一場小規模的遊擊戰是正確的,如果當時動了手,那這李家莊死去的八九百條人命,全都得把鍋扣在自己頭上,怪罪自己得罪了日軍引來報複,就是隔壁幾個村也會會把責任落到自己頭上。


    今天誰要是覺著不願意,或是不服我安排的,站到那邊去,以後任何問題我絕不會管,絕不過問。


    沒有是吧!那個剛剛怪我,沒綁著你家裏人進山的那位,我看你沒站過去,你來告訴大夥,你願意不願意歸村裏管理?服不服我的安排?


    對不起…嗚…嗚嗚…男子低頭道完歉,蹲在地上捂頭痛哭,再次的陷入了自己的悲情世界。


    看來是都服了,這次教訓也都讓大夥徹底的清醒,不再抱有僥幸。


    現在天還沒上凍,但是馬上就要冷了,各家都要挖掘地道,挖多深,挖多寬一會安排人告訴你們。咱們村現在人少了,地多了,又有一些家庭被搶走了耕牛,明年春耕種秋收都是大問題。


    明天要安排一部分男人去伐木,村裏的婦女要收集廢銅爛鐵,咱們村有鐵匠,安排鐵匠打造農具,還得安排人手去幫忙,人手就由咱們村李鐵指派人手。


    明年咱們村統一種植小麥,統一收割,種子都來我這取,秋收完畢,還給我同等數量的小麥就行。


    挖野菜,伐木,燒炭,漚肥,製造農具,配置火藥,燒製陶器,蓋磚窯,挖路,挖地道,村民輪訓,從十一月份的工作安排,一直排到了明年三月的春耕。


    每個人都要動起來,不要閑置。


    最後村長和幾個村裏的代表,站出來宣布村裏最後一項決定,那就是把村裏三個混混清除出村。


    你們這三個王八蛋,平時打架惹事偷家摸狗就算了,居然為了活命帶著漢奸和鬼子,挨個去村裏各家找年輕姑娘,連林榮的家也沒放過。


    隻是鬼子和偽軍去了,卻撲了個空,花姑娘沒看到,糧食沒有,雞鴨豬也沒有,不但一塊抹布沒看見,居然酸菜缸都搬走了,真是特麽比老西還老西,搬的這叫一個家徒四壁!隻是看林榮的房子寬敞幹淨,居然帶著幾個搶來的婦女跑到林榮的家裏又住了兩天。


    三個混子雖然懼怕鬼子,但在李家莊還是有些底氣,都是特麽土生土長的李家莊人,村裏一半都是三姑六姨二大爺的,各種親戚,憑什麽說敢俺們走,俺們就走。


    李正!你雖說是村長,可沒權利敢俺們,你又不是政府,就算政府也沒資格,這李家莊是俺們的家,告訴你李正,在敢說這樣的話,別怪俺們不客氣。


    打他!


    打他們這幾個狗漢奸!


    不知道人群裏誰喊了一嗓子,一群眼睛血紅的村民撲了過去。


    哎!他媽你們瘋了,啊!救命!二叔救我。


    三哥救我!六嬸救我!


    救你個屁,我老婆就是被你帶著人找上門給謔謔了,老子今兒就打死你。


    三個混混沒料到,這村裏不少被禍禍的大姑娘小媳婦可都是沾親帶故,一些還是三個混混的近親,就數這幫親戚打的狠。


    三個混混被二百多人圍成圈,淹沒在了拳山腳海之中。鬼哭狼嚎的尖叫變得微不可聞,不多時就被亂腳踹死在當場。看的林榮眼角一搐,太殘暴了,這特麽就是身懷絕技的吳小京來了,也得踹死。


    挖個坑埋了吧!林榮說道。


    記住!以後誰要是敢出賣咱們村,這三個漢奸就是下場!看到死了三人,李正直接給定了性!


    林榮帶著李響和三個潰兵迴了家,這三個潰兵現在也安排了田地,一人五畝,


    張程,和李亮各自帶著媳婦搬進了空出來的房子,也算單門立戶。


    十二月底,天氣寒冷,天空下起了鵝毛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林榮帶著張玉齡,和張程李亮夫婦,跑到了凍的似鏡麵的河上,滑冰車,打起了雪仗。冰車還是二迷糊親自做的,這小子倒是沒出家門,和李淑珍躲在了家裏。


    遠處一支穿著灰色軍裝的隊伍沿著河邊走來。


    張營長你看!那邊有人在河麵上打雪仗呢!


    哦!挺有意思,一個大腦袋小平頭的軍官咧嘴笑了起來,這一路走來,路過這麽多村鎮,看到的是滿目瘡痍,到處淒涼的景象,老百姓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活著,還第一次看到有人能這麽快樂的麵對生活。


    營長!我看這幫人不像是什麽百姓,倒是像欺壓農民的地主。身旁的警衛員指著河邊的幾人說道。也難怪,這幾人,林榮穿著一雙黑皮翻毛靴,挺身的褲子,一身得體的棉衣,身旁的女子一身白中夾著灰絲的狼皮大衣,腳穿一雙翻毛小皮靴,穿著華貴,倒像是城裏的姨太太,怎麽看都看不出農民的樣子。


    不許胡說,無論他們是地主,還是農民,都是咱們抗日統一團結的對象,上麵已經嚴令五申,要大家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不要說破壞抗戰團結的話!


    是指導員!


    警衛敬了一個軍禮!


    大彪!你看那些年輕人站起來看到咱們了,要不要打個招唿。


    張大彪點點頭,也好,正好問問他們,這個村叫什麽村,要是他們沒有抵觸,咱們過去歇歇腳,這走了一路了,下麵的弟兄也都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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