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塵居然能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林頌言現在害怕見到所有人。


    這片草地原本是他專門挑選的,基本無人會來打擾。


    偏偏現在青巒宗的“猴子們”滿山跑,打了白音塵一個措手不及。


    “沒事,不怕,小言不怕了。”


    他趕忙把林頌言揉進懷裏,像護著嬰兒一樣,將林頌言的麵龐都捂在自己的胸膛上。


    那幾個出來打滾翻跟頭的弟子,已經被林頌言剛才那聲驚叫給嚇壞了。


    大家都聽說小師弟在外麵受了委屈,但沒想到林頌言已經瘋成這樣了。


    “師……師祖,小師弟這是怎麽了?”


    三弟子何山看著白音塵對林頌言這般溫言軟語,也就上前來關心兩句。


    “讓小師弟和我們玩兒一會兒,打幾個滾兒,就什麽鬱結都沒了,天氣這麽好……”


    誰知道,白音塵直接一揮袖,臉上的好顏色全都褪去,唯餘冰冷到讓人發寒的鳳眸。


    “滾!”


    “快點兒!”


    何山被他這股威壓給逼退了兩步,喉嚨都像被凍麻了,說不出話來。


    趕緊招唿其他弟子,“快……快跑!”


    師祖這是要吃人了!


    其實許多弟子都知道這麽一個傳聞,說林頌言是白音塵幾百年前道侶轉世而來。


    因此,白音塵在林頌言很小的時候,不知是殺了他的父母還是用了什麽法子,把他接迴來自己帶在身邊。


    現在白音塵也不避諱眾人,就每日把林頌言養在屋裏,也就印證了這個傳聞。


    一眾弟子全跑沒影兒了,隻剩下白音塵抱著林頌言,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好受一點兒。


    “小言,你想迴去嗎?還是在這裏,我們曬一會兒太陽?”


    林頌言仍然一頭紮在他懷裏不吭聲。


    但白音塵的胸膛濡濕溫熱的一塌糊塗,便猜測他根本沒有睡著,而是在悶聲的哭。


    哭也不敢哭出聲來,恐怕是這孩子怕自己擔心,甚至有一種害怕自己不要他了的謹小慎微的心思。


    白音塵心疼的把一個吻落在林頌言的發頂,感受到唇齒之間一縱即逝的發香。


    他自言自語道:“小言,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才能讓你相信我?”


    “該怎麽剖開心肺,讓你知道我真心喜愛你,隻希望你高興……”


    懷裏的人略微動了一下,像是一隻兔子的驚跳反應。


    林頌言抬頭偷瞄了他一眼,紅腫朦朧的狐狸眼側目時太過含情,隱忍時咬的發白的薄唇顯得他羸弱不堪。


    隻見他微微放開牙齒,氣若遊絲,吐出一個字,“血。”


    白音塵眉尾輕輕上挑,驚喜的聽見半個月以來,他跟自己說的第一個字。


    血?又是什麽意思?


    林頌言從背後繞過自己的手,那細白的指尖上沾染著大片的殷紅。


    “血。”


    白音塵這時才恍然大悟,是自己後背的鬼爪留下的傷,已經無法愈合了。


    墨滄溟身上的魔息即便壓製的再好,也照樣會讓這鬼爪的傷更嚴重。


    他幾乎忘了後背的疼痛,林頌言卻每每惦記著。


    看來,這副白音塵的軀殼已經到達了極限,他早晚會以真麵目來見林頌言。


    這件事,對於墨滄溟來說,是世上最讓他恐懼的東西。


    他可以忘記後背撕心裂肺的疼,可以經年累月照顧不語的林頌言。


    但是,他不敢以墨滄溟的身份麵對林頌言,更不敢失去他冒名頂替了白音塵的這份來自林頌言的依賴。


    “小言,你不要害怕,我不疼的。”白音塵隨手從草地上摘下一朵黃色心蕊的小白花。


    他將這花放在林頌言的鼻尖上,讓小仙君看上去就像一隻可愛的小奶貓兒。


    林頌言也因此放鬆了一點,聞著花香眼裏便安然了幾分。


    他手心裏捏了一把汗,看著稍微放鬆警惕的林頌言,試探的問話。


    “小言,假如有一天,我會變成其他人的樣子,又醜又兇,甚至變成讓你討厭的人的樣子,但我對你的心是不變的,你會接受嗎?”


    林頌言聽了這個問題,粗喘了一口氣,把鼻尖上的小花喘掉了。


    他哭腫的眼睛顧盼生姿,帶著些煩憂思考了很久。


    最終,他點了點頭。


    然後,在白音塵懷裏輕輕挺直了脖子,吻了吻白音塵心髒的位置,又伸出自己骨節過於分明的蒼白手掌,拍了拍那個位置。


    他似乎是借用這樣的方式,把那個吻烙印在白音塵心裏,蠟封似的讓嘴唇的溫熱不至消散。


    白音塵心中被他熨帖的七葷八素,被這個無言的答案,甜到勝過他說一萬個字。


    像是心口被人撒了一把蜜,心就快要被醃漬成一顆蜜餞兒了。


    有時候,他抱著溫順的林頌言,心裏也會感謝自己的表弟藍寒星那麽一秒。


    但當看見林頌言討好自己,就又後悔讓那人死的太便宜了。


    “那……”白音塵又把手放進林頌言裝小零食的口袋裏,掏出了墨滄溟小人偶。


    “如果我會用這副身體呢?”白音塵說完又怕林頌言接受不了,趕緊解釋,“我還是我,什麽都不變,隻是看上去像這個醜人罷了,我……我還是白音塵。”


    他說完這句,簡直想抽自己兩耳光。


    墨滄溟,你到底還要不要臉了?


    你到底還有沒有那麽一丁點兒尊嚴?你迴到自己身體裏,還妄想要冒充另一個人?


    他愛的從頭到尾就不是你,是他的師祖啊。


    人家兩個人幾百年前就是道侶,你算是幹嘛的?


    無非是鑽了白音塵沒給林頌言開苞的空子,先下手為強了而已。


    你無恥!你下賤!


    旁邊貓在草叢裏的蠱奴,采用劈叉的方式偷看自家殿下窘態。


    她也被自家殿下深深的震撼到了。


    墨滄溟,魔君,他居然產生了道德?而且還為自己的道德敗壞感到可恥!


    他是不是真的被白音塵的遺體同化了?有了那麽一絲絲高風亮節的感覺。


    蠱奴也在等,看林頌言能說出什麽來。


    林頌言現在的腦子盛的東西不多,隻能處理關於白音塵要不要他這個問題。


    他大概是想到腦袋都快冒煙了,終於拿起了墨滄溟小人偶。


    他捏著那顆小腦袋,像轉陀螺一樣,轉了幾個來迴,表情有些茫然。


    又抬頭盯了盯白音塵,再看看那個玄衣小人偶,把二者聯想到了一起。


    最後,他像個孩子發脾氣一樣,把墨滄溟小人偶丟飛出去。


    順著緩緩的小山坡,墨滄溟小人偶骨碌碌一路從山頂滑到了山腳下。


    轉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轉……


    白音塵瞬間捂著腦袋躺倒在草地上,眼球不停在眼眶裏跑馬……


    林頌言也不明就裏的一塊被迫躺倒在草地上。


    他側過一張小臉,看著白音塵眩暈到開始口吐白沫。


    這時候,他居然開心的笑出來了,拍著巴掌好像很久沒這麽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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