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跟我說, 他手傷了, 今天這麵, 是他媳婦兒煮的,不知道好不好吃,唔, 麵和湯挺好,就是這番茄……我早說啦, 番茄隻有生吃或者做成醬才好吃嘛……」


    絮叨著說話,他把番茄挑出來,放到陳樓的碗裏。


    ——就像陳樓沒離開過,還像以前那樣陪著他吃飯。


    吃完早飯,他在陳樓墓碑前坐了很久,直到身體冷得開始發抖,才迴過神來。


    「得走了……」


    李想撐著膝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眼前有些朦朧。


    「今天是情人節呢。」


    他慢慢地撫摸陳樓墓碑上的照片,「想陪你一整天的,可是……律師說下午過來,我得去見見他,看你偷偷留了什麽東西……我走啦。」


    他手扶著墓碑,過了很久,才佝僂著腰,把地上的東西慢慢收拾進手包裏。


    最後,他長滿皺紋的手指戳了戳墓碑上年輕的照片,說:「我走快點,你要等我哦。」


    他離開,原地隻剩下那捧白色的滿天星。


    過了一個又一個白天黑夜,永不凋謝。


    【全劇終】


    言琛愣住了,心像被什麽刺了一下,很疼。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呆了一會兒,言琛又把劇本翻到第一頁重新看起。


    《情書》的劇本用了倒敘和插敘的手法,開始的第一幕,李想和陳樓已經相伴走過了五十九年,走到了人生的終點站。


    【《情書》第一幕,李想和陳樓七十六歲,陳樓生病了,李想送他去醫院。】


    陳樓在發燒,聽到屋裏傳來開櫃子和翻東西的聲音。


    很著急又亂糟糟的聲音。


    他扶著沙發想站起來,卻沒什麽力氣,晃了一下又坐了迴去。


    剛剛測量過的耳溫計,還亮著的屏幕顯示紅色警報,38.6c。它被李想慌亂地丟在沙發上,因為他剛才站起來的動作掉下去,落在一張紙上。


    那是一張藥物說明書。


    他四周也很亂,桌子上放著水,還有醫藥箱,箱子裏的藥都被翻了出來,胡亂擺著,有幾個被拆開的沒有裝迴去的藥瓶,說明書落在地上。


    沙發上有毯子抱枕還有披著的衣服和圍巾,還有一些被忘在那裏的食物包裝和書。


    陳樓咳了咳,朝屋裏叫了一聲:「阿想。」


    他聲音幹幹的,不像平時響亮,李想沒聽見,但很快就跑了出來。


    「卡放在哪兒?我找不到,屋裏翻遍了都沒有……」


    李想很著急,眼睛都濕了,忍著才沒哭出來。


    陳樓耳鳴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麽,卻在有些晃動的視線裏,精準地握住了李想的手,說:「別、別跑,擔心摔跤。」


    「我不跑。」


    李想答應著,摸摸他發燙的臉,又著急地說:「我找到身份證了,可是銀行卡不知道哪兒去了,我翻遍了都沒找到,怎麽辦啊……」


    陳樓這次聽了個大概,笑著說:「不用那個,有手機。」


    「哦哦!」


    李想這才想到手機能支付,「裏麵有多少錢,夠嗎?」


    「嗯……夠的……」


    陳樓頭暈得有些坐不住。


    李想看他閉了閉眼睛,忙說:「我們去醫院!現在就去,我扶你起來!」


    他攙扶陳樓,陳樓抱著他,人就清醒了不少,沒把身體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反而說:「我能走。」


    他站起來,還轉身把沙發上的衣服和圍巾拿起來,和李想說:「穿上,別凍著了。」


    李想:「對,今天冷,你也得穿厚實了。」


    他又跑迴房間給陳樓拿衣服。


    穿好衣服,兩人攙扶著下樓,在冷風中等了一會兒,都沒攔到車,還是旁邊的小年輕過來問,得知他們要去醫院看病,把自己叫的車讓給他們,才順利到了醫院。


    到了醫院更是一片混亂,陳樓已經昏沉得說不好話了,李想緊緊握著他的手,嘴裏叫著醫生,「他發燒了,要、要去哪兒看?」


    醫院誌願者看他們兩個老人家,趕忙喊人拿輪椅,讓陳樓坐上了,推去急診。


    醫生開了藥,問李想要醫保卡,在他這兒刷了卡繳費,護士站就能直接送藥過來。


    李想不知道要帶這個,忙把帶著東西一股腦拿出來,「有,有嗎?在不在這裏?」


    他帶出來的東西多且雜,連房產證都不小心帶出來了,但就是沒有醫保卡。


    ——因為醫保卡和身份證這些就醫要用的東西,陳樓放在玄關最容易拿到的一個盒子裏。李想拿了身份證就著急去拿銀行卡了,反而把醫保卡落下了。


    醫生一看這些東西,見怪不怪且心累。


    「這些沒用,要醫保卡,長這樣的。」


    醫生給他看自己的醫保卡,李想認出來了,著急道:「在、在家裏,我沒有拿。沒有這個不能看嗎?那我馬上迴去拿,我迴去拿,能不能先給他掛上藥,他很難受,都不能和我說話了……他在車上還和我說話了的。」


    他有些語無倫次,聲音哽咽。


    醫生看得不忍心,嘆氣道:「先用我這張吧,下次記得帶,不然要到樓下大廳繳費,拿了單子迴來才能用藥。您這麽大年紀,跑上跑下的。」


    他一邊刷卡,一邊問:「您家裏孩子呢?再忙,也得請假陪著來啊,您倆這麽大歲數,磕著碰著都是要命的事,他們不怕出事,我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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