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來時就見餘氏幾個神色不是太好,肯定是有事,說不定昨兒個方立迴家就已經鬧過一場了,她不願意錯過機會,就說,「花玲懷孕了,想吃個酸筍,我這才要兩把!」


    如此,方婆子就不好拒絕了。


    方慧像沒辣白菜的事一樣,扭頭跟裴芩說,「你們要不要也一塊去?反正順路!不是還要商量成親的事!?」


    「謝過馮太太好意了。」裴芩瞥她一眼,直接跟方婆子餘氏幾人打了招唿,迴家去。


    方慧目光幽轉,笑了下,讓馮淳趕車跟著方家的馬車,一塊到了方家村。


    進村方慧就仔細的看村裏人的反應,要是事情鬧大了,村人也肯定會多少知道些。


    看了一圈,沒發現異樣,村裏的人大多都去了紅薯粉作坊幹活兒,也不會在村裏到處晃悠。過了冬令時節就做不成紅薯細粉,都在趕工,爭取多掙些收益。


    到了家裏,四處都靜悄悄的。


    方慧掃視了一圈,跟方老秀才問好。


    方老秀才麵無表情看了看她。


    方婆子去給她撈了一把酸筍拿著,讓她趕緊走。


    「大哥呢?」方慧接了酸筍問。


    「你問他幹啥?」方婆子皺眉。


    方慧哦了聲,不在意道,「沒見大哥在家,我就問問。」


    方婆子沒接話兒,送她出門。


    看她做娘的,趕著自己走,方慧心裏氣悶惱忿,又看一圈,告辭出來。


    楊寡婦也拎著捅出來打水,臉上帶著傷,看見方慧連忙捂了下臉,扭過頭,快步拎著空桶返迴了家。


    方慧奇怪,盯著她一直看到她匆匆進門關上大門。


    方婆子堂嫂哎呦一聲,跟方慧招唿,「你家二郎也不小了,說親說了沒啊?」


    提起馮淳說親的事,方慧立馬掛不住拉了臉,「上迴伯娘說幫著找,我們都還等著呢!這都過去幾個月了,伯娘是不是有信兒了?」


    方大娘臉色一頓,知道她向來不肯吃虧的,「找著呢!那家閨女也可好了,就是前些時候還說的願意相看,這些日子沒信兒了。」


    方慧知道這話多半是假的,心裏仍舊恨死裴芩了。要不是她惡毒的把辣白菜方子公布了,二郎的親事也不會到現在都沒成。上一迴誣賴她嫉妒財運,砸她們的玉白菜,這次是辣白菜,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惡毒!


    方大娘看她神色,就轉移了話題,「留明現在可真是能耐了,當了官老爺,迴來可是風光了!這又要娶媳婦兒了,娶的也是個厲害的,以後指定官越做越大,錢也越掙越多了!就是你大哥,趕這節骨眼生病了。」說著嘆了口氣,不經意的道,「昨兒個還見他在那邊說話呢!你們家人找了一大圈,才把人找到。」朝楊寡婦家那邊努了努嘴。


    方慧心裏刺棱一下,想到楊寡婦剛才臉上帶傷,看見她就躲了,還有爹娘難看的神色,家裏不對勁兒的氣氛。她心裏閃過幾個想法,最終認定楊寡婦和方立勾搭到一塊去了,肯定是這樣,不然方芳生了兒子,餘氏開始那麽高興。大兒子也要娶親了,她更是人逢喜事,卻那個臉色。也難怪了。


    原來不是因為裴茜那個小賤種,方慧心裏有些不悅,隨即眼神一閃,笑道,「我大哥好好地,才剛跟留明一塊迴來。這家裏馬上要添新人了,哪可能會病!裴茜又不克人!」


    一石激浪,村裏很快就傳出方立病了的消息。


    他迴來時,村裏不少人都看見了,還跟他打招唿說話。這突然病了,真是病的蹊蹺。


    有知道內情的,都不說,方家把消息壓著,他們要是放出去,那才是得罪人,還沒那麽蠢。


    那些不知道的就亂猜,有說方立喝酒喝壞事的,又說他不同意方留明娶裴茜,故意裝病的,其中夾雜了裴茜克公爹的謠言。


    方智上門來看望方立,「方大哥病了,我總要看看的!他昨晚是跟我一塊吃飯喝酒的,咋可能會突然就病了!?」


    方立連趕了幾天的路,昨兒個又是喝酒又是跟楊寡婦廝混,又跪了一夜,又發熱又頭疼,人直接昏昏沉沉起不來了。方老秀才給他弄了藥,讓他不死就繼續抄寫《弟子規》。


    方智過來,看不讓他見方立,高聲吆喝叫方大哥。


    方立想應,但看著方老秀才冷肅的臉,沒敢吭聲。


    「方大哥!方大哥!聽說你病的嚴重,也沒找郎中看,兄弟不放心來看你了!」方智大聲喊話。


    方留明冷著臉出來。


    方智看到他就忍不住心虛,更忍不住心裏罵他虛偽。多少當官的不就是為了發財嗎?他一副清正廉明的樣子,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虛偽!說不定他們不知道的背地裏,早發了橫財了!在他們麵前還裝模作樣,把他趕迴來。


    裴茜的意思,方智若作奸犯科,就把他擱在保寧縣。方留明也算剛入仕不久,還沒練出那份狠辣,隻把他趕出了保寧縣。


    方智羞怒憤惱,但也怕方留明收拾他,又叫了兩聲,見方立不出聲,「方大哥,我改天再來看你啊!」說完直接就走了。


    方留陽看著他走出門,眼中恨意閃過。爹去逛窯子就是方智帶著他去的!還帶著爹去給大哥壞事!


    方智出來就跟人說,他看望方立,愣是沒把人叫醒,估計病的嚴重。


    這一下就開始傳的厲害了,方立是裝病的,還是真的病了。


    遠一點的地方已經再說裴茜克著了方立。


    裴茜聽了,氣的不行,「我克著了他?看看到底是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立馬就嫁過去,立馬剋死他!」


    「我去看看吧!」裴芩嘴上說著,眼神看向張庚山。


    張庚山意會,牽了驢騎上,趕到方家村,見了方老秀才和方婆子幾個先見了禮,「…方大老爺病的太過蹊蹺,外麵都在傳是三小姐克著了方大老爺,夫人讓奴才過來看看。」


    方老秀才眸光一冷,直接道,「他喝醉酒進了老墳場子!」說方立是撞邪了。


    張庚山點頭,「原來如此。奴才聽說城外的寺廟挺靈驗的,方大老爺要是還不好,不如到寺廟裏住些日子,那些邪祟總不敢跑到佛祖菩薩跟前去!」


    方老秀才年輕時在外行走也聽說過,大戶人家動不動去寺廟裏祈福,短則十天半月,長則半年一年的,那都是犯了錯,被罰到寺廟裏受清苦的。


    方立都這個歲數了,三十而立,他都三十好幾了,卻還混不吝,一事不成,還敗事有餘。現在都這個樣子,要不收拾改了他,等他百年後,指不定家裏被他敗成啥樣子。


    張庚山一走,方老秀才就把方立送去了城外寺廟。


    方留陽自請留下照顧,「大哥馬上要成親,家裏還要爺爺掌事,就我留下來照顧爹吧!」


    讓他留下,根本就是監視。


    方立沒想到方老秀才竟然把他送到寺廟裏來了,罰他就算了,直接不讓他待在家裏,那大郎成親的事,是一點不讓他過問了,「我是大郎的爹,他成親憑啥不讓我過問!?難道連受磕頭禮都不讓我受了!?」


    「到了受禮,自然會讓你迴去!」方老秀才大包大攬,哪有他的份!要是他省事,直接樣樣色色籌備好,哪還用他這把老骨頭出麵。方家早就起發了!


    方立在寺廟裏亂吆喝。


    張庚山過來給主子祈福,捐了不少香油錢。


    然後就有個大和尚每天分早晚兩次來給方立講經。


    方老秀才讓他抄寫三百遍的《法華經》和《金剛經》,年前就不打算讓他迴家了。


    方慧還等著事情鬧開來,結果眼看到了成親的日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柳兒巷已經熱鬧了起來,各家來添箱的成群結隊。


    眾人也都等著看,看裴芩給裴茜準備拿多少陪嫁。


    當初裴芫的陪嫁可是讓他們多少人羨慕。前些時日辣白菜方子公布於眾了,辣白菜作坊沒法給裴茜當做陪嫁了,肯定還會陪嫁別的。


    裴芩直接給她買了兩個鋪麵,原陽縣一個,京城一個,「辣白菜雖然公布了,也隻沒那麽大利潤了,你要還想做,也可以帶了人做。隻要東西地道正宗,生意做長久,也不會差了。田就不給你買了,兩個鋪子,你在這能做個生意,京城的那個去了也能用。」


    裴茜沒說話,默默的接了過來,薄薄的兩張房契,蓋著鮮紅的官府大印,她心裏輕顫,抿緊了嘴。


    「別的東西,我就不給你置辦了,養殖場是你的你還帶走,還有張大成一家子能當用。另外我多給你買幾個人用。」她和裴芫不一樣,以後要跟方留明去任上,手裏得有自己的人用。


    「養殖場我不帶走,就還給張大成他們家照看著。」裴茜道。


    裴芩想想,她要是隨方留明去任上,也照看不了,就點了頭。


    其他的,多給些金銀首飾,急用的時候也能絞了用。至於壓箱底的錢,和裴芫都是一樣的。


    裴芫也隻送了一套銀頭麵,「那些布匹衣裳,我就不給你了,首飾也不給你了,放一邊不放心,帶著更不放心,都給你換成錢,你去了也能拿來用。」給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


    裴茜不要,「開鋪子已經填進去不少銀子了。」


    「開鋪子的錢長姐墊著呢,我的銀子沒動多少!」裴芫笑,「而且,年前生意好,鋪子還能盈利呢!你們就等著分紅吧!」又把銀子給她。


    方留明雖然是縣令,但一年的俸祿也才七十兩銀子不到,真要養活一家人,不說人情客往,連飯都吃不飽。裴茜嫁給他,雖然是個官夫人,但也隻麵上風光,方留明不貪汙,還要靠裴茜來維持家用。所以裴芩和裴芫都給她準備了貼身的銀錢。


    就連蕭雍,都給了一百兩銀子,兩塊壽山石。


    蕭繹沒見他給銀子,看他拿著兩塊壽山石添箱,哼了一聲,讓廖管事準備些好東西給裴茜,「別給我丟了麵子!」


    廖管事應聲,直接送了一整套的赤金頭麵,金光閃閃的。


    常詠麟和裴文東對視一眼,都心裏暗笑。倆人都沒有送東西,都給了銀子,一個六十兩,一個五十五兩。都是他們拿攢的私房銀子,搗騰南貨北賣自己賺的錢。


    常家添箱的首飾布匹是另外的。


    「還沒成親,你小姨就成小富婆啦!」裴芩捏著九兒的小肉臉。


    「小富婆是不是很有錢?」九兒仰著小臉問。


    裴芩點頭,「小有資產!」


    「娘你有錢嗎?」九兒又問。


    「額…。娘是個窮鬼!」裴芩煞有其事道。


    九兒學她翻了一眼,「我不信!」看看裴茜又問,「娘!是你的錢多,還是小姨的錢多?」


    「你小姨錢多!」裴芩直接道。


    九兒也覺得是,這兩天她見小姨好多錢好多東西。


    見她睜大著眼看她,一副她很有錢很有錢的樣子,裴茜忍不住捏她的小臉,「九兒!你以後就跟小姨過吧!小姨有很多很多錢!」


    裴芫幾個也都笑看著,看她咋迴答。


    九兒想了想,「那我年年去找小姨玩!」


    「你個小沒良心的!不跟我一塊去,還年年找我玩,是想年年占便宜是吧!」裴茜說著,照她屁股上拍了兩下。


    九兒道,「小姨有很多很多錢啊!是小富婆!」


    裴茜拽著要打她。


    裴芫笑著把她拉到懷裏,揉著她的小臉,「你小姨現在是有錢人,以後咱們年年都去吃她的!不占夠了便宜不迴來!」


    「好!」九兒嘿嘿笑。


    「有本事你們都跟著我!」裴茜嗔道。


    姐弟幾個都笑起來。


    等到晚上,裴芩拿了一本春宮圖,一本正經的遞過來,「你自己看看吧!」其他該教的她都教的差不多了,就隻有這個了。


    裴茜以為是啥,打開看一眼,頓時滿臉通紅,瞬間合上,直接扔進了箱底。


    裴芩和裴芫那時候,都是餘氏來陪夜教的。


    方婆子說是讓阮氏來教,她大著肚子,又天寒地凍的,裴芩就沒讓。


    至於方慧,直接就沒通知,也不讓他們家人來,來了也給趕走。


    方慧也沒敢過來,她想著裴茜看見她去,也會給她辦難看,打她的臉。她也不願意再過去熱臉貼冷屁股,反正那幾個小賤種也不會跟她走動好了,斷親就斷親!爺奶爹娘斷親了,小姨家也斷親了,沒有來往走動的親戚,就不信她們臉上榮光!


    裴芫見裴芩扔了本書就走了,過來跟裴茜一塊睡,又叮囑了她一堆的話,「…。長姐跟你說的,你都記著,嫁了人,脾氣就收斂些,就算那是姥爺家,但依舊不是自己家。留明表哥對你好,等了你幾年,你也不可任性,要好好的對人家。長姐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裴茜沒吭聲,默默的聽著。


    姐妹倆低語到半夜才睡下。


    次一天,天不亮家裏就忙了起來。


    裴茜從被窩裏薅起來,又是沐浴又是梳妝,被全福人折騰了老半天,換上大紅喜鳳嫁衣。


    送嫁的人絡繹不絕的都趕過來。


    平常說得上話的小女娃們也都過來送了手帕荷包刺繡等物。裴茜嫁過去後,就是官夫人了。


    整個柳兒巷都一派熱鬧,喜氣洋洋。


    方立也被接迴了家,連著聽了幾天和尚講經,整個人都有些木木的。


    方留明隻拱了拱手,就直接騎上馬,帶著花轎出門迎親。


    還沒走到太平鎮,鎮上的小娃兒們就已經跑出去了,都喊著方留明做官了,官老爺娶媳婦兒,肯定撒很多喜錢,都跑過去搶喜錢了。


    看一堆的小娃兒,方留明往後看一眼,方留陽伸手撒一把出來。


    眨眼就被哄搶了。


    跑腿兒的小廝喊著『來了,來了!』跑迴來報信兒。


    常詠麟和蕭雍,孫朝一夥人趕緊把門關上,喊著要好好為難為難方縣令!


    方留明知道裴文東一夥人多,還都是學堂裏出來的半大小子,尤其裴文東和蕭雍,稍微出一題,就讓他娶親時間延後多久,直接包了大紅包。應對不過去,就塞紅包。


    大門口一時間鬧哄哄的,出題的,答題的,助威的,笑鬧的,要紅包的,人聲鼎沸。


    裴文東和蕭雍是墨珩教出來的,方留明也是墨珩教出來的,他在外為官都三年了,又是娶妻心切,硬是好招兒賴招兒都用上,叫開了大門進來。


    裴茜提著衣裙跪下,恭敬的朝裴芩磕了三個頭,拜別長姐。


    方留明也恭敬的跪下磕頭,「長姐!」改了口。


    裴芩象徵的說了幾句夫妻和睦相親的話,吉時到了,就讓他們出發。


    裴文東過來,背了裴茜上花轎。


    鞭炮聲響起,鑼鼓喧天聲越來越遠。


    裴芫紅著眼,緊握住裴芩的手。長姐一個人教養她們長大,等文東也成了親,有了家,長姐肩上的擔子就能徹底卸下來了。


    裴芩迴握了下,和她招唿來的客人入席。裴芫出嫁,家裏是擺了席的,這次也沒有少了。


    王鐵柱和孫全亮幾個幫著管事,招唿,有條不紊的開了席。


    方家村這邊還都等著,都伸長了脖子,新娘子裴茜他們差不多都認識,都等著瞧,看有多少陪嫁。


    見一抬一抬嫁妝進門,眾人覺得多。


    但方立一眼就看出來,沒有裴芫的多,差了好幾抬,很是明顯。


    方慧當初也去了的,一看嫁妝進門,直接哎呀一聲,「這裴茜的嫁妝可跟裴芫少了小一半啊!這做的也太顯眼了吧!」


    眾人聽的嗡嗡議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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