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珩去年就跟常詠麟幾個說了江本新的偏好,常詠麟是知道的,但墨珩不建議他順著哪個的喜好去寫策論,要有自己的獨特,該怎樣就是怎樣便好,江本新現在不敢在他跟前尋死。


    常詠麟就沒有問,直接按照自己的習慣思維來做的策論。


    李寶祥生怕自己今年也考不中了,所以打聽了江本新的喜好,墨珩跟他說隻管照實寫。江本新現在雖然跟著蕭光珌,但他也是寒門出身,又是同進士出身,花團錦簇固然好看,但照實了寫,更得他現在的表現和心思。


    常詠麟的文章就有些花了,他人比裴文東和蕭雍圓滑,文章也多溢美之詞,花團錦簇的。


    李寶祥看了裴文東的,又看了蕭雍的,覺得倆人的文章都不如他,雖然有特色,但他們能考中功名又不是考的文章。學政大人還認識裴文東他們,墨珩卻連縣太爺都不給他引薦。


    所以他自己也打聽了一圈,把文章寫的花團錦簇,但他又學不來常詠麟的華麗,更不像蕭雍的大家之範,文章寫完,他自己也覺得似乎有點過。從貢院出來的時候,還沒出門口就聽到兩個學子急切的悄聲議論,情況和他一樣,喊著慘了。


    李寶祥擔心自己再錯失了今年的機會,趕緊過來找墨珩,讓他走走縣太爺的路子,因為最後一關,誰通過不通過,還要經過江本新,隻要他向學政大人推薦他,那他就有八成的把握了。


    「把你答題情況默來。」墨珩讓張庚山拿來紙筆。


    李寶祥臉色微僵,想到糊弄過去,不讓他知道自己沒聽他的。又看他一身玄色暗紋長袍,淡冷的神情,周身仿佛環繞著寒氣,終究沒有隱瞞,把自己的答題默出來給他。不過文章上他稍微改了改,怕把答題的策論照搬出來,墨珩看了覺得不行,根本不幫他說話了。


    墨珩看過後,扔在一邊,「沒有旁的人頂,你隻管等消息就是了。」


    李寶祥心裏一喜,「那…。要是有人頂了呢?」常詠麟是從小就跟著裴芩的,她們肯定是偏向常詠麟的。裴文東就算了,那個趙雍的文章也算是勉強像樣。常詠麟一個半大的小子,有這個機會,她們肯定會讓他頂上去的。


    墨珩抬眼看他。


    李寶祥心裏一窒,頓時有些訕然,「我是看,今年下場的學子有不少是世家子弟。」


    常詠麟今年肯定要給他中了,還有那王家的少爺王諾,也時常過來請教墨珩學問,王家又在原陽縣家大勢大,他肯定也能考中。那他的機會就要被擠走了。


    「科考選拔,選的是人才,不是家世。」墨珩冷聲道。


    「是,是。」李寶祥訕笑著應聲。心裏總有種常詠麟他們是親生的,連王諾都成了親生的,而他是撿來的感覺。


    常詠麟洗漱好,想想那個黃歪歪的場麵,飯也吃不下,喝了兩碗白粥,就著香油涼拌的小菜,也不管冰不冰,吃完倒頭就睡。


    好幾天才勉強歇過來。


    李寶祥過來找他,問他答的如何,如果常詠麟答的比他得江本新和學政大人的心了,那他的機會就會少幾分了。


    常詠麟雖然胃裏難受,但腦子還不昏,知道他到處竄,找墨珩給他走路子,還找過王諾,不想搭理他,「考的結果咋樣,就直接等著吧!反正再過兩天就出來了。」


    李寶祥沒問出來,隻得作罷。


    等了兩天,春試結果出來了。常詠麟落榜,王諾也落榜了。


    李寶祥榜上有名。


    同時落榜的,還有裴文臣。


    李寶祥喜笑顏開,心裏直歡喜。尤其常詠麟和王諾的落榜,更讓暗喜不已。他們倆世家子弟都落榜了,而他考中了,那就證明他的學問比他們都好!


    李婆子也高興的不行,要擺酒慶祝,把她娘家,方家的人,餘家的人都叫來,連同裴芩和墨珩她們。覺得揚眉吐氣了,要辦一次大的。


    李寶祥也神清氣爽的換了新做的綢布直裰,請了方家,餘家,又過來請墨珩和裴芩。


    這些日子正是春種的時候,因為方家村開了紅薯粉作坊,所以種紅薯的就又多了起來,都想多種點紅薯,需求量大了,價錢也會漲上去。


    紅薯基地的一百六十畝地除了六十畝的春黃豆,其餘要全部種上春紅薯。還有太平山上的葵花。


    裴芩挺著大肚子還在田間地頭看著。


    去年方芳出嫁時,各家的親戚都說了,今年要買山地種葵花。她們出葵花種子,教他們怎麽種。裴芩大著肚子,裴茜和裴文東幾個就把這事擔了起來。


    太平鎮的好幾座土山,都被規整了出來,有的幾家買一個山頭,分成幾塊,全部都種上葵花。


    行距和行寬,一畝地控製在多少顆,種上之後需要怎麽打理,沒種過葵花的人都不太懂行。


    裴文東幾個年年農忙都被裴芩趕下地,都知道怎麽種的。幾個人到了別的村裏,村人看他們都一副富貴人家公子的樣子,竟然比他們還會種莊稼,這家教完,就上那家。


    落榜了,常詠麟也一點影響沒受。蕭雍是從小名師教導,裴文東跟他一塊,他都看著,比他用功,從小的經歷讓他感悟也不一樣,他生意上不如他,學問上的悟性卻很高。所以落榜常詠麟也隻罵了幾句隔壁打翻馬桶的那孫子,就歡快的跑去教人種葵花去了。


    李寶祥過來,連人都沒見到,隻在地頭找到了裴芩和九兒。


    裴芩讓李寶祥跟黃秋迴去,拿了一對湖筆送他,「春耕的時候正忙,我們就不去了,你們熱鬧熱鬧就行了。」


    李寶祥看著地裏忙的熱火朝天栽紅薯的眾人,問了墨珩被叫去汝寧府衙門去了,不死心的讓裴文東他們迴來後都空出一天過去慶祝。


    「空出來時間了就讓他們去。」裴芩應聲。


    這話聽著很是有些敷衍,李寶祥心裏有些不悅,他現在都已經秀才相公了,是有功名的人了,上公堂見官不跪,她們還看不起他!?


    李婆子聽墨珩和裴芩都不來,連裴文東也不來,臉色就拉了下來,「她們這就明擺的看不起人了!東西也沒少送,功夫也沒少花,光花在她們身上都多少了。不過是被人罵野蛋子的兼祧生,我們敬著她們,她們還敢看不起我們!」


    餘晴秀本來也高興的不行,她是當後娘嫁過來的,剛嫁過來,頭一年,李寶祥就考中了,這樣的好事,她也落個有福氣,旺夫的好名聲。聽李婆子在屋裏罵野蛋子兼祧生的,那就是在罵裴芩她們,笑容頓時收了收。


    想著李寶祥能高中,也有墨珩裴芩她們的功勞,就過來道,「婆婆!裴家表姐她是正三品的誥命,她現在又懷著身子,各家走親戚,就都隻走幹娘他們那一家了。相公高中,她們也是幫襯了的,也給了賀禮,許是真的忙,這才沒有過來。」


    她想著多少他們考了墨珩和裴芩她們,以後李寶祥科考肯定還要再找她們幫忙,現在要是抱怨的話讓人聽去了不好。以後還要走動的。


    可這話卻一下子得罪了李婆子,看她的眼神挑剔又陰怒,「你知道個啥就偏幫她們說話!三品誥命咋了?又不是官家大族出來的,對別人擺譜兒,對我們也擺譜兒了!三品誥命就得意起來了,就能看不起人了!?我們還不夠敬著她們啊!?」


    餘晴秀被她嗆的臉色漲紅,小聲道,「以後總還要走動,總還要靠她們的。」


    「哼!求了幾年了,這才教了兩天,指望她們?那是你以為呢!寶祥能考中,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要不是胳膊被打斷了,早就高中了,說不定,現在最低也是個舉人老爺!」李婆子氣怒的哼道。


    餘晴秀沒念過書,字也隻認識幾個簡單的,不懂學問,李婆子把她娶迴來,問了情況,心裏就有些嫌棄看不上。早知道就再等幾個月,等兒子高中之後,娶哪家小姐也能娶。


    看她眼神嫌棄,眼神不滿,餘晴秀忍不住寒心,話也不敢多說了。裴芩是三品誥命,比縣令都高了好幾級,李家又不是她們家正經親戚,是李家攀上去的,她自持身份也沒啥過錯的。要是婆婆真因為這個責怪她,要得罪她們了,以後再想找她們,咋好去找!?


    李婆子雖然心裏這麽想,以後還要去找,但找了這麽多次才幫,就讓她心裏很是怨憤了。恭恭敬敬請著她們還不來,這麽看不起他們,像是她兒子高中,她們使了多大勁兒,多大功勞一樣。


    李老漢看餘晴秀臉皮薄,不敢多說,就勸李婆子,「你也少說吧!春耕的時候忙,也責怪不了的。要是讓人誰說出去了,到時候指不定心裏恨咱們,再給寶祥下絆子!」


    「我不就說了兩句嘴,有啥好說出去的!?誰敢亂說出去!?」李婆子說著,狠狠瞪了眼餘晴秀,警告她不能亂出去說。


    餘晴秀既已經嫁過來了,當然就是李家的人了,要是把婆婆的話傳出去,得罪裴芩她們就是肯定的了。


    李婆子都嘀嘀咕咕罵了幾句,終究想著後年鄉試,還不知道情況,沒有再說啥。等把擺席的東西都置辦齊,就另外割了一份,讓李寶祥和餘晴秀拿著去給裴芩送去,「跟他們說了,讓寶祥也去那京城的國子監去念書。方留明不就是去國子監念書了,才考中的進士做了官嗎?讓寶祥也去,等後年再高中,也能留在京城做個官了!」


    餘晴秀見她眼神看著自己,話分明是說給自己的,心裏有些為難,「留明表哥…。他是考中舉人老爺之後才去京城。」


    「他是考中舉人去的,那不還有個方輔嗎!?他還是個秀才呢!他就去了!憑啥他能去,寶祥就不能去了!?你現在嫁到李家來,就該為丈夫著想,可別胳膊肘往外拐!」李婆子拉著臉看他。


    餘晴秀沒敢再說,「我試試。」


    「你到了可得好好說!不是叫著表姐了,就求求她們,務必把寶祥也送去京城去那個國子監!」李婆子安排她。


    餘晴秀隻得應聲。


    兩人拿著東西,又來了柳兒巷,「原本想著等文東過去,你們都忙,我們就先把東西送來!」


    裴茜看了眼兩人拿的東西,看那肉也有五六斤,暗撇了撇嘴。他們家的東西可不是那麽好吃的,這是又來幹啥的?


    餘晴秀想到李婆子說的話,深吸一口氣,先寒暄問了好,就試探的跟裴芩道,「表姐!我相公這,已經考了秀才功名,能不能也去京城國子監去啊?」


    裴芩眸光微轉,「京城你們隻要想就能去,國子監要進,要考核。你們要是想去,也能試試。」


    餘晴秀看向李寶祥,問他的意思。去是可以,但到時候要考不進了,再迴來就不好看了。見李寶祥讓她說,有些羞赧道,「表姐…能不能……跟國子監說說,相公他學問也很好,就是運氣不好。」


    「不能。」裴芩直接道。


    餘晴秀頓時漲的滿臉通紅,羞愧不已。


    李寶祥臉色也難看起來。


    「我不認識國子監的人,方留明去,也是得了吳棟思的推薦,到了那邊考進去的。國子監精英雲集,又多世家子弟,考不進,誰也沒辦法。」裴芩皺眉。


    吳棟思,那是之前的縣令了。


    方輔學問也不好,他考中秀才功名的時候,名次靠後的很,他的名次是在中上的,方輔都能進去,李寶祥覺得隻要裴芩想幫忙,他一定能進去,眸光閃下就問裴文東,「…他們三個有要去國子監嗎?我們正好一塊過去,也多個能照應的。」


    「他們都不願意去。」裴芩哦了聲。


    「不願意去!?」餘晴秀詫異。國子監那可是京城的地方,他們會不願意去?


    李寶祥信這話,有沈頌鳴,裴文東要說去,方留明又在京城做著官,很容易就能讓他們進去,「是不是詠麟沒有功名,進不去?文東和趙雍也就不願意撇下他去?」


    「離家太遠。」裴芩嗬嗬嗬笑。那三個小兔崽子!


    人家擠破頭去,他們卻不想去。有沈頌鳴在,沈家勢力多大啊!方留明也在京城做官,也能照應他們。


    李寶祥原本想著,裴文東他們三個隻要有一個去的,裴芩墨珩肯定會想方設法把人送進國子監,那他也就順理成章跟著進去了。現在他們仨都不去,話就不太好提了,「…我再找留明也幫我推薦推薦,就算要考核,進去也不是難事了吧!?」


    裴芩點頭,「那你去試一試,看能不能進去,真不能進去了,再想別的辦法。」


    李寶祥想讓她給沈頌鳴寫封信,當初方留明和方輔進國子監,肯定就是沈頌鳴出了力的,今年沈頌鳴不是迴京城了,他可以去找沈頌鳴,讓他幫幫忙,隻要裴芩跟沈頌鳴說一聲。


    裴芩沉吟,「你啥時候走,我跟他捎個信兒,看他還在京城沒?」


    李寶祥忙拱手感謝,「要不寫封信給我帶過去吧!」這樣也保證些。


    「我先捎個信兒看他還在京城不。讓他在的話,就幫你問問。」裴芩說著,叫了張庚山,「先準備筆墨,寫個信兒問問。」


    張庚山應聲,「奴才省的,等大人迴來。」


    「嗯。」裴芩端了茶喝。


    事情就這麽答應了,可又不是順著他們的心答應的,李寶祥總有種憋屈暗惱的感覺,心情反而更覺得不好。


    裴芩一臉很好好說話的樣子。


    餘晴秀心裏也有些不安似的,裴家的表姐…。太好說話?


    答應完,李寶祥還想再說啥,感覺說不出來了,隻好告辭了,「家裏正忙著,明兒個要擺酒,我們就先迴家了。」


    裴芩也沒留,「你們忙,就不留你們在這吃飯了。」


    裴茜等倆人走,撇了下嘴,「這都三月了,頌鳴哥哥估計要出發了。哪還等著給他跑腿兒讓他去國子監!?」


    國子監也並不是啥多好的地方。他要想去,就讓他去試試。


    裴芩給沈頌鳴寫了信,問他還在不在京城。


    擺酒慶祝後,李寶祥那邊又拿著禮,去了方家,說是裴芩已經答應了推薦他去國子監,隻要過去找方留明送他去就行了。


    方老秀才眸光微閃,大郎已經外放了,還上哪送他去國子監!?也答應了下來,寫了信讓他帶著,去京城投奔方留明。


    事情都辦妥,李寶祥就在家裏準備了行李,訂下了要去京城的日子。就算去不了國子監,在京城也能找個厲害的夫子跟著念書。


    李婆子想讓餘晴秀也跟著一塊去,「她去了能伺候你,你去國子監念書,她就去開個麵館,也能在京城有個進項,也不用家裏再給你們拿多少銀子。」


    去了京城,吃住走動都要花銀子,要不然李婆子可不讓餘晴秀跟去京城。


    「這…。不太好吧?」已經讓她們幫著走通路子去國子監了,再去說要開麵館的話,餘晴秀覺得有點沒臉說。


    「有啥不好!讓我們去開,總比那孔氏去開的好!不是因為這個,孔氏不知道懷孕沒懷,被她們鬧的都說孝期裏懷了孕!?既然看不慣他們,我們送了那麽多,讓我們來開又咋了!?教誰還不是教!寶祥以後考中了,也會幫襯她們!」李婆子催促餘晴秀,讓她去。


    餘晴秀一臉難色,這不是得寸進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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