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裴芩先迴裴家,認了裴宗理之後,錢婉秀才對方氏行繼室禮,認下繼女。


    這事看似好辦,但放到裴芩身上,卻是不那麽好辦。畢竟裴芩先前說要小妾扶正。


    不過裴老頭覺得可以商量,正好也試一下裴芩,是真心的想迴裴家來,還是又擺他們一道。小妾扶正,對錢婉秀來說,太欺辱了!


    這樣的要求提出來,根本不用裴芩說話,方老秀才直接一句話壓了過去,「你們裴家也出了幾個讀書人,還有大戶人家出來了,竟然禮儀規矩都不懂!?」


    不管窮苦人家還是世家大族,要娶繼室,首先得給正妻的牌位見了禮,確定先後大小。


    裴老頭張口要解釋,早晚都是行規矩。


    方老秀才冷冷看著他,「這樣的人家,把幾個娃兒放在你們家裏,會教養成啥德行!?」


    裴老頭臉色青黑,眼神看向裴芩。這事若是沒有方謙這一家子在,隻要哄的大丫幾個應下,就都好辦了!


    裴宗理叫了聲芩兒。


    外麵也有人再叫裴芩。


    苗婆子高亢的聲音,「…你家來客人了!常家的小少爺來了!快出來啊!」


    裴芩挑眉,常詠麟來了!?跟方老秀才和方婆子點頭招唿過,就大步出去。


    老裴家在座的人臉色卻都變了。


    方立一聽常家的小少爺,頓時精神一振,「爹!娘!我們也出去看看!」


    方老秀才想著,看了眼老裴家的人,站起身帶頭出來。


    常詠麟帶著同伴,坐著馬車,停在她們小院這邊的街道上。


    苗婆子看見裴芩,眼神又亮又熱切,「你看,常家的小少爺來找你了!」


    村裏的人大半都在外麵,等著方家和老裴家的人決出勝負,沒想到這會,又來了個常家小少爺找裴芩,這明顯的就是幫手啊!


    常詠麟隨著小廝下了馬車,就問走過來的裴芩,「你咋迴事兒?本來說的今天來,有事來不了,讓小廝過來跟你打聲招唿明兒個開始繼續的,卻說你娘被人逼死了!?」


    裴芩默然,「我娘前幾天去世了。」


    常詠麟皺眉,他讓小廝打聽了,說是裴芩她娘是被大伯兼祧了,一家人的名聲很不好,可是兼祧卻是有內幕的。她那死了十多年的爹又迴來了,還娶了個有錢人家的小姐,生了兩個兒子,一迴來,那裴家就把裴芩的娘給逼死了。


    四丫很是欣喜,剛開始她還覺得王家和常家都是大戶人家,她們靠不上,沒想到這常家的小少爺自己過來了!看老院的人還敢小瞧她們,欺負她們!


    老裴家大門打開,方立和方老秀才等人都出來了。


    看常詠麟一身錦袍,粉雕玉琢的尊貴,方立笑著上來就招唿,介紹,「…我是芩兒她大舅舅!這是芩兒姥爺!姥姥!」


    常詠麟點了下頭,見又出來一波人,肯定就是裴家的人了,不悅道,「不過一個有錢的外室,迴了家就得執妾禮,卻是把正妻給逼死了!」


    他一句話把錢婉秀給壓到了外室的地位上,連正經的妾室都不如了。


    錢婉秀沒有出去被人圍觀,但在院子裏聽著,衣袖裏的指甲狠狠的掐進肉裏。她從來沒有受過這麽大的屈辱!今日之辱,她絕繞不過她們!


    方立連忙應和,「常小少爺說的是!他們逼死我大姐,要把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做正妻,仗著他們有錢有勢,還壓著芩兒姐弟先給她這個後娘見禮呢!說是等芩兒見了禮,她再去拜見我大姐的牌位!這不,我們不同意,讓他們按小妾扶正的規矩辦!那錢氏家再有錢有勢,她當時知道裴宗理家裏有妻兒,還不要臉的嫁給她,不是小妾又是啥!?我們方家沒權沒勢,鬥不過他們,可也要給芩兒她們姐弟掙迴公道!」劈裏啪啦說一堆,想讓常詠麟出手幫忙,也想露露臉。


    方老秀才沒有阻攔,看著才七八歲小娃兒常詠麟。如果芩兒姐弟能得了常員外家的庇護,以後就算是錢氏娘家來人,也不敢如何!


    常詠麟皺著小臉,打量老裴家的人,很是鄙視不喜。


    裴芩可沒有訴苦的習慣,問他,「要進家裏坐坐嗎?」指了指旁邊的小院。


    「你家就住在這!?」常詠麟睜大眼,她不是賣了很多滑板,還有手拉車那些,他還賞了她十兩銀子!?她咋還過的這麽貧苦?難道之前欠了錢,銀子都還帳了?


    「這兩間屋子,還是借的!芩兒娘幾個之前分家出來,啥也沒有!一粒糧食都沒有!」方立連忙道。


    常詠麟有些不可思議,到小院裏看了看,叫了裴芩進屋,看了眼屋裏,他更是眉頭緊皺,不讓外人進來,叫了小廝,「我來之前,爺爺拿了銀子給我,讓拿給你們救急。你既然是教我的,也勉強算夫子吧!也沒給你束脩,就把我的私房銀子給你添上了十兩。」說著還有點心疼。


    小廝把銀袋子遞給裴芩。


    裴芩知道,封建古代很多人喜歡送銀子,當然很多是賄賂的。還有一種就是有錢人家,看哪個讀書人或者有潛力的落難了,也送上一筆銀子。那甄士隱不就是送了賈雨村一筆銀兩,他才進京趕考的!?沒想到被她也碰上了。


    打開錢袋子,整整齊齊三個大銀錠子,三十兩白銀。


    四丫有些激動了,三十兩銀子,她們現在就搬走,也能蓋三間瓦房了!


    三丫和裴文東也都心裏高興,又感激。


    方立倒吸口氣,出手三十兩銀子,這就白送了!?


    方輔也睜大了眼,馮守興更是咽了下氣。


    餘氏和方婆子大鬆氣,有了這一筆銀子,芩兒姐弟幾個就不怕了!


    裴芩把銀子遞給三丫,朝常詠麟拱手,「多謝了!」人家一片好心,她拒絕不要也不好,卻也不白要他們的就是了!


    看她突然鄭重,常詠麟倒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氣勢又起來,「你們有啥難處的,要不要本少爺幫你?我迴去跟我爺爺一說,我爺爺保準聽我的!」


    裴芩嘴角微抽,「不必了,這點事,我還能自己解決!」


    常詠麟氣有聳了下來,「那你這事啥時候解決完,再教我們滑板!?」


    她看這才是重要的!裴芩咳了聲,「年前這些日子都忙,過了年吧!我的絕技,你能學會多少,我就教你多少!」


    前麵的聽著很不滿意,隻是她娘剛被人逼死了,她肯定得守孝。後麵的話倒讓常詠麟眼神亮起來,「你說定!一定要全部教給我!」


    「不信拉鉤!?」裴芩伸出手。


    「好!」常詠麟伸手跟她拉鉤,「我們拉鉤了,你可不許反悔!」


    裴芩嗯聲應,讓他迴去。在這沒事兒,還礙事!


    常詠麟能拿著銀子過來,也是常員外教他對底下的人施恩,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事情辦完了,常詠麟沒啥說的,也就上了馬車迴去,臨走喊話,讓裴芩有事就找他,他給裴芩撐腰!


    這樣的一句話撂在村裏,整個村的人再看裴芩姐妹的眼神就不一樣了。這裴大丫姐弟,還真是走運!就教人家常家小少爺玩個滑板,人家聽說出事,就大老遠跑過來要給她們撐腰!


    那錢家有錢,難道比常員外家還有錢!?就算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錢家還能對得過常員外家不成!?況且還有個更大的王家,還沒出聲,估計還不知道消息呢!


    苗婆子拉著裴芩打聽,「常小少爺還把你們叫到屋裏去,不讓外人接近,是給你們啥東西了吧!?是不是給你們送銀子了!?聽鎮上的人說,常員外家最好了,經常都行善!」


    村裏圍觀的人也都看著裴芩,等著她說話。那可是常家的小少爺,她們都想知道,正好苗婆子問了出來。


    裴芩沒有迴她,深深看了眼老裴家大門,轉身跟方老秀才道,「就先這樣吧!免得人說我們仗勢欺人。外室也挺好的!」


    知道她是不會迴裴家,也不跟她們迴方家去,方老秀才也覺得這樣更讓裴家憋氣,抬不起頭。而裴芩又聰敏過人,就點了點頭。


    方立這會太想勸裴芩姐弟幾個去方家了,簡直恨不得拉著她去,不去也得去!


    餘氏跟他夫妻十多年,哪能還不知道他,見他那麽殷切,就不勸裴芩了,隻問她以後打算咋辦?


    「過了我娘七七再說吧!」一直住在後山村,裴芩是沒興趣的。


    「那你娘明兒個頭七,我們再過來!」方婆子說著,眼淚突突又下來了。


    裴芩點頭。


    四丫卻極度不情願他們再來,今兒個吃她們一頓,把她們存的吃到過年的飯菜都吃了個光,要是明兒個再來吃一天,還能把她們姐弟吃窮呢!


    見方家的人就這麽走了,也不管老裴家,不管錢婉秀是給原配行禮不行禮了,老裴家眾人的臉色沒有變好,反而更加難看。


    等方家人走後,裴老頭和家裏的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在方家人不在的時候,遊說勸說裴芩姐弟幾個迴裴家過活。


    孔氏和二房沒啥衝突矛盾,她說話也溫柔,之前也能在方氏跟前說得上話,就派了她來。


    小院這邊卻鎖著門,裴芩正看著三丫她們念書。孔氏來了,不說開門,連有人應她都沒有。


    孔氏麵上有些掛不住,聽著屋裏傳來念書聲,有些擔憂的迴了老院。


    朱氏又哭又罵的。


    錢婉秀心裏後悔不迭,她要是先前走了,就算住在縣城裏,也不比現在迴來了,再想走,就變成笑話。還被人欺辱成外室,小妾,簡直太可恨了!


    朱氏看她哭的梨花帶雨,就罵著要把屋子收迴來,把裴芩姐弟幾個趕出去,不讓她們住了!這天寒地凍的,把她們趕出去,讓她們凍死外麵去!


    「不可!」裴老頭嚴厲反對。


    裴厚理和裴宗理也都不贊同。若是這時候說趕裴芩姐弟走,她們立馬就收拾東西去方家了!而且,明兒個方家的人還要再過來的,明兒個是方氏的頭七。


    次一天,天不亮裴芩姐弟就起來,按方氏死去的時辰,到老裴家大門外點香燒紙。


    四丫先開腔哭,「娘啊!你死的好慘啊!那些逼死你的人還好好的活著呢!娘你要是死的冤,你要報仇,我們給你引路了!」


    她一哭,三丫和裴文東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裴芩臉色變了幾變,終究嘆了口氣,沒有說啥。


    她們這一哭,老裴家的人全都被哭醒了。今兒個是方氏的頭七,也是她的迴魂夜。這麽一想,立馬就不少人被嚇的渾身一個激靈。


    朱氏小聲的罵罵咧咧,又怕方氏真的來找她,又害怕的閉上嘴。


    有冷風吹的窗欞響動,立馬嚇的她臉色發白,身子僵硬。


    一直熬到天大亮,姐弟在外麵哭了半個時辰,燒了一堆的紙灰。


    迴到做了點早飯吃。


    沒過太久,方家的人就來了。


    這次來的齊全,昨兒個在家裏看幾個娃兒沒過來的阮氏和方慧也都過來了,幾個娃兒也都領過來了。


    餘氏拉著兒子喊著閨女,讓跟裴芩姐弟幾個見禮。


    大房兩個兒子一個閨女,老大方留明十三歲,長得眉目清秀,餘氏一介紹,就拱手給裴芩見禮,叫了表姐,又跟三丫四丫和裴文東打招唿,很是有禮。老二是閨女方芳十歲,和六歲的方留明都是見過的。


    二房隻有一個閨女,四歲的方馨。


    方慧是方老秀才和方婆子生了長女之後生的二閨女,她是生了倆兒子,馮波和馮淳,大的十四,小的十一。馮波隻比裴芩小了五天,裴宗理沒趕考之前,兩家還說笑過,要親上加親,朱氏看不上馮家,強詞拒絕了。這事還讓方慧心裏不舒服了很久。


    互相認識過,方立和方輔就把拉過來的白菜,蔓菁和豆芽,菠菜,一兜雞蛋,曬的臘肉,臘魚,幾天前做的臘八豆和臘八蒜,一兜子的三和麵饃饃,還有幾個白麵饃饃。都搬到屋裏,堆了一堆。


    「夠你們吃到過年了!等過年就到姥姥家去過!你們不願意留下,就過完年再迴來!」方婆子紅著眼,拉了裴芩說話。


    「娘還沒過完七七,今年的年就算了。」裴芩婉言拒絕。


    方婆子眼淚又掉落下來。


    方立要勸話,就算不去他們家,去過年,看到他們的好,也想留在方家了。


    裴芩卻道,「去墳地吧!紙錢香燭都準備好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跟著她上了山。


    按規矩,方氏晚輩,作為爹娘的方老秀才和方婆子不應該來。但這十多年來,讓大閨女委屈了,臨死都沒能見上一麵,又是匆匆葬的,倆人也就都過來了。


    不管哭的出,哭不出的,哭了一場,燒了一堆的紙錢。


    下山的時候,方老秀才腳步有些淒蒼,跟裴芩道,「你們幾個好好念書,練字,有啥不懂不會的,就拿來問姥爺!」


    讓裴芩講講《論語》和《孟子》還行,八股製藝她是一竅不通,真能請教方老秀才她也樂見。不過,翻過年,她就準備把裴文東送到鎮上學堂去了。


    方老秀才沒有多留,直接就迴去了。


    方芳不滿的噘著嘴,小聲嘟呶,「為啥不留下吃了飯再走啊!家裏的那點臘肉臘魚拿來那麽多!」她還想著過來走親戚,能吃一頓好的,結果連飯也沒得吃,啥吃的也沒有。


    四丫看他們走了,那正好。昨兒個吃她們一頓,今兒個還她們些東西。真要再都留下吃一頓,拿的那點東西,又要被他們吃光了!還不如不拿!


    方立很是有些不甘心,想把裴芩姐弟幾個帶去方家不可,可他再勸,表現誠懇,裴芩都絲毫不為所動,隻能不甘的走了。


    後山村的眾人卻都真真切切的知道,方氏那血書上留的內幕,肯定是方家的人使了啥手段,才讓她兼祧的。不然當初方老秀才放出話,再不認方氏這個閨女,十多年都沒點來往。方氏死了,方婆子和餘氏過來鬧完,方老秀才又帶人過來,還把錢婉秀差點逼走。


    這方氏頭七,又全家大小都來,還送那麽多東西,這以後肯定不會不管裴芩這幾個外孫了!


    外麵傳的也更加激烈了,啥方氏兼祧是被老裴家使了手段的,她背了十多年黑鍋,到裴宗理帶了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和兒子迴來,終於被逼死了!要不然老裴家搶了方氏的血書幹啥!?那就是心虛,怕人知道!


    說起錢婉秀,明知道裴宗理家裏有媳婦兒還嫁,那按規矩說,就是外室,迴來就是小妾!以後就算是裴宗理的媳婦兒,那也是小妾扶正的!


    妾不妾,扶正不扶正這些,對鄉下的百姓來說,理解的沒有那麽深,也沒那麽在意。不過方氏是被他們逼死了是真的,有錢人都找小妾,他們也是都知道了,越不懂,就越議論。


    老裴家越捂著,掩著,那些人越打聽,越想知道,也傳的越快。


    常詠麟的車夫迴到常家也是一通說,說的裴芩姐弟幾個多可憐,一個外室,進門逼死正室,還要迫害裴芩姐弟幾個。還自我猜測,裴芩長得標誌,弟妹也都不差,那方氏也肯定長得好,還是秀才的閨女,識字的,她當初兼祧,八成是大伯垂涎弟媳婦的美色,強占了弟媳婦兒!


    他這一說不打緊,那些快嘴的丫鬟婆子,有些幫廚的每日都還迴家,見了人就說太平鎮有家兼祧的有內幕,還逼死了人,如今就剩孤苦伶仃的四個姐弟,還誇了一番常員外慈善,讓常小少爺給姐弟送了銀子救急。


    王庭就說,裴芩已經好些天不來縣城教他了,就算下了大雪,那晴天了,雪也化了,她還不來,原來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又聽常詠麟都去了太平鎮,他也想要去。


    大人們不同意他亂跑,讓管事打聽了,送了二十兩銀子,幾袋子米麵油鹽過來。


    家裏的米麵油鹽都還有不少,但人家送來了,裴芩也不會拒收,道了謝,把東西收了。


    管事又跟裴芩姐弟打聽了一番方氏死的事和裴宗理帶哪個地方的錢家的閨女迴來的,都是啥情況,問完就告辭迴去迴話兒。


    看王家的也來送東西了,村裏人就有人像裴芩姐弟示好,送點幹菜,還有人給她們送鞋樣和花樣子。


    聽她們姐弟在家裏學字念書,也有大人讓自家娃兒過來找她們玩了。


    三丫四丫之前都不和村裏的女娃兒一塊玩,裴文東都是跟在裴文博的後麵,聽他指使,被村裏的小娃兒嘲笑看不起。有人來找她們玩,四丫都攆了,「我們在家幹活兒念書呢!沒空出去玩!」


    裴芩有些頭大了,她們的新棉襖都是紅色係的,除了裴文東的能穿,她和三丫,四丫守孝都不能穿。可身上的舊棉衣一點不保暖。


    想了想,裴芩到鎮上的裁縫鋪重新做了棉衣。除服要二十七個月,方氏給她們做的棉襖有兩年都不能穿。等兩年後,都長大了,也穿不著了。她就讓裁縫鋪把外麵的料子拆了,重新換成月白色的。


    加了錢,兩天就做好了,還在領口袖口和衣擺繡了簡單的紋樣,沒給她們算錢。


    朱氏看村裏的人態度都在慢慢轉變,對裴芩姐弟幾個好了起來,確定了她們不迴老裴家之後,幾次說要把她們攆走的話。因為少了兩間西廂,兩房人擠在一塊,實在不夠住的。


    裴芩跑到鎮上,找了孫鐵柱,請他幫忙租個小院她們姐弟住,最好能買下來,明年開春把房子蓋到鎮上來。


    孫鐵柱聽她們以後要搬到鎮上來,很是高興,當即就讓她們搬到他家裏去,「我家裏夠大,足夠你們住的了!你們想住到啥時候就住到啥時候!等你們屋子蓋了,你們想搬就搬!」


    「我們是為我娘守孝,在自家沒啥,要是住到你們守孝,就不方便了。銀子這個常家送了些,王家也送了些,是不差的。」裴芩還是喜歡住自己的窩。


    孫鐵柱知道勸不動她,立馬就去幫她打聽,誰家的屋子租賃,誰家的宅院要賣的。


    他言語上雖然沒說老裴家啥話,但是催得很急,說裴芩姐弟幾個要立馬搬出來。


    眾人紛紛猜測,老裴家看拉攏無望,就把她們姐弟趕出來了。


    有了這層消息,傳的很快,當天就有信兒,有一家兩院宅子,本來倆兒子一家一院,結果小兒子沒長大。現在他們家翻蓋了新房子,一家人都住在新宅院裏,舊的那一院本來是要留給孫子的,現在賣給她們姐弟了,堂屋下大雪塌了,但還有兩間西屋前些年翻修過,收拾一下還能住人。


    另一家也賣宅子,不過是一塊空地,離街上遠,雖然便宜些,就是現在沒法住。


    裴芩花了二十五兩銀子買了先頭的一院,孫婆子和孫鐵柱鄒興過來幫著打掃,隔壁的住戶也來幫忙收拾。


    隻用一天就全部拾掇好,孫鐵柱和鄒興趕了兩輛驢車過來,把被褥,方氏的箱子和櫃子,鍋碗瓢盆,和米麵食材,連同柴炭。孫鐵柱拿著斧子,把廚屋也拆了,木材都裝上車。


    四丫在一旁喊著話,「屋裏的木板是釘上的不好弄了,但這兩扇門是我們花銀子做的!要帶走!就算以後不用,劈了當柴燒!」


    孫鐵柱和鄒興又把兩扇門也卸掉,隻留個空屋和兩床破鋪墊。


    朱氏等她們走後,急忙忙跑過來看,見拆幹淨了,氣的倒昂,咬著牙,心裏罵了一遍又一遍。


    村人看她們搬走,是搬到鎮上去了,頓時有些悻悻的。這以後想靠也沾不上了啊!立馬有人倒到老裴家,湊去跟朱氏說話。


    裴芩姐弟幾個把新家簡單布置了下,就在鎮上住了下來。


    兩家離的不算遠,走一段路就到,孫婆子就經常過來看看,見她們姐弟也不出門,就守在家裏,念書練字,跟人說起來,就忍不住擦眼睛。


    鄒氏生了個大胖兒子,還沒出月子,沒法過來看,讓鄒興常過去幫一下忙。


    方氏死後,兼祧的事情有內幕暴出來,鄒興非要娶裴芩,還說願意等她三年,鄒婆子也覺得很不錯,鄒老漢也就不攔著了。就是裴芩三年守孝過完,也十七了,兒子等到那時候可就二十了。


    也沒有娘了,孫婆子再有做媒的心,也不好說,隻能探一下裴芩的口風。


    裴芩直接說三五年不會考慮。


    孫婆子覺得她是聰明人,應該也察覺了鄒興的意思,這話就是迴絕了,告訴鄒興行不通,還是另找人,不然以後見麵都尷尬。


    她那麽覺得,是高估裴芩了。裴芩說三五年,那還是短的,十幾歲就成親生娃兒的,那真是拿生命在玩!來探她口風的也不止孫婆子一樣,苗婆子也問過,說啥她有個娘家侄孫,還有個妹妹的小兒子條件多好多好。


    後來見裴芩不理會,知道沒戲,就又說張婆子現在又反悔了,又想讓張大運娶她了,說啥她熱孝裏嫁人也不算早,真等三年就成老姑娘,嫁人都嫁不掉了。


    所以才有,有人探口風,裴芩的一句三五年不考慮親事。她現在考慮的是錢。


    滑板和手拉車再分的錢隻能作為她們以後的開銷,明年裴文東的束脩和筆墨紙硯。蓋房子,五十兩銀子花了一半,剩下的有三十兩,想蓋一圈青磚瓦房卻是不夠的。


    給三人布置了課業,裴芩就出去找了做算盤的,把三十兩銀子都花上,一口氣買了一百多把算盤迴來。


    四丫看到那些算盤,一下子就跳腳了,「你買這些東西幹啥?還能賣多少錢不成?那麽多銀子,你都拿了去買這個,過了年還要蓋新房子,這些東西砸手裏了咋辦!?」


    「過了年蓋新房的銀子你掙?」裴芩斜著她。


    四丫一口氣堵住,「那你把銀子都禍敗了,我們以後咋辦!?」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禍敗了?」裴芩白她一眼,該過年了,她這時候買一批算盤,正是便宜的時候。說完看也不看四丫,招唿一聲就去了孫鐵柱家。


    四丫氣的小臉陰沉,直跺腳。


    三丫皺著眉,看她的眼神滿是不贊同,「四丫!長姐上次就說過讓你把脾性扭過來,你咋還這樣?長姐做事也沒有不靠譜的,每次幹啥也都能掙到錢,她都是為了我們幾個考慮的。你對長姐不尊敬,也一點不信任,會寒了長姐的心的!」


    四丫抿著嘴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悶聲道,「我不是怕砸到手裏了嗎!?咱就那些銀子了,就指望著那些銀子了。要是砸在了手裏,哭都沒地方哭!」


    「長姐不會的!我相信長姐!」三丫肯定道,「而且,家裏的銀子都是長姐努力掙來的,就算真砸在了手裏,我們又沒餓著。長姐自己養活我們仨不容易,不能抱怨指責長姐!」


    「你就把她的話當聖旨吧!」四丫氣哼一聲,迴了屋。誰說長姐就不會做不靠譜的事了?家裏的那一大袋米,說是做米粉,結果做不成,她們到現在都才剛吃了點頭,要吃完早呢!她腦子一熱就想幹個啥事兒!


    三丫相信,長姐肯定又想到了別的法子。明年開春要翻蓋新屋子,她們的銀錢不夠,長姐肯定會想辦法的。這些算盤,八成就是長姐想的辦法了!


    裴芩找到鄒興,有個活兒要找他大哥做。鄒老漢打鐵有徒弟,做手拉車和手推車也顧得上,所以她想找鄒福幫忙,給她買的那些算盤全部裝上清盤器。


    鄒興還要趕製滑板和手拉車,手推車,不想讓別人偷學了,就要自己多費點功夫,多做。他幫不了,就答應下來,迴家找了他大哥來。


    鄒福聽她要做的清盤器也不難,算盤都是成品,說趕一趕,年前就能做好。


    裴芩付了一吊的定錢,讓鄒福把家裏的算盤都拉走了。


    沒兩天,方家的人就找了過來。快過年了,把她們姐弟趕出來了,方婆子恨不得把裴家的人都罵死。又看她們姐弟住著破爛的屋子,又勸她們去方家過年。


    裴芩直接說有事忙,準備過完年就送裴文東去學堂,住的屋子也隻住到開春,就翻蓋新房子。


    方婆子沒想到她性子那麽固執,勸不動她,隻好叮囑了一番,和餘氏走了。


    很快到了小年,孫婆子給她們送了一鍋拍的包好的餃子。


    汝寧府這邊的守孝製度沒那麽嚴苛,隻要服製,婚嫁和酒樂做到,飲食上倒沒那麽苛刻。


    所以裴芩也剁了點餡兒,準備包餃子,她買的是羊肉,這個吃了身上暖。


    包好,裴芩讓三丫也給孫鐵柱家送了一鍋拍,煮了餃子,吃完,姐弟幾個又拿著紙錢香燭和餃子,跑到山上給方氏燒紙。


    到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幾天,家家戶戶都要蒸花饃饃,喜慶的過年。孫婆子讓她們不要做了,她多蒸些,分她們些,夠上供的就行。


    裴芩已經拿錢買了。


    孫婆子有些無奈,也隻得由著她們了。


    四丫嫌買的貴,裴芩別說不會做,她也沒有時間去做。隻和了麵,用餄烙麵機壓成麵條,下油鍋紮了一大筐子的饊子,給孫鐵柱家送了些,留了些自家過年吃,另外一分兩份裝好。


    二十四這天,鄒福把那一百多把算盤全部做上清盤器送了過來。


    裴芩又付了餘下的一吊錢。


    鄒福非不要,「已經收過錢了,哪能再收!」


    「這是應該的!大過年的趕活兒,這個價兒還低了呢!」裴芩讓他拿著,租了一輛驢車,留四丫和裴文東在家看門,她和三丫坐車,拿上饊子帶著那些算盤趕往縣城。


    先去了常員外家,說是來道謝的。


    常詠麟一聽她來了,就忙過來找常員外,一塊見她。


    裴芩把饊子給常詠麟,又送了三十把算盤給常員外。


    常詠麟很是喜歡,這個麵條一樣的炸出來,這麽焦酥香脆。


    常員外在試過安裝了清盤器的算盤後,也很是驚奇,欣然的收下了,「你是不是手裏有一批這樣的算盤,準備拿去賣?也不用拿去別處,直接給我就行了。」


    裴芩笑,「常員外!三十把不夠您可以多買幾把,但要多了也大用,還得處理,我裴芩在此謝過常員外了!」


    這麽一說,常員外也不好再說啥,知道王家需要的多,就讓她去王家了。


    王庭很久沒見過裴芩了,一聽她來,直奔出來了,看她穿著月白色繡方勝紋棉麻布襖,愣了下,慢下腳步。


    裴芩拎著饊子示意了下,「嚐嚐能不能吃!」


    不等小廝先看過,王庭掰掉一條就填進嘴裏,「這是麵條做的,就是和麵條不一樣味兒!我一吃就吃出來了!」


    「嗯!真聰明!」裴芩笑著誇道。


    王庭撇了下嘴,看她驢車上拉了不少東西,眼神一亮,問,「你拉了啥東西賣?我幫你賣!上次管事送的銀子和米麵你都收到了嗎?」


    「自然收到了,這次就是來道謝的!」裴芩也照樣送上三十把算盤給王老爺。


    她算帳速度快,王老爺是知道的,沒想到還想出了算盤清盤器,叫了她過去演示,倒是也滿意的接受,主動提出多的他都買下了。


    裴芩頭一次被王庭搶手拉車的時候,那小廝就拉風的講汝寧府的米糧鋪子大多都是王家的,還有別的產業,一個掌櫃一把算盤,是用得上的。


    等倆人從王家出來,拉來的算盤變成了四十兩銀子。


    就在中間倒換了下,拋出花費的,也掙了八兩多了。


    迴到家,四丫沒話說了。


    年味兒越來越濃了,過了小年,鎮上就日日逢集了。


    裴芩也採買了些年貨,主要是肉和幹貨,蔥,菠菜等。


    守喪期間,家裏不用貼門畫對聯,也沒啥忙的。


    裴芩每日教三人念書,就到一邊練自己的字,實在她的毛筆字寫的和別人一比,不太能見人。


    年二十九,方婆子和餘氏,阮氏過來,送了一塊肉,包好的餃子和炸好的雞塊,魚塊,麵丸子。讓她們煮一下或上鍋餾一下就能吃。


    裴芩也把買的羊肉和饊子拿給她們,說是過年哪也不去了。


    方婆子不同意,一定要她們初二去走親戚。


    看她又抹眼淚,裴芩隻得應了。


    把她們姐弟置辦的年貨看了遍還有啥缺的,三人這才去街上,說是來趕集的。


    年三十,孫婆子又過來送餃子,裴芩沒要,說是自家弄的都吃不完,讓別送了。


    看她們姥姥家也給送了,孫婆子這才作罷。


    依舊吃完了飯,去給方氏上墳燒紙,從年三十,到年初一,都要燒紙擺貢品。


    初一上完墳,從山上下來時,天還沒大亮,還有不少人在行走拜年。


    四丫兩眼恨恨的看著村人從老裴家拜完年,拿著花生瓜子糖果,說笑著出來。都是貪慕富貴虛榮的!那樣的人,竟然還有那麽多人貼上去,也不是啥好東西!


    「咱們住的整個小院都拆掉了,屋門又改迴去了。」三丫打量完,抿嘴道。


    「不怕半夜裏被索命了!」四丫恨罵道。


    有人看到了她們,問她們搬到了鎮上哪裏。


    四丫冷聲迴,「買了一院宅子,過完年就翻新!」


    村人唏噓她們一下子有那麽多錢,那肯定是常家和王家給她們送錢了,再加上自己手裏攢的,肯定不止二三十兩銀子!不然也買不下鎮上的一處宅子。


    「走!我們也該去給裴裏正拜個年的!」裴芩說著,就朝村裏,裴裏正家去。


    四丫皺眉,讓他主持公道都不願意,偏幫著老裴家的人,還給他拜啥年!?


    三丫扯她一把。前麵裴文東緊跟裴芩的腳步。


    見她們到村裏來,不少人都駐足看。


    裴裏正家還有別的人拜年,見她們姐弟來了,裴裏正老臉頓時有些發黑。擺完了他一道,現在過年也不讓他安生了!


    裴芩笑著拱手拜年,待走進了,小聲跟裴裏正道,「過了年我們不單賣餄烙麵,也準備賣米粉。這米粉卻是做起來複雜,想找人開個小作坊,出了米粉送往鎮上。也可以送去別的麵館,縣城的麵館,不知道裴裏正感不感興趣?」


    裴裏正睜了睜眼,眉頭擰起來。開個小作坊,看著很誘人,擺在眼前的好處,可他要是真的答應,就被她拉上賊船了!以後她們不在村裏了,他也別想和老裴家把關係修復好了!


    ------題外話------


    天好像一下子炎熱起來了,親愛的們平日多注意防暑噢~(*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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