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

    水錯死後,紫韻的老皇帝大怒,卻無奈身體實在不行,怒沒怒起來,就先暈了過去。紫韻王醒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攔截消息。可惜這消息早已泛濫,流出了紫韻,鋪天蓋地的向青離而來。

    紫韻王自知時日不多,但是也想走得安穩些。

    前腳將紫客招入宮內,密談了半宿。第二日,便將人軟禁起來。其實不過做做樣子,過個場子。隨即紫夜被招入,又是一宿的時間。迴時,滿車金銀。紫夜知道,也是過個場子罷了。

    暮雲收盡溢清寒。

    卻不是完滿的月。

    紫夜想起水錯初來時,朝堂上,兩人做戲。水錯酸不拉唧地說,王爺喚我名字便好。朝堂下,兩人刷刷的數錢,水錯的眼睛幾乎要彎成一道月牙。他說,有錢一起賺。

    紫夜當時對他已經有些無語,更是詫異他居然缺錢。

    那時隻是覺得,他確實和一般的質子不同,寄人籬下之時,聰明得尋找到了他這麽個庇護,甚至在他手下拿小費。天不怕地不怕,在韻城裏晃來晃去,雪玉的皮膚也因此被曬成了麥色。可是後來他發現水錯這人比較路癡,本身也不是很喜歡瞎逛——上次陪姚文纖溜達的時候,他臉上的倦意,幾乎讓姚文纖鬱悶得殺人。

    紫夜現在一想,全明白了。

    水錯是個相當簡單的家夥,從前把他複雜化了,反而看不清楚。

    逛街,是為了認路,為以後逃跑做線路準備。

    掙錢,是為了資本,為以後跳家做資金準備。

    他整天神神經經,蹦蹦跳跳,在他府上捧著金銀笑得攏不住嘴。在府外,他文文弱弱,似不禁風,狡黠隱藏於美麗之下。

    他曾經跟他說,“紫夜,我不會呆在同一個地方的。”

    他說這話時,眼光迷離,藍色的水眸輕輕漾著波紋,嘴邊有一點兒笑,很淺很淺。清澈得讓人感受的到。

    水錯常常會在自己的莊子裏迷路,可是在紫夜府上卻不會。

    莊子未建成時,水錯總喜歡賴在紫夜的府上不走。紫夜以為他是為了躲開窺視他身體的紫韻貴族,其實不隻如此。水錯在自己莊子裏,沒有認識的,還不好意思拉下臉來讓人帶路。悶的他隻好來找紫夜。

    紫夜抬頭。

    沒有雨,沒有月。

    漆黑著天,樹影上,有一個突起。

    水錯曾經和他一本正經的說,“風箏,紙鳶。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放放玩。”

    紫夜記得,當時他還問正放風箏的水錯,說,“你現在心情不好?”

    水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線團扔到一邊,摸摸紫夜的下巴,媚笑道,“你要是陪大爺玩玩,大爺心情不就好了?”

    紫夜當時白了他一眼。

    從此不再敢招惹他。

    哪知,從一開始,就是水錯招惹了他。

    話間,紙鳶已經帶著線團飛跑了。紫夜認為再做一個不就好了?可是水錯說,我們不能汙染你們紫韻的環境。

    水錯說的話做的事,總是非正常人所能理解。

    沒有找到。

    後來,他發現東園放的紙鳶,已經去了西苑。落在這樹上,就這麽留了下來。後來有了月禾,有了緋蠟,‘傾宜莊’的紙鳶滿天飛。而這個舊紙鳶,被遺忘在角落,誰也記不得。

    紫夜將紙鳶取下來。

    紙鳶飛不起來。

    紫夜抬頭。

    沒有風,也沒有水錯。

    漆黑著天,樹影下,已經沒有了水錯。

    水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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