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寶累死三匹馬帶到燕京的是一份先皇的密詔,一份新帝的聖旨。


    密詔是先皇臨終前,特意交給李公公,托馬三寶帶迴的。


    先皇遺詔和沈玉瑤預測的幾乎沒有分別,大概的意思就是皇帝讓寧王守護好北境安寧,萬萬不可迴京都奔喪。


    而新帝的聖旨卻恰恰相反,讓寧王即刻攜家眷返京都奔喪,不得有誤。


    聖旨是東廠安插在新帝身邊下屬,想盡一切辦法獲得的謄抄本,真正的那份正在前來燕京的路上。


    夏煜眉心微蹙,他將合起來的遺詔和聖旨遞給一旁的沈玉瑤。


    沈玉瑤接過來卻並沒有著急翻看,反而微微一笑對馬三寶道:“好孩子,累壞了吧,趕緊去吃點東西,歇息一會兒。”


    馬三寶知他夫妻二人一定是有要事商議,趕緊應聲是便退下了。


    待馬三寶走出房門,沈玉瑤麵色卻倏忽間嚴肅起來。


    “王爺,看來呂氏已經等不及了......”


    夏煜自然知道,所有的一切均是呂氏在背後作祟,她早就將晉王之死都算在了夏煜和沈玉瑤的身上。


    她等不及要向夫妻倆尋仇的。


    “呂氏藏得很深,朝中大臣皆被她耍得團團轉,都上趕著給她當槍使!”夏煜薄唇微抿,眼中寒意盡顯,“大臣哪裏會知道他們效忠的新帝,不過也是傀儡一個。”


    沈玉瑤從夏煜的眼中看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那是一種獵人看到獵物時的氣息。


    那眼神實在太過淩厲,她看得不禁心中一凜。


    莫非夏煜已經心中有了對策?


    “明日聖旨一到,王爺可萬萬不能奉旨迴京!”


    沈玉瑤捏緊了手中的兩份詔書。


    她知道若夏煜奉詔迴京都,一定是有去無迴的。


    不行,這絕對不行!


    但是此時的夏煜又如何能抗旨不尊呢?


    沈玉瑤一時間心亂如麻。


    “聖旨一到,本王自然是要奉旨上京的......”夏煜眯了眯眼,“隻是,路途遙遠,總是難免意外!”


    “王爺,你?”


    沈玉瑤滿眼疑惑。


    意外?


    她曾和夏小仙對於寧王府在皇帝駕崩後,會遭遇到的狀況做過無數次推演,也無法解決“抗旨”這個難題。


    夏小仙也為此專門看了好幾遍《三生簿》,可惜的是書中並未記載,夏煜這一劫是如何度過的。


    此時她心中倒真滿是好奇。


    “玉瑤,放心!本王自然不會讓寧王府任人魚肉。”夏煜安慰她。


    沈玉瑤點了一下頭,對夏煜說:“王爺一定要三思而後行,萬不可莽撞行事。”


    夏煜微微一笑,“本王可是那莽撞之人?”


    ......


    翌日,燕京城。


    新帝的聖旨果然在午後便到了。


    內容自然和馬三寶帶迴的那份一字不差,養心殿裏,夏煜領著妻妾、子女們跪了一地,所有人的額頭都緊緊貼著地麵。


    宮裏來的太監流著眼淚先念了先帝遺詔:“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務有益於民。”


    這一句念完,殿內便有婦人哀慟出聲。


    “奈起自寒微,無古人之博知,好善惡惡,不及遠矣。”


    沈玉瑤聽到此句,也是忍不住淚灑當場。


    “皇太孫夏崇炆仁明孝友,天下歸心,宜登大位。內外文武臣僚同心輔政,以安吾民。”


    “喪祭儀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臨三日,皆釋服,毋妨嫁娶。諸王臨國中,毋至京師。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從事。”


    太監這句念完時,眾人更是齊齊放聲痛哭。


    待哭聲略小一些後,傳旨的太監清了清嗓子,又補了一句:“後宮...後宮內未曾生育的妃嬪,全部殉葬!”


    此話一出,猶如雷霆萬鈞,將剛才還痛哭失聲的眾人驚得全都止住了哭泣。


    沈玉瑤自然知道,遺詔最後這句,一定是呂氏矯詔。


    她的目的就是要清掃一切妨礙她登臨權力巔峰的障礙。


    包括那些她甚至需要尊一聲長輩的,先帝妃嬪們。


    “臣遵旨!”


    夏煜沉聲應道。


    傳旨太監宣讀完先帝遺詔後,方才的淚痕尚未幹透,便又立刻換了一副麵孔:“各位,新帝已經登基,聖旨下,寧王接旨。”


    “公公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寧王夏煜即刻攜所有親屬返京奔喪,欽此。”


    殿內眾人聞言,均麵露茫然。


    兩份聖旨,一份先帝不讓寧王迴京都,一份新帝卻詔寧王即刻迴京。


    到底該如何選擇,大家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夏煜。


    “臣領旨。”


    “臣明日啟程迴京奔喪!”


    ......


    嘩啦!


    殿內的珍貴擺件碎了一地。


    呂氏還不解氣,抓住宮女剛遞到手邊的茶盞,又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殿內殿外跪了一地的太監和宮女們。


    “滾!你們都給本宮滾出去!”呂氏又抓起身旁博古架上的一個花瓶扔了出去,碎了一地的聲音也未能降低她一點點的怒氣。


    殿內的太監宮女們,瑟瑟發抖,有個別宮女身上已經被綻開的瓷器碎片劃傷,冒出血珠子卻仍舊不敢動一分。


    殿外的太監宮女們,暗自慶幸著,悄悄往遠處挪。


    誰也不敢再靠近呂氏的寢殿。


    此時呂氏已經氣得麵目猙獰,她原本就清瘦成了骨相,此刻極怒之下,更是讓人看了畏懼。


    “憑什麽?”她咬牙道:“憑什麽夏煜他竟敢抗旨不迴京都?”


    她又抬手將案桌上的一疊奏章全部推到地上,“本宮如今已經堂堂大夏朝太後,為何還不能取他性命?”


    她狀若瘋癲朝著身旁的奶娘崔氏吼道:“貴為太後,竟依然不能快意恩仇,你說,到底是為什麽?”


    崔氏呆立在一旁,卻不敢說話。


    “本宮熬過皇後、熬過正妃、熬過太子、甚至連皇帝都被本宮熬死了,為何還是不能要了他的命?”


    “他們夫唱婦隨,害了晉王性命,卻不用受到任何懲罰!”


    砰!砰!砰!


    呂氏連著摔了三個瓷器。


    殿內的太監宮女們受傷的,又多了幾個。


    所有人,噤若寒蟬。


    “貴為太後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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