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秦府重歸平靜,任誰也尋不到前幾日民兵幾近嘩變的痕跡,攻破苗寨濫殺無辜的漢人如今被關入監牢,泄了苗人一口惡氣。


    當然並非每個人對楊清漣所作所為心服口服,曾有不少人摸黑潛入縣衙府打算為牢中兄弟親戚報仇解恨。


    但等到第二天烈日當頭之時,皆是神神叨叨地用雙手夾著腦門,鬼哭狼嚎地遊蕩在街上,猶如失心瘋狗,不讓人靠近。其中更有甚者七竅充血,家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接迴去後,曆經十天半月才還魂清醒。


    此事之後,延秦府百姓一口傳開:年輕的縣令是孤刹降世,專鎮凡間萬姿惡象!本藏懷報複之心的人隻得打消念頭,乖乖認下罪責。


    關於苗人,楊清漣宣布當堂釋放,同時昭告延秦上下將千餘苗人並入其中,從今以後與漢家一同受朝廷律規管束與保護。


    因為苗人暫時沒有穩當糊口的家業,縣令私下暗通賀豐秋讓其中的壯漢隨行幫助開采礦產。對於老奸巨猾的商賈,楊清漣自然得給他好處,允諾賀豐秋隻需要提供三餐夥食即可,他們的工餉都由縣衙分擔。


    老鬼頭樂不開支,免費的人手誰會推拒,人手越多年末他能拿到的油分就越多,生怕縣大老爺日後反悔,當即與他簽下訂契。


    為了苗人能落戶延秦,楊清漣特意為他們登下戶籍,容許他們適當開荒擴地搭建屋棚居住。


    家中羸弱的婦女可以自織苗家五彩綢緞供與集市販賣;延秦地主當天也被勒令每家每戶按比例擠出些田地租用給苗人佃農;苗家子幼兒童更是批準能夠進入書塾,研讀聖言誌理...


    縣老爺忙得熱火朝天,雖然他知道其中不足之處眾多:苗漢一時之間難以融合,搞不好漢人會尋機欺淩,況且他對苗家人的“恩寵”,有些民眾說不準已經心生不滿...


    但他必須利用出苗殘餘下來的威望盡量多行利事以求安穩,其餘的小修小補需要待他根基穩牢後,再慢慢推進革除。


    處理盡所有公事,楊清漣起身伸起懶腰,宛若麵對一空長煙心曠神怡。他行至衙門階上,拂去片地灰塵,鋪開腰間的緊袍自迷沉醉地托腮坐於地上,慵懶的目光遊蕩在空曠無人的街道。


    眼前,原本被人遺忘而烏煙瘴氣的縣府逐漸熙熙攘攘,行客袱裹匆匆,黃發垂髫依於行道兩旁怡然自樂,鬧市裏相互引喝與田間此起彼伏的鋤地鏘音截然不同。


    此刻前程似錦的光輝普照下,白落鳳與納蘭折風卻被困於空巷陷入苦戰無法脫身。


    “你這莽漢,不是已經知了那陰氣無害!還來糾纏,真當小爺沒有脾氣?”白落鳳盯著步步緊逼的蘇家刀衛,不厭其煩地斥責領頭的中年人。


    “哼!勝邪兇劍豈是你這種黃毛小兒隨意馭使,別想作勢唬人!”來者正是蘇家老九,白落鳳對淮左莊視若珍寶的千金動手,即便是虛驚一場,但已經觸及家族顏麵,此子不懲,難道要讓天下人都騎到頭上?


    “沒想到遇到識貨的人。”白落鳳瘮人笑起,身後的納蘭折風捂著淌血難止的胳膊咬牙堅持。


    當下蘇家刀衛圍住小巷,且四人皆是重技輕修之人,盲劍無法感知他們活動,若不是白落鳳死死相護,早就被子母雙刀奪去性命。


    “隻要你們各斷一臂謝罪,我便放你們離開。”蘇思程清楚延秦受阻罪歸二人,以侄女的聰慧隻需除去眼下的強手,前方暢通無阻!


    “嘿嘿,連罡治觀的老道我都不怕,你以為就憑這種排場就想把我嚇住?”墨冥此刻當仁不讓橫於半空。


    “口出狂言!”老九蘇思程不快對方蔑視,掌手劃風而下。


    刹那之間,立於巷口的鞭刀雷蛇騰雲,銳比破城之弓在狹小的巷道裏長驅而去;匍匐潛藏於屋頂的苗刀遮空躍起,細長的刀身舉於頂上即將劈下,好副開天氣勢;而在巷尾的勾刀實時定準白落鳳劍軌,稍有破綻鐮狀刀頭瞬間奪劍破防。


    白落鳳寸步不得離開盲劍,當機立斷迎麵接下鞭刀,劍鞘斜麵撞上刀尖,鞭刀沿著墨冥鞘身順勢滑開,眼見對方洶洶來勢被卸力躲過,掠過白落鳳側臉的半截鞭刀卻出人意料地迂迴刺向他的後腦勺。


    電光火石間,白落鳳虛晃側身,手中的劍鞘極速抵著彎如鉤月的鞭節擦出同樣軌跡的曲弧,身子隨著鞘的移動同時轉向鞭刀刀尖,終於在刀刃割破額前的一縷亂發之際,已經到達鞭末的墨冥彈開了偷襲。


    鞭刀刀衛發現計劃出錯,緊急拔迴插入石牆中的武器,不等白落鳳乘勝追擊便退迴巷口。


    刀衛撤迴的轉息間,巷裏漆黑的四麵八方貿然吐出數不清的飛刀,來不及緩氣的白落鳳勉力招架,最後不敵被一柄利刃中傷,脊梁驟然溢出鮮血,浸透整片後背。


    “沒想到,僅靠一人居然接下我十八刀!”不知哪個角落裏,一位中年漢子發出感慨之聲,飽含敬佩與遺憾。


    雙刀行走江湖半輩子,向來追求刀出人死,子母二刀本就是器中異類,加之他精準的預判,能接下母刀之輩芸芸眾多,可葬在子刀下的亡魂堆積如山。


    方才十八刀,母子各半,縱橫交雜,足以令人應接不暇,想不到此子看起隻有雙十左右的年紀居然能盡然接下。


    白落鳳探不到雙刀心中的詫異,他現在唯有知覺背後炙痛火辣,此先的那刀在他背上劃出的傷疤當有半臂之長,伴著血液的流失,他慢慢感到體力丟逝,局勢一劣再壞。


    蘇家雙刀果真不凡,雖不修內氣,但倚仗多年磨練,不論是刀法還是刀力都做到獨樹一幟的境界。


    “落鳳,快走...”背後身負重傷的納蘭折風碰到白落鳳濕漉鐵腥的背部,察覺情況不容樂觀,吃力拔出腰間的落雪,哆嗦粗喘道:“我擋得住他們...”


    白落鳳盯著連持劍所指方向都出錯的盲劍,心底升起難平的惱怒,他收起從容假態,對著藏匿鞭刀身後的蘇思程決然道:“能把我們二人逼到此地,你們蘇家是二人。但今天我們不會死,因為你們,都會死在這把劍下。”


    “勝邪鍛造半截之時,鑄劍之人懼其撲麵邪氣,不得已將它造成短劍。”眾人驚駭的目光中,白落鳳緊緊抓著劍柄,麵露歹惡,“可惜天下少有人知,他們以為的殘缺兇劍,便是我白落鳳手中得有劍尖的墨冥。”


    深淵幽巷中...


    劍...


    從鞘中緩緩脫出...


    夜空上..


    皎潔如雪的圓月...


    化為血色...


    “劍疾殘影,匯血如墨!”


    (ps:不敢斷了,斷了幾天給編輯老大訓的半死,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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