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秦正師徒兩人,輕車簡從,秦正趕車,一路馬不停蹄,下午就到平渡邑城外。


    平渡城南,地勢平坦開闊,漳水自西向東,途經平渡,向東南經過漳縣縣城,流向儋州。


    平渡城三麵環山,北麵山穀流出一條小河,現在稱金河,在平渡注入漳水。平渡城的護城河引的就是金河水。


    馬車到了城內口,秦正出示了牙牌,平渡城守衛恭敬放行,大概早就知道秦師徒今天上任。


    進城後,滿眼破破爛爛,行人衣衫襤褸,個個無精打采,眼神空洞麻木,這就是盛產金銀的平渡邑,一座破敗的城池。


    秦正心裏也很慚愧,平渡山匪叛亂,秦正也有參與平叛,戰火毀了不知多少幸福家庭,相較於兩年前的平渡,顯得更加蕭索破敗。


    秦正趕著馬車,趕到中街的府衙。


    平渡邑府衙中門大開,門口守衛無精打采,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官吏,在門口的台階來迴踱步,神色焦急。


    秦正下了車,給守衛出示了牙牌,


    中年官吏看見秦正下車,就慌忙迎上來,並介紹自己,說是奉秦縣尊之命在此等候大人。又急切問道:“請問,白縣丞可在車上.\"秦正點頭稱在。秦正拉開簾子,請白先生下車。


    中年官吏領著秦正師徒,走進平渡府衙公堂。


    裏麵站滿了人,秦正看去,三班衙役捕快,穿鎧甲的軍士,還有幾名穿白色衣服的官吏,大大堂站滿了了人。


    這些人,秦正一個也不認識。


    當然有個人除外。公堂最裏麵,放著一張條桌,桌後的椅子上,一名身穿黑色官服,戴著烏紗帽中年漢子,正眯著眼打瞌睡,這個人秦正熟悉,漳縣知縣秦無疆。


    桌子的正上方,掛著一塊匾,上書“公正嚴明”。


    這時,一名白服官吏小聲叫醒了秦無疆。


    秦知縣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秦正師徒已經到了,就慌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白先生身邊,哈哈大笑,聲如洪鍾,喊道:“賢弟,可總算把你們給等來了,這下我可以輕鬆輕鬆了。”


    寒暄完,秦無疆宣讀了對白先生的任命文書,白先生直接提拔為漳縣縣丞。秦正這時候才知道師傅叫白清泉。


    又宣讀了對秦正的任命。


    當聽到自己成了漳縣的縣曹時,巨大的驚喜衝昏了頭腦,整個人呆愣在那裏,師父白清泉反應的快,暗中點了秦正一指,一股寒流在秦正周身遊走,最後直衝天靈蓋。秦正驚醒,這才沒出醜。


    秦正雖然當了官兒,還兼著捕頭職務。


    師父白清泉被秦知縣叫走,兩人去了內堂,也許是敘舊。


    秦正跟著那名中年官吏到了後院,在西廂房住下。


    秦正換了官服,左顧右盼,唯獨對胸口繡著的大肥鳥很不滿意,還是喜歡黑色鑲紅邊兒的捕頭服,又重新換上捕頭服。


    秦知縣、白縣丞,兩人談了好長時間,直到太陽落山,秦知縣要迴縣衙,白先生秦、正等人送到衙門口。秦知縣上了一輛馬車離開了。


    師父白清泉又把秦正拉到房裏聊到深夜,秦正隻感覺自己餓的前胸貼後背,直到雞叫頭遍才放秦正離開。


    再次來到平渡,還是兩眼一抹黑,一個熟人也沒有,秦正既焦急又無奈,一夜沒睡。


    早上,秦正打著哈欠來到皂班房,隻見裏麵外麵擠滿了衙役捕快巡丁,院子裏還有不少,恐怕有上百號人,門口擠的水泄不通。秦正道了,大家給秦正行禮,並自覺讓出一條路。


    看著花名冊開始點點名,先是熟悉了十幾個領隊,後就叫了幾個領班巡街去了。


    剛出平渡府衙,就被幾個衣著破爛的老人小孩攔住喊冤,幾個領班怕衝撞了秦正,就上去把他們拉開,秦正揮手阻止。


    老人跪在地上,高舉著狀子,聲音哽咽的訴說著。


    原來,老人本是平渡本地人,就住在城南,山匪作亂前天地被人奪了去,宅子也被霸占,唯一的兒子也被打死,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匪患平定後,秦知縣升堂,抓了人卻不能定罪,隻得又放了,隻因兇手家大業大,還找了個有名的訟棍替自己辯解,公堂上秦知縣被辯的啞口無言,無奈隻能放人,後來秦知縣又告知老人,待新任縣丞到任,你可向他講述冤情,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秦正聽的心頭火氣,一是因為強人無法無天,草菅人命,再著覺得秦知縣忒不是個東西,以為是美差,見過卻是火坑,還替師父感到捉急。


    秦正接了狀子,就轉身迴衙門,又跟幾個隨行的領隊交代幾句,又讓人給這對祖孫安排了住處。


    秦正向師父白先生稟報原由,白先生聽完,交代秦正具體要怎麽做,秦正聽的很仔細,一點兒細節也錯過。


    安排秦正去查案,白先生有過考量,秦正現在功夫也不錯,雙臂足有千斤力,力大如牛。至於查案,沒經驗不要緊,自己可以慢慢教。


    秦正帶了三個領班,四十幾個衙役捕快,來到城內東街高家。這個高家就是此案的元兇。


    來到高家大院,隻見高家門樓,修的是富麗堂皇,門口還有一對石獅子。


    朱紅的兩扇大門緊閉,一邊門上九個門釘。


    一個衙役拍了門,門開了,一個家丁打扮的青衣小斯開的門。衙役道明來意,家丁聽完,啐了一口,罵道:“滾”。豪橫,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家丁。


    秦正氣的火冒三丈,一眾領班、衙役、捕快也義憤填膺。


    衙役再次叫了門,還是那名青衣小斯開的門,開門後罵的更兇了,直言再來亂棍打死,說完又要關門。


    秦正氣的直抖,一名壯實的捕快領班,上前揪住小斯的衣領,一巴掌就扇昏了。


    眾衙役捕快魚貫而入,打開中門。


    秦正從中門進了高家,留下名衙役看門,秦正一行人很快眾人來前院。


    前院開闊,有花花草草,亭台樓閣,遠不是平渡衙門可比,秦正認為,恐怕縣衙的院子也沒高家闊氣。


    家丁們聽到動靜,從四麵八方趕來,把秦正等衙役捕快圍在中間,看樣子高家人在平渡,跋扈不是一兩天,看這些家丁就知道。


    緊接著,前廳走出一位金綠色華麗衣物的中年人,指著秦正等人喝問:“大膽,小小捕快也敢擅闖高家大院,誰給你的膽子,還不快快退去。”引得一眾衙役一陣騷動。


    秦正一臉平淡,目不斜視的,打量著這名中年男子,嘴角微張,平靜說道:“奉漳縣縣丞、平渡邑守備將軍、白清泉白大人之命,緝拿罪犯高要。”


    中年男子嗤笑一聲,一臉不屑,道:“可笑,一個小小縣丞,還守備將軍,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這可是代王府長史的府邸,我們高家的祖宅,我高全倒要看看,今天誰敢硬闖,還不快滾。”


    代王,秦正又聽說一位王爺,隋州幽王,代王封地在哪裏?


    反正自己也不認識,得罪的是一個勞什子長史,有什麽大不了的,最不濟迴秦家窪種田也行。


    高全見秦正默不作聲,心裏更是得意。


    秦正稍微停頓,眼珠子一轉,隨即展顏笑道:“長史?原來閣下便是代王府的長史大人,失敬失敬!”


    高全頓時臉就黑了。


    “家父高位,乃是代王府長史!”說著還向東方拱手一禮。


    秦正譏笑道:“原來令尊大人才是代王府長史啊;敢問高衙內,可有功名在身?”


    高全語塞,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秦正笑容一斂,厲聲嗬斥:“你一個白身,見到本官為何不拜?你阻撓官府辦案,又窩藏兇犯,你可知罪?”


    高全被嚇得冷汗直冒,硬著頭皮道:“你等擅闖民宅,你可知罪?”高全倒打一耙,把秦正給氣笑了。


    “來人,把這潑皮給我拿下”,秦正喝道,一眾衙役聽的熱血沸騰,紛紛拔刀,準備拿人。


    “我看誰敢!”高全氣急敗壞,指揮家丁阻攔。秦正給衝在最前麵的家丁後腦拍了一掌,家丁昏倒在地。


    周圍的家丁見秦正動手,都抽出兵器,向秦正等衙役捕快殺來。


    秦正揮刀,砍死了四五個靠近的家丁,剩下的家丁心生膽怯,衙役們士氣大漲,紛紛舉刀,衝向家丁,家丁們紛紛後撤。


    秦正高唿道:“投降不殺!”高全許諾重金,鼓動家丁快上,打算跟秦正死磕。


    家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叮叮當當,一陣兵器落地的聲音,家丁們直接投降了。


    有命錢拿,也得有命花錢才行,誰不惜命。


    高全被抓,被抓後,還不忘扯著嗓子對後院喊:“高要快跑。”


    衙役捕快們發足狂奔,直衝後院。


    秦正大顯神威,衙役們也不甘落後。


    眾人隻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幾個起落,上了院牆,逃走了。


    秦正隻看到身形,猜想此人就是高要了,雖然沒看清人臉。


    高全被帶迴了衙門,關了起來。


    秦正稟告師父白先生,隻抓了高全,高要逃走。


    白先生囑咐秦正,要加強戒備,也要注意自身安全。


    秦正在衙門裏頭住不慣,又整天麵對師父,就更加不自在了。


    就自己在平渡城裏買了個住處。中街,離衙門不遠,一進的小院子,院子很大,還有個小一點兒的後院兒,跟自己在張邑的宅子有些相似。


    秦正每日迴自己的小院兒住,走路去衙門。


    高全被抓了三天了,該吃吃該喝喝,也不委屈自己,家裏每日送飯,有酒有肉,吃飽了就開始罵人,獄卒犯人被吵得苦不堪言。


    秦正心想,要是再抓不住高要,這高全也得放了。


    秦正晚上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一道靈光閃過,畫像,把高要的畫像四處張貼,發下海補公文,緝拿高要。


    想幹就幹,還是明天再幹吧。


    秦正耳觀鼻、鼻觀心,頭腦空靈,無思無想,進入沉眠。睡熟後就連唿吸也若有若無。


    秦正早上醒來,耳聰目明,頭腦清醒,從來沒有如此舒服過。


    早上,喊了十幾個領班領隊商議,大家也無計可施,總不能,再讓朝廷安排大軍來清剿吧,那還要我們這些衙役做什麽。


    秦正提議畫出高要的畫像四處張貼,緝捕高要。(難道這個世界的通緝令都沒有畫像的嗎?都隻靠文字描述)


    找了幾個畫師,一上午畫了十幾張高要的畫像,凡是見過高要本人的都說畫的真像,就是高要本人。


    小小的平渡邑,幾萬人的小城,連個縣城都算不上,做什麽的都有。正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秦正傍晚去采買米糧,發現價格高的嚇人,白麵價格高達四百文一斤,這還是看在秦正是新任漳縣縣曹的份上,半賣半送的。


    秦正又買了米、糧油蔬菜肉類,價格都貴的離譜。


    尤其是食鹽,上等的青鹽都賣到一兩銀子一斤,銅錢要一千四百文,附近幾個鄉邑都是如此,章縣縣城,也差不多是這個價格,低也低不到那裏。


    問過買菜幾個居民,才知道城裏的物價,一天一個樣,快買不起了。


    秦正又問:“城南大片土地,不是能種莊稼蔬菜嗎。”


    眾人迴了句:“哎,有地的撂荒;種地的沒地。那些田地都被人巧取豪奪走了,準備淘金用的。”幾人說完搖頭歎息,各自散了。


    秦正在張邑沒感受過,買的東西都是商戶以極低的價格賣的。至於食鹽,秦正存了很多,有上千斤之多。(大概真的是吃夠了沒又鹽的苦吧)


    近日,又有商戶反應,水路兩條通向外界的通道都有人攔路收費,或者攔船收費。


    一輛馬車要收貨價三成,一條船過路,收費十兩,商賈請求官府降低稅率,不然他們都生存不下去了。他們隻是收收山貨藥材的,不是做金銀生意的,實在負擔不起。


    白先生不知道,還有攔路收費一說。


    秦正也從來沒聽說過。師徒二人對視一眼,感覺事態嚴重,不得不上報秦知縣,請秦知縣來定奪。


    商賈們見平渡的兩位主官都不知情,也很詫異,按理應該是官府收才對,怎麽官府也不清楚怎麽迴事。


    知縣秦無疆很快迴複公文,除了要求二人嚴查外,又調來三千士卒協助,由守備將軍馬軍統領。


    至於逃走的高要,懸賞公文發了沒幾天,就有人來報,說有人發現了高要的行蹤很高興,見了來人。


    來人自稱叫張三,中等身材,留了個八字胡,很精明的樣子,說是隋州來做生意的,查了路引,確實來自隋州。


    秦正也不管消息準不準確,就讓張三領了賞銀,準備讓他離開。


    張三卻自告奮勇,要帶秦正去抓人,秦正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秦正等五六十號捕快,跟著張三進了山。


    走了幾十裏地,發現越來越偏僻,秦正問道:“高要在何處。”


    張三迴道:“大人莫急,就在前麵。”


    又走了一二十裏,樹林子也越來越密,秦正才反應過來,自己恐怕白高興了。這人有問題。


    這時,秦正對勉強還能跟在後麵的幾個領班衙役道:“我差點兒忘了,縣丞大人這會兒,正在水匪開戰,你們趕緊迴去協助。”幾人有些遲疑,秦正厲聲喝到:“保護縣丞大人要緊,趕緊迴去相助,遲則生變。”幾人不敢耽擱,發足狂奔迴平渡。


    秦正跟著張三,也不說話,卻小心戒備,害怕路上有陷阱,或突然有人從路邊埋伏。


    緊接著,兩人來到一處山穀,張三對秦正道:“大人,高要就在這個山穀。”


    秦正心裏冷笑,輕輕恩了一聲。


    突然,秦正右手成刀,左後防守,直刺來人喉嚨,來人輕笑,左手一掃,蕩開秦正的攻擊,隨即跳開,笑道:“大人怎麽動手呢?我可是帶大人來捉拿通緝要犯的!”


    秦正冷哼一聲,道“你引我來此有什麽意圖?”


    八字胡笑道:“大人勿惱,我沒有惡意,我隻想和大人做生意。”


    秦正裝作鬆懈,卻暗中觀察四周,是否又埋伏,身體緊繃,隨時準備準備動手,麵上不動聲色,微微側過腦袋,假笑道:“你想做什麽交易?我一個小小捕頭?我們之間有什麽買賣可做,說了,殺頭的買賣我可不幹。”


    “不……不,大人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堂堂漳縣縣曹,可不僅僅是捕快這麽簡單。”張三拱手道。


    秦正的微動,正色道:“你家王爺是哪位?”


    張三直接被搞懵了,脫口而出,道:“你怎麽知道?”


    秦正神秘一笑,道:“猜的!”


    張三被猜中,也不以為意,隨即反問:“大人以為是哪位王爺?”


    “肯定不是幽王。”秦正篤定道。“


    當然。”張三道。


    “幽王的人不會這麽藏頭露尾,跟個老鼠似的。”秦正補充說明自己的判斷依據。


    張三的表情有些慍怒,雖然掩飾得很好,這細微的表情變化,還是讓秦正捕捉到了。


    秦正笑道:“我猜對了,你不是幽王的人。”張三不再說話,默認了。


    秦正撣撣衣服,漫不經心的道:“談合作也要誠意。”


    張三笑了笑,心想,魚兒終於上鉤了。“要是沒誠意的話,我們會在上山的路上埋伏,更不會讓你的人安然下山。”張三笑的更燦爛的說道。


    秦正表情一滯,不得不承認張三說是真的。


    秦正默然,半晌開口:“你至少應該說明你背後的主子是哪位王爺吧!”


    張三身形微動,飄到秦正身邊。


    秦正凝神戒備,全身毛孔收緊,隻聽張三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對秦正說了名字,秦正聽清了。


    張三說完哈哈大笑,調侃秦正:“別那麽緊張,放鬆。”


    秦正眼神微眯,心頭火起,恨不得把對方大卸八塊。


    張三又笑著對秦正道:“我既然接了海捕公文,自然會把人抓住。”隨後拍拍雙手,緊接著,兩個黑衣蒙麵人,拖拽著一個白衣中年,秦正發現正是自己這些日子一直想要抓捕的高要。


    兩人把昏迷的高要往秦正麵前一丟,就消失在群山中。


    張三說了句:“大人。後會有期。”就大笑幾聲,也消失在山中。


    秦正打量著昏迷的高要,心裏一陣失落,自己追剿了這麽久的犯人,卻被一群神秘人抓到,也不知道今天跟神秘人接觸,是福是禍。


    秦正怕高要突然醒來,又在高要的後腦敲擊了一下。


    做完後緊繃的身體,才開始鬆懈下來,整個人大汗淋漓。


    這時,秦正開始認真打量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處絕穀,山穀很深。


    秦正朝穀底走去,越走霧氣越重,下到穀底,幾乎看不清。


    再走幾步,踩著什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具骸骨,而且還是一具少年的骸骨。


    越往前走,骸骨越多。穀底走了一圈轉下來,發現的死人骸骨,少說有幾千具。


    秦正感覺頭皮發麻,心驚膽戰。


    心裏疑惑,為什麽來人要自己帶到此處,是想告訴自己什麽?還是另有目的?他要做的生意又是什麽?


    最讓秦正感到驚駭的是,如此多白骨,這些人是怎麽死的?


    難道人命真的輕如草!


    秦正扛著昏迷的高要迴到衙門,已經是深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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