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晨曦王唯睜開了雙眼,他的身旁還是盡忠職守的啞巴。啞巴見王唯醒來,轉身從懷裏拿出高熱量的巧克力,他暫時把步槍斜挎在身後,打著手語意思是:“吃飯啦!”


    王唯接過巧克力,他掰開後將稍大的那份遞給啞巴。啞巴繼續打著手語,意思是他吃過了。


    王唯隻是搖搖頭,堅持把巧克力塞到啞巴嘴裏,隨後低著頭滿是心事的樣子。王唯一邊想著事一邊自顧自地吃著自己手上這份。


    天亮了,王唯吃完最後一口巧克力抬頭打量著這座讓他傷心欲絕的城市。


    2030年,自己的母親與姐姐喪身於大地震,又過了幾年,岩明的爺爺病倒並在不久後撒手人寰。一個大家庭變成一個小家庭,而這個小家庭很快也散了。


    王唯想到這,他的雙手不由得微微顫抖。門閥是非多,有太多的人想要搞戴局長,既然他本人沒啥弱點,那就挑選他的子嗣動手。王唯的妻子是戴局長唯一的女兒,在一場敵對勢力謀劃好的動亂中喪生。


    這麽多年來,王唯一直在暗中尋找當年的主謀者,你說好巧不巧,當年的主謀者已經到新鳳城擔任市長,而他的家族在權力傾軋中已經臨近覆滅,隻剩下他一個獨苗還在崗位上搖搖欲墜。


    等仇人任命期一到,王唯就是有複仇的心思都輪不到自己出手了!那些相互傾軋的勢力會絞盡腦汁斬草除根!


    王唯迎著朝陽繼續向整座廢墟都市眺望,無數的廢墟,曾經人類文明的造物已經被枯敗綠植所覆蓋,或許來年開春,綠植重新迸發出新的活力,這裏展現出一種別樣景象也說不定。


    曾經川流不息的馬路上堆滿了腐朽的汽車,大量裂縫在無言述說著當年的慘劇,也側麵表達了幸存者們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馬路兩側的樓房大多已經垮塌,建築廢料堆積成一座又一座小山,偶爾能看見一兩棟殘破的大樓佇立,那也不過是孤獨者最後的守望。


    轟隆隆隆隆——


    又一座守望者倒下了,大樓倒塌揚起無數灰塵與雪塵,它身上纏繞的枯敗綠植這一刻仿佛發出痛苦的哀嚎。大樓周邊,野豬,兔子,傻麅子各種野生動物沿著街道亂竄,一隻埋伏許久的東北虎從某個暗處撲出來按倒了一隻野豬崽,並且在混亂中拖著獵物迅速消失。


    大自然再一次用它的力量向王唯無聲地述說著一件事實。一,弱肉強食一直是這個世界的基本法則。二,人類能成就文明是因為它無視前一條法則,可是失去人類的文明造物終究會被時間所掩蓋。


    王唯被眼前的一切衝擊到心靈,他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要將啞巴送迴去!年輕人,不該和像他一樣的孤獨守望者折在新鳳城!


    “啞巴!”王唯招唿啞巴到他身邊,兩個人沐浴在朝陽下,陽光揮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覺讓二人想起那為數不多的幸福日子。


    “走了!”王唯招唿啞巴上路。一行人走出商場遺跡,捋著還能行進的道路穿梭於廢城當中。半小時後,他們到達遺跡邊緣,並在某處保存還算完好的建築下找到了當地分局同事提前準備好的汽車。


    “頭,不對呀,這都是僵屍車!”一名隊員在檢查完汽車後向王唯匯報。


    “不是僵屍車才有鬼,新鳳城早就失聯了。你們兩個看看車還能不能用。”王唯指著隊伍裏的倆人命令道。


    被點名的是隊伍中的信息員與技術員,二人無奈聳肩,他招唿幾個人過去幫忙啟動汽車,好消息是經過十多分鍾的折騰,有四輛車能用。


    兩輛麵包車,兩輛越野車。


    眾人將武器裝備原地打包裝上汽車,換上平時便裝後出發了。


    新鳳城距離老鳳城遺跡約有20公裏,坐落在一塊不大不小的山脈盆地中。論城市規模與規劃,某種程度上要吊打老鳳城。不過,人口不是很多,自30年大地震後,很多人選擇離開故土南下或者北上,新鳳城常駐人口不過十幾萬。


    從盛京去往新鳳城沒有高鐵,沒有鐵路,沒有高速,隻有一條重新規劃的303國道。隊伍乘坐汽車從老鳳城遺跡出來上303國道,王唯這一路上總感覺心裏有些不踏實。


    在距離城鄉結合區還有三公裏時,與王唯同車的信息員忽然報告說失去了通訊信號。


    “停車,檢查。”王唯簡短地下達命令。


    啞巴搖下車窗吹哨示意前麵打頭的越野靠邊停車。越野車緩慢減速停靠在路邊,後麵的車排成一溜也跟著停好。


    王唯拉開車門下車,他摸兜抽出一顆香煙,用打火機點燃後自顧自地吸起來。


    “邪乎!”王唯吐出一口煙霧後自語道,同時他扭頭看向下車後忙活的信息員。


    信息員此時忙的滿頭大汗,整個人處於一種懵圈的狀態,在經過細致的檢查後他得出一個結論,機器都沒有問題!可信號就平白無故地消失了!


    “頭!太邪乎了,咱們機器沒問題,我建議往後退退,剛才還有信號。”信息員如此建議道。


    王唯點點頭,他將燃燒殆盡的香煙扔到地上用軍靴撚滅,隨後不慌不忙地命令道:“你們幾個開車往後走,看看到哪有信號。做好標記點就迴來,噢,別忘了向總局匯報進度。”


    被點到名的幾名隊員立正敬禮,他們幾人發動處於車隊末尾的越野車掉頭,一根煙的功夫消失在大部隊的視野當中。


    王唯下令自由活動,他自己迴到麵包車座位閉目養神。剩下的人閑著也是閑著,他們抽煙的抽煙,打牌的打牌,沒有半點出任務的緊張氣氛。


    王唯這邊歇著沒多久,有個隊員拉開車門衝著王唯匯報:“頭,有新情況。”


    “講,”王唯命令道。他坐在原處,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甚至連閉上的雙眼都懶得睜開。


    “我剛才和隊伍裏的同誌試了試對講機,超出50米,信號就變得斷斷續續的,基本聽不清對方講什麽。”隊員匯報說。


    王唯聽完後點了點頭,反問道:“你有什麽看法?”


    “無線電死區,而且不像是人為幹預的。另外缺乏通訊手段,我們的活會很難辦。”隊員沒有絲毫停頓地迴答,看樣子他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主觀能動性不錯,值得誇獎!不過咱們在外就不要以同誌相稱了。”王唯誇讚了一句,同時也在提醒他本次任務的“不合規”性。


    “是,頭!”隊員拉上車門退下,王唯依舊閉著眼微微歎氣。


    十五分鍾後,越野車歸來。王唯在簡單了解完情況後下令隊伍重新上路。


    車隊在路上疾馳,坐在駕駛位後排的王唯打了個哈欠,精神稍稍有些萎靡。他身子前傾拍了拍還在開車的啞巴肩膀說:“老嘍,不中用了。”


    “阿巴!”啞巴永遠是這個動靜,現在開著車也不能打手語不是?


    “小巴,等到了新鳳城你就迴去吧,啊。”王唯勸道。


    “阿巴!阿巴!”啞巴的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甚至開車都不看路了!正巧前方有個爬坡彎,車子在過彎的時候好懸栽溝裏,好在啞巴年輕反應快,否則這一車人那可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看路!看路!”饒是身經百戰的王唯都給幹得後怕,他可算懂得為啥不能在別人開車的時候分散人家注意力,剛才差點就栽了!


    “頭,好像有點不對勁!”車上的信息員匯報新情況。他指著車窗外的景象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王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咣—!”後麵的麵包車駕駛員絕對是分神了,啞巴點刹車的時候後車直接戳前車屁股上,兩車的引擎同時開始冒煙。王唯沒係安全帶,腦袋與前駕駛座來了個親密接觸。


    “艸!”王唯大爆粗口,小嘴抹了蜜開始瘋狂叫喚。坐在前麵的啞巴急忙鬆開安全帶下車,拉開側門將王唯拽了出來。同車隊員一個接一個昏昏沉沉捂著腦袋地下車,看來並不是隻有領頭的不係安全帶。


    “哪個損色開得車?老子斃了他!”王唯說著說著就要拔手槍,啞巴趕緊把他拔槍的手按下。此時啞巴心裏想得是:我爹平時也不這樣呀!


    王唯消了消氣,他捋順氣息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倒出倆片不知名的藥片,啞巴轉身去車裏拿水的功夫,王唯已經把藥片嘎嘣嘎嘣咬碎咽肚裏了。


    藥片是國特局特供,有提神醒腦,壓製疼痛的作用。另外功能上也偏向小型腎上腺片,受傷了磕兩片有奇效!


    王唯經過這段車禍小插曲後放眼望向四周,除了一望無際的農田,就是農田中不是何時拉起的隔離用鐵絲網。王唯隊伍所在的這邊倒是沒什麽,在鐵絲網那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屍體與彈坑。空氣中充斥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與焦糊味。


    領頭的越野車被橫在路中央的兩輛99—b主戰坦克逼停,啞巴剛才就是看見前車刹車這才跟著點刹車,誰成想後麵的司機心裏素質不過關,看見遠處屍體腦袋空白腳也跟著打顫,把油門當刹車踩撞上了前車!


    王唯爬上坦克向路那頭眺望,居然是無數被別死在國道上的各類機動車。在車輛的縫隙中還能看見一些殘肢斷臂,其景象之恐怖,地獄與眼前相比也就那麽迴事。


    王唯額頭冒著冷汗迅速滑下坦克,他顫顫巍巍地從兜裏掏煙,打火的時候卻怎麽也點不著煙。


    血,肉,腦海中無數聲音在哀嚎,仿佛有無數怨靈奔向王唯的意識當中。一眼望不到的血肉長路加上身臨其境,哪怕王唯這種見過大世麵的戰士都有些精神崩潰。


    “頭,怎麽了?”一名隊員上前關切道。


    王唯背靠著坦克隻是緩緩蹲下,搖搖頭竟是不說話。


    “走,上去看看。”這名隊員招唿自己還算熟悉的夥伴爬上坦克向路那頭眺望,而王唯則在默數。


    “五,四,三……”


    王唯剛默數到三,看熱鬧的三名隊員全部跳下坦克開始瘋狂嘔吐,一名隊員甚至身軀開始不斷痙攣,嘔吐物一時堵住了唿吸道,整個人蜷縮在地上臉色和醬豬蹄一樣。


    隊裏的醫生遠遠就看見了有人情況不對,他飛奔過來照著痙攣隊友後背狠拍,經過一係列戰地搶救,這名隊員的身體才有所好轉,不過也算是失去戰鬥力了。


    “傳令下去,所有人準備繞路!還有,把拍攝儀器給我拿來!”王唯衝著不遠處還在收拾裝備的隊員咬牙命令道。


    “頭,發生了什麽?”一名隊員想爬上坦克向路那頭眺望,王唯拉著他沒讓他上去。


    “相信我,你不會想看見的!”王唯警告道,說話的同時啞巴將拍攝儀器送到了王唯手上。


    “收拾裝備,把壓箱底的都套身上,這裏情況不對勁!”王唯繼續下達命令。當眾人忙活起來,他才又一次爬到坦克上麵用拍攝儀器360度無死角拍攝眼前的慘狀。


    “預估受害者3000餘人,整個現場有大量交火痕跡。大多數屍體殘缺,留有全屍者不足三分之一,不,五分之一!”王唯強忍著生理上的不適,一邊錄製一邊配音,花費了近五分鍾時間他才將整個慘狀錄製完成。他隨後將拍攝設備關機並從卡槽裏拽出內存卡。


    “小巴,過來!”王唯招唿還在穿戴裝備的啞巴。


    “阿巴!”啞巴一路小跑著到王唯跟前,啞巴往坦克上爬的時候,王唯忙不迭跳了下去,並且把內存卡珍重地塞到他手裏。


    “給你一項重要命令,把內存卡送迴總局!前路不通,我們要在此駐紮一段時間。王思銘你能完成任務嗎!”王唯嚴肅道。


    “阿巴!”啞巴的表情變得十分肅穆,他立正敬禮,像極了一名奪得過個人一等功的戰士。


    “現在出發,要快!”王唯催促道。


    “阿巴,”啞巴表示收到,他剛轉身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剛要再轉迴身,王唯又從隊伍裏隨便拽了個人推到他身邊。


    “走走走!趕緊的!”王唯近乎是在趕倆人離開,啞巴隻能三步一迴頭麵色無辜地看著王唯。


    “我告訴你別給我露出這委屈至極的表情,”王唯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啞巴隻能低下頭,整個人蔫了吧唧和那名幸運兒隊員上車,並在王唯等其他人的注視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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