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烈口氣逐漸軟下來,沉吟道:“這倒符合幫主的行事風格,一事多用。那為何不跟老夫明說,還有,直接讓老夫來此坐鎮豈不是更好?”


    “這恰是義父的擔憂,也是他信中不便言明之處。他知您重情,恐提前告知了詳情,擔心您會看在十餘年的同袍之誼,對作亂之人心慈下不了手,苦肉計就演砸了。”


    廣寒的話說得很好聽,處處留足了麵子,龍潛聽到這兒肚裏暗笑,那老怪物哪裏會心慈下不了手,簡直就是下手毫不留情。


    司空烈是江湖老鬼,自然也心知肚明,還迅速醒悟到,實際情況應該是蘭傲深知其功利心重,所以故意對他隱瞞,然後安排雲天陽有意泄露假消息給常坤,知其必會通報給司空烈,於是成功地將暴怒的他引來,當著群豪的麵大打出手。


    隻有如此真實的內訌場麵才會打消所有人的顧慮,包括三河盟,才能最終成就蘭傲布局的目的,引他們進穀入套。


    估計在這個設計好的局裏,犧牲個別堂主的性命也是在蘭傲的預料之中。同時他還暗伏了後手,一旦發現局麵失控,廣寒便會出麵,出示鴟吻令牌製止司空烈繼續行兇。


    所有人都在蘭傲的算計之中。


    司空烈開始後怕今天的魯莽行為了,後心有些發涼。當初加入魚龍幫除了蘭傲誠心相聘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懼怕,對蘭傲有種發自骨髓的懼怕。


    忽然慶幸雲天陽出手救下了汪雨冰,否則手上一旦粘了自己人的血,可就洗不幹淨了。


    老早就知道這位結拜大哥不但武功超絕,還智計百出,司空烈心道,他哪裏是在測試雲天陽的忠誠度,隻怕是在測試老夫吧,不由得汗流接踵,囁嚅著:“這......這怎麽說的?”


    “還有,若是由伯伯在穀中坐鎮,以您的武功和聲望,試問還會有人大著膽子登門拜山嗎?”——司空烈點點頭——“咱們蟄伏了這麽久,難道不想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會對咱們心懷不滿嗎?所以安排一個毫無威脅的廢人在穀內主持,咱們再假意內訌鬧上一陣,這條誘敵深入的大計便完美無缺啦。”


    “聽你的意思,咱們這次是要對付三河盟,聽說他們中高手不少。還有穀裏已經來了二三百人了,咱們如何應付,幫主可有安排?”


    廣寒惡狠狠地道:“自然是萬事俱備,司空伯伯一到,穀裏便會安靜一陣兒,咱們便有時間等三河盟上鉤。今日魚龍幫要重樹大旗,樹旗之時若無血祭豈非不祥?穀裏的人......哼,一個不留,全部用來祭旗,隻有如此才會叫整個江湖隻要聽到魚龍幫三個字都會顫抖。”


    司空烈深知蘭傲雄才大略,如此行事方式果然符合他的秉性,便抱拳道:“幫主需要老夫做何事,但請吩咐。”


    “幫主令,司空副幫主立刻迴到主棚將宏廣身上的紫金簫奪迴交與小青。”


    “就這麽件小事?”司空烈幾乎懷疑聽錯了,這哪裏像蘭傲的做事風格?


    廣寒立刻厲聲質問道:“你懷疑幫主的安排?”


    司空烈終於氣餒,忙抱拳道:“不敢,屬下照辦就是。宏廣麽,他是五龍斬的三眼蛇......是了,那小道士身後的猥瑣道人便是。”


    “幫主令第二條,三河盟的人一到,司空副幫主務須攔住他們中的高手,為雲堂主啟動雷火陣爭取時間。”


    “好,沒問題,但不知雷火陣是什麽......”


    “這是幫主下的一盤大棋,也是高爺特意吩咐務必全殲三河盟。事關重要,司空副幫主須要配合好雲堂主,盡力抵擋住對方的高手。以雲堂主摔杯為號,您快速脫身緊隨他行動,不可離其左右。您附耳過來,侄女仔細與你詳說......”


    龍潛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應該是兩人往林子裏走了,還小聲說著話。


    沒想到剛才廣寒敬酒時悄悄說有人會幫他奪迴紫金簫,居然說的就是司空烈,還是魚龍幫的幫主蘭傲的安排,有點匪夷所思了。


    那麽司空烈奪迴之後是交給吾呢,還是給廣寒?她拿著紫金簫會要挾吾加入魚龍幫嗎。


    龍潛有些忐忑,不過潛意識裏還是覺得紫金簫在廣寒手中要比放在宏廣手裏要好。至少知道了紫金簫下一步的走向,慢慢再想辦法取迴好了。


    不敢再繼續靠近偷聽,便慢慢向後爬,退出三四丈後,觀察了片刻,見小青和小蘭都在來路上布防,便繞了個圈,悄悄退走了。


    走迴主棚時發現常坤和屠星橋分別守在棚口左右,見龍潛進來都很吃驚,常坤罵道:“你這牛鼻子,何時出去的?既然迴來了就給老子坐好,哪兒都不許走,司空副幫主迴來之前誰也別想離開。”


    宏廣見他坐好,悄悄問道:“偷聽到了什麽?”


    “司空烈武功太強,不敢靠近,什麽都沒聽到就趕緊迴來了。”


    “白出去一趟,還又自動迴到火坑,愚蠢。可惜,適才貧道應該跟你一起悄悄出去的,唉,愚蠢。”


    真不知他是罵龍潛白出去一趟沒聽到消息又迴來被軟禁,還是罵自己愚蠢沒能及時出去以至於被堵在棚裏,因為以他的功夫出去不難,但肯定會弄出大動靜,萬一碰上司空烈正好趕迴便再難脫身了。


    “大師,拜帖已經遞交了這麽久,紫金簫該還給吾了吧。”


    “急什麽,還有一會兒你喝下的茶毒就會發作,還給了你也拿不住,不如貧道繼續幫你拿著,免得你小子搞鬼。”


    棚口光線又暗了一下,司空烈迴來了。


    常坤喜道:“司空副幫主您迴來啦,這兒的人沒一個走掉,屬下看住了,姓雲的也在,就等您迴來處置。”


    司空烈並未迴應,徑直走到主座前,倒了一杯酒舉著慢慢在場內踱了小半圈,視線一一掃過人群。群豪心中不安,生怕成為他的下一個目標,都避開了他的眼光。


    踱到龍潛坐的長桌前,司空烈作勢呷了一口酒,笑道:“魚龍幫的家事諸位都看見了,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但若不是家醜便無所謂了是不是?”


    群豪不明所以,都抱拳敷衍著,從大夥兒的嗓子裏咕嚕出來的聲音也不知迴答的是還是迴答的不是。


    “如今情況已明,老夫也不必冒著得罪天下英雄的大不韙。罷了,姓雲的,看在多年同袍的情分上,老夫不再與你計較,從今以後咱們路歸路橋歸橋,總舵你也別迴去了,從此歸老夫了。日月穀就交給你玩罷,與老夫無關,天下英雄在此都是見證。”


    群豪琢磨著他說的話,看樣子出去這一趟應該是確定了什麽,聽他的意思是準備要跟雲天陽各自獨立門戶,還把地盤都劃分好了,如此垂頭喪氣的話語與之前趾高氣昂的態度根本就是個大反轉,大夥兒暗自估計,定是蘭傲出事了,使其備受打擊。


    話語間聽得出他喪失了對魚龍幫的信心,至少日月穀的事他是不會管了,那麽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都與他無關,群豪似乎吃了一顆定心丸。


    司空烈仰頭將酒飲盡,把空杯放在龍潛麵前,道:“小道士,給老夫斟滿。”


    龍潛抬頭看著身材高大的司空烈,此人盛氣淩人的口氣叫人很不舒服,還派頭十足,連自己的兵器宣花斧都有一個專門的童子給他捧著,不過以他的武功和聲望,怎麽樣的做派都不為過。


    既然想透了便低下頭,準備給他斟酒。


    司空烈見天霄子並未起身給他斟酒,笑道:“小道士,以老夫的年齡受一杯酒也不辱沒了你,並且不會虧了你的。”


    想想也是,此人年齡也是爺爺輩的了,側過身伸手去拿右手邊不遠處的酒壺。


    突然一道勁風從左側激射而過,晃眼看見司空烈屈指將空酒杯彈出,射向了身後,目標竟然是宏廣大師。


    宏廣反應極快,暗叫不好,同時身體快速後仰,“唿”的一聲,在間不容發之際酒杯從鼻尖上唿嘯而過,打中身後一人,那人頓時暈了過去,但勁風之強,也把宏廣的鼻頭刮得隱隱作痛。


    說時遲那時快,宏廣身子仰倒下去的同時迅速甩出鐵袖,主動攻敵為下一步反應贏得時間。


    司空烈笑道:“三眼蛇,名不虛傳,但區區鐵布衫功夫也不過如此。”欺近一步左掌前探,也不懼其鐵袖功力大,一把抓住宏廣袖袍就往懷裏帶。


    宏廣剛好腰一挺坐直,身形還未穩,袖袍被對手抓住往前拉,身子不由得被帶動一起前傾。也是他應變疾速沒有絲毫猶豫,左手倏的握住從手臂上滑落下來的一柄薄刃,快速朝司空烈胸口捅去。


    這是一招攻敵之所必救的妙招,若敵人依然抓住右袖不放並準備繼續襲擊的話,拚得兩敗俱傷也要捅對方一刀。


    果然司空烈並未與其糾纏,放開袖袍,左掌拍出,右手憑空下拿,徑叼對手握刀的手腕。


    宏廣順勢再一記鐵袖拂出擋住對手手掌,左手下沉薄刃下探,既讓開對手的叼拿又可再刺其小腹。


    哪知司空烈並不糾纏,右手順手一撈從宏廣的脖子後將紫金簫抽了出來,哈哈大笑道:“老夫置身事外,總不能空手白跑一趟,臨走前得弄點東西,就這根洞簫了。”


    宏廣已經借助袖袍與對手相擊之力仰身後滾,防備對方再度襲擊,但這一對掌讓他想起一事,叫道:“這是烈火掌!原來閣下就是在玉林莊打傷老四,嚇跑老五的人,那賬冊是在你手中吧。”


    “原來他們就是四腳蛇和五步蛇嗎?”司空烈大笑聲中提氣躍起,左手握著紫金簫在半空中一個盤旋,快速抓起還在案台後手捧宣花大斧的童子,笑道,“童兒,咱們迴總舵。”


    到了棚口,發出一聲長嘯,聲音由近而遠,一直未斷,速度極快,一會兒時間便到了穀口,那聲音依然渾厚霸道,給人心驚肉跳的感覺。


    屠星橋大叫:“司空副幫主,您去哪裏,屬下誓死跟隨。”轉身去追司空烈,縱步躍腳之間速度極快,就這兩步追蹤顯露出來的武功果然也是一名高手,竟不在汪雨冰之下。


    常坤不知司空烈為何有這麽大的變化,心中猶豫,又不願放棄眼前的大好局麵,決定留下來連日月穀一塊兒端了,給司空烈再立一功。尤其是雲天陽,事到如今已經得罪了他,再無退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雲天陽忽的捶胸頓足哀歎道:“宗門不幸,魚龍幫不幸啊。”


    群豪眼看著場中跌宕起伏的情況變化,心情也跟著從司空烈離開到返迴,搶了紫金簫又離開而波動,原想著準備放棄走人的打算又給摁住了。


    魚龍幫在現場的幾大支柱都垮了,就連唯一的希望也自行離開迴總舵了。所有人都能衡量得出如今的勝算,剩下的雲天陽是個常人,汪雨冰半廢,雖然那綠衫女子似乎功夫不弱,料也獨立難支。隻有一個常坤看著比較兇悍,但估計他不會出手相助了,看來今日定能踏平日月穀。


    宏廣這個時候也想明白了,司空烈酒杯襲擊,是算定了他仰身之後必俯身,順勢再一拉,自然會低下頭,等於將紫金簫主動送到他的手邊。果然抬手就搶,看來其目標一直就是紫金簫。


    氣得兩耳冒煙,不過還算叫人欣慰的是,司空烈這麽個大威脅去了,餘下的人就沒什麽大不了的,便按捺下不安,埋怨天霄子道:“秦嶺老怪來搶洞簫,你怎的也不出手一起阻攔。”


    龍潛已經目睹洞簫被搶走,廣寒的話兌現了,不過心裏還是不把穩,有種命運被人把控的感覺,敷衍道:“這可如何是好,唉......”


    心裏還在迴味在林子邊偷聽到的談話,對魚龍幫大張旗鼓舉辦出關大典有了新的認識,高手布局著實叫人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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