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天,饒陽武林就如之前道家的無憂子般誠心論武,禮數上無一人不周,態度上無一人不誠,弄得天霄子每每轉移居住地,都是前唿後擁、招搖過市,全然左右不了自己。


    甚至還有兵家門人也趕來交流《孫子兵法》《太公兵法》等行軍陣法策略,戰陣之論跟個人武鬥技法又完全不同,直接將本次的講武之論提高了數個檔次,竟也讓天霄子受益匪淺。


    麵對熱情如火的武林同道,天霄子已是束手無策,連想推脫告辭都無從開口,隻能盡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來迴報各位同行,哪知他越是盡心講解各家掌門越是不願放他離去。


    更有甚者,有一宗派的掌門已經連續聽天霄子講武了幾天,終於輪到自家門派招待天霄子了,才吃過晚飯竟帶上了兩個親閨女來,一定要拜他為師。


    慌得天霄子幾番推辭數次拒絕,那掌門一發狠直接揚言,若是天霄子不肯收徒,便將兩個閨女趕出家門去做他的婢女,服侍在他身邊。


    天霄子終於被嚇壞了,不敢再待下去,推開人群施展輕功一溜煙逃迴了客棧,幾度想收拾了行裝離去,隻是李雲的事情一直未有下文隻得強忍作罷。


    說來也怪,自從天霄子迴到客棧後武界中人便再沒來打攪,原本他還吩咐店小二要閉門謝客,隻要再有人來論武直接給擋迴去,竟然也沒有發生。


    算算日子,這一番論武又是十來天過去了,龍潛想辦的事情一樁沒辦,反倒是在武學領悟上頗有進益,雖然武學之道是百花齊放,各有各的領悟之法,但也隻有經過各種實戰和拳理技法的交融才會將自身的潛力深度釋放。


    至少拳理交流上龍潛完成了博采眾家之長、吸收前人經驗的過程,對自身修煉的五雷神掌還是有極大的補充。


    饒陽郡雖沒有一流的高手和一流的武功絕學,但武學之風極正,整體武學修為強於周邊各郡。


    這十來天對整個饒陽郡武界來說,經過天霄子悉心講武竟然慢慢開始了質的裂變,於北方武林之中穩穩的將拳法占住了一席之地,更多的武學優才開始真正觸摸到了武學的門徑。


    數年後饒陽郡也出現了江湖有名的名門正派,而且都還以得到過天霄子的指點為榮,認天霄子的指點為正宗,因為那時“天霄”二字已經名滿江湖了,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


    到了第二天龍潛隻道是可以消停了,正要出門去太守府求見陸全城,哪知在樓梯口就被七八個人給堵住了,一番介紹竟然是饒陽郡醫館界的翹楚,都嚷嚷著要拜訪天霄道長,甚至還包括了曾經來給他把脈看眼的兩個醫師,有了這份淵源,龍潛愈發不好拒絕了。


    於是同樣的問醫大會,同樣的熱情周到再次發生,人人誠心交流,個個都拿出了壓箱底的醫案技術。


    這再次吸引了龍潛的目光,畢竟在之前治療張見誠的時候就是因為缺乏臨床經驗才束手束腳,沒想到現在居然有眾多醫界前輩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這一迴,徹底轉變成了是龍潛向各位大能虛心求教了。


    龍潛隻是不懂臨床和實操,好在他的師父和師祖留下不少醫書注解,裏麵有不少病理醫案的記錄,隻要腦海裏迴憶起了便原封不動照搬出來複述一番,惹得聽者個個拊掌稱善。


    醫界的翹楚和武界前輩不同,他們更願意與人探討各種病案,研究醫理、病學,一旦問題開解會高興得像孩子一般跳腳。


    要知道龍潛的師父和師祖都是大能之才,他們所經曆的、以及多年收集的醫書和醫術都不是普通醫者能想象的。


    興奮之餘,醫界的翹楚們也都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東西——各種傷藥、解毒藥、培元固本藥材等——來交換他腦海裏能記憶起的醫案。


    才過了幾天,甚至還有兩名資深仵作也從官家告假前來拜訪,這二人的到來打開了一個龍潛未知的領域,讓他長了不少見識。


    就這樣七八天的時間過去了。


    終於辭別了醫館界的人,龍潛迴到了客棧。


    結果馬上就有當地的耆老名宿又來拜訪,生拖硬拽一定要帶他遊遍饒陽郡的大好河山。


    大夥兒在指點江山、領略風光之際,詩詞歌賦、連句作對等文士喜愛的雅事也都一一呈現。


    消息不知怎的傳到了本地的書院、私塾圈子裏,惹得不少舉子、生徒也跟著來湊熱鬧。


    如此這般,訪客如流水一樣,這邊的人才走,那邊的客人緊接著便來。


    足足一個月的時間,龍潛居然沒有一刻能停下來,天天疲於奔命,周遊在當地的各行各業和三教九流之中。


    也算是道家門人涉獵甚多,龍潛在白雲子的調教下知識麵也是頗廣,倒也能在行行業業中從容應付。


    這一個月竟然成了龍潛體味世間百態、博覽諸子百家、修道練功的強化培訓一般,從名流耆老到販夫走卒中體味和感悟道行,這也算是道家門人難得的修習過程。


    終於再一次迴到客棧睡下,龍潛腦中想著不知明天又會有哪些人到訪。


    所有人都熱情周到,即便有些剛開始時還多少有些敷衍,明顯看得出是受命而來,但深入接觸後也都端正態度真心誠意的交流了。


    但所有人都好像遵循了一條原則,那就是無論什麽原因,隻要龍潛迴到客棧,上一撥人客人便不再打擾,而下一撥人則無縫接上。


    龍潛實在睡不著,幹脆起身掌了燈。


    看著桌麵上擺放著這一個月來收到的各色禮物,銀錢已經有五百兩了——除了陸太守還有武界同行的饋贈——另有不少地方特產、精致兵器、劍法刀譜、獨門密藥、稀奇藥材,甚至連道袍都收到了十幾身,估計好幾年都穿不完。


    將自己攜帶的行李包裹也打開,取出三河令旗、李建寧的玉佩、歸喬鬆的鐵牌、繳獲的四象鞭,都一一擺在桌麵上。


    看著滿桌子的東西,龍潛有些哭笑不得,相對過去一貫清貧的生活而言,目前手頭有了太多身外之物,若鍾情於這些東西會使道心蒙塵。


    龍潛苦笑著搖搖頭,取出九節紫金簫在手上把玩,自嘲道:“隻怕明日就是梨園子弟要來鬧上一番了,若在平日遇上這些雅事倒也讓人賞心悅目。嗬,無論如何從明日起,不能再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收了紫金簫,放進包裹時碰響了裏麵的一個金屬物件,龍潛想起自己攜帶來的行李裏,還有一塊銅牌被收在了包裹的最底層,這是師父白雲先生在他下山前兩個月交給他的,順手取出來看了一眼。


    這是個銅牌,頗有年代感,應是老物件,上麵刻有龍頭,沒有龍爪,身子卻極短小,龍尾居然像魚尾。


    想起當時白雲先生說,若是在江湖上遇見有持同樣銅牌的人,務必有多遠躲多遠,實在不能躲......龍潛追問,不能躲則如何?白雲子沉吟半晌模模糊糊地說,盡量躲吧。


    “嗬嗬,奇怪的說法。”無心計較這些了,都收進包裹裝好,同時也在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這其中必然有一隻手在幕後操縱,雖然看不出有甚惡意,但很明顯就是在拖延時間,嗬,當吾真是初出茅廬之人?從來到饒陽之日起,正主就一直沒露過麵,連正叔這一個月也不來了,天天弄些各行各業的翹楚來訪,還個個熱情得讓人無法拒絕,不就是想將吾羈絆住。嗯,彼不來吾不可往嗎?”


    龍潛抬眼看著夜空,星星點點的安靜極了。


    ***


    陸全城終於將今日的文牘批複完畢,聽著更漏估計約醜時三刻了,揉一揉疲累的雙眼,腦中忽然想起白天正叔的迴稟,臉上泛起了笑容,暗道:


    “沒想到這位天霄子龍潛竟然是個奇才,行行當當都能應付自如,看其年歲也才舞象之年,居然能叫各界翹楚折服,不簡單呐,若是能將其留下助吾治理州郡,不出幾年定能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


    他一直沒有放棄招攬龍潛的念頭,料想威逼利誘都是無效之法,便暗中以太守府的名義,安排各界精英輪流拜訪龍潛,希冀以此打動他而同意留下。所以每天都會叫正叔給他匯報龍潛的詳細情況,以及各界翹楚招待的過程。


    燈花一跳,房中暗了一小會兒,顯然是婢女偷懶貪睡沒及時剪掉,陸全城搖搖頭,抬起水杯想潤潤喉竟然沒有一滴水,皺起眉頭嘟囔道:


    “這些下人如此缺乏管教,實在不該。正叔這老貨還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管不過來了。幹脆下月打發他去將夫人接來,州郡事務本就繁雜,老夫哪裏有時間管教下人,還是請夫人來操這個心罷。”


    陸全城起身尋找水壺,一邊叫著:“來人呐——”


    半晌也無一人迴應,陸全城覺得奇怪了,平日裏幾個貼身女婢都清楚,他習慣熬夜批複文牘,從無人敢如此偷懶。


    心中有氣,重重地推開內堂之門,想弄出點聲響驚動這些貪睡的下人。


    “咳……人呢?”陸全城心中納悶,依然無人答應,抬腳走到外室,還是不見一人。


    “陸太守果然不負朝廷所托,夤夜盡心用命打理州郡事務,佩服佩服。”有人在他背後說道。


    當啷一聲,陸全城嚇得手中的杯碟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迴頭一看,不是龍潛是誰?正盤膝坐在燈燭下,笑眯眯地看著他。


    燈燭之下恰是燈下黑,若不細看,一時還難以察覺到有人。


    “你......龍道長何時到此?怎麽沒有下人迴稟。”陸全城從驚嚇變成了驚喜。


    嘩啦幾聲,龍潛扔出了一堆腰牌,笑道:“貴府總共一十二名護衛,還有六個女婢,現在都安安靜靜地睡了,所以暫時沒人能來伺候太守,不好意思了。對了,還有正叔,也睡得很香。”


    陸全城以前從未接觸過江湖中人,但一個月前的玉林莊大戰是見識了龍潛的手段,訝異道:“你,你把他們都打暈了?”


    “哈哈,陸太守這個月這般盛情招待,禮數不缺,吾豈能不知好歹出手傷人?隻是點了他們穴道舒舒服服睡上三個時辰而已。把人打暈那是江湖下九流的行徑,咱們好歹也是共曆過風險,不能不講顏麵。”


    陸全城聽出龍潛話語中有揶揄之意,好在還沒有發怒,便抱拳拱手笑道:“老夫一直......公務纏身一直不得便,所以才出此下策逐一邀請郡中耆老名宿代老夫招待一番。若是有甚不周之處,明日一定親自登門拜訪,擺酒設宴彌補一二可好?”


    “坐。”龍潛仿佛在自家的地頭上,輕聲道,“這樣的盛情吾吃不消了,明日便要離去,所以特來辭行。”


    陸全城老老實實在龍潛對麵坐下道:“龍道長——”


    “還是稱吾道號罷。”


    “天霄道長,您不能留下來嗎,饒陽郡難道不合心意?這個月您可是人人稱道、個個佩服,已經名揚饒陽全郡了呀。若是老夫有幸得您留下相助,在太守府做個長史,為饒陽百姓盡些功德,不也是您下山入世的最佳修行之徑嗎?”


    “此話有理,但非吾所願。”


    “若是不願入仕為官,哪怕隻在府中做個清散客卿也不妨礙您修道成仙嘛。就算您想按江湖規矩,如出師曆練的少俠一般,去各門各派挑戰揚名立萬也由得你,如何?”


    “這個話題不談,先說說三河盟的事,陸太守公務繁重不知幾時能輪到吾帶來的公務呢?總是拖延著不見,陸太守有何打算?”


    陸全城臉上尷尬起來,支吾道:“此事......此事恐怕還需從長計議......至少目前不可莽撞行事。”


    龍潛眼中透出一絲寒光,就算在火燭的映照下陸全城也能感受到寒意,連忙道:“不是老夫有意拖延,確實是其中牽連甚廣,且官場水深......真的是一言難盡。”


    “邪門幫派作惡江湖,草菅人命你也一言難盡?解民倒懸難道不是地方父母官的責任嗎?”龍潛的語氣愈發嚴厲。


    陸全城自從目睹龍潛大展神威惡鬥群雄開始,從心裏對他是懼怕的,知道今晚若沒有一個合理解釋是難過這一關。甚至若是應對不慎,麵對著這位已經來興師問罪的武道高人,難說會有什麽意外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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