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忘泉石,忘泉石邊有一枯井,夜深人靜的時候枯井總是會傳出一陣又一陣鬼哭狼嚎,在此歇腳之人,無不聞風喪膽,提鞋就跑。


    忘泉石邊還有座石碑,那是一座經年矗立的人像,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像的麵貌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看不出五官,更不會有人看出來石像麵上那一小塊凹凸不平的地方,曾被人著名為相思淚。


    傳聞中,枯井內曾經源泉不斷,有人說這裏的水喝了,能忘人忘情。


    不少苦情人聞風而來,飲下井水,留下忘情淚,再悻悻離去。


    黃沙漫天,一波接著一波,掩蓋了來人留下的痕跡。


    可後來有一人,來到忘泉石邊,久久不願飲下泉水,似是等著什麽人,等來的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男人花容月貌,卻目光癡傻,性格執拗。


    別人問他在等誰,他也不說,就是眼裏閃著淚光,咯吱咯吱傻笑。


    後來忘泉石的傳言裏多了一個怪人,而那個時候,石碑還沒有出現。


    早些年間,有人說,石碑所刻之人就是那個怪人,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其間傳言已經無從考證了,留下的不過就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後來,井裏的水愈發見底,直到一滴不剩。


    “喂,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取水。”


    米朵兒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這裏哪有水,你當我瞎啊。”


    “會有的。”


    米朵兒眼睜睜看著七公子往井裏傾倒了一些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成的暗色液體,嘲笑著:“你說的會出水就是自己往井裏倒水?”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井裏突然冒出一陣白煙,趴在井邊往下看去,竟真出現了些許鱗光波動的水影。


    她還沒有看得真切呢,一把被七公子拉著遠離枯井。


    “你幹嘛?”


    “小心中招。”


    米朵兒不以為意道:“你也是會聽信謠言的人?不過一口井,當真就能讓我忘情忘事了,我才不會信呢。”


    誰知,七公子臉上變了顏色,突然認真看著她,問道:“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忘了,你會不會生氣?”


    他原本想問難過的,隨後想想還是算了。


    米朵兒笑了:“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


    七公子原本凝重的臉上,突的,出現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米朵兒直接給了七公子一拳,笑著說道:“你敢把我忘一個試試,信不信我把你打得一秒記起來我是誰!還敢忘記我,是不是平日裏我對你太好了。”


    米朵兒說完又佯裝要給七公子一拳,這拳頭還沒有揮在人身上,倒是七公子自己向前一步,用胸膛抵住了米朵兒的拳頭,笑著說道:“是啊,我要是把你忘了,你就揍我,把我揍得又能記起你來。”


    米朵兒愣住了,拳頭傳來七公子溫熱著且熱烈跳動著的心跳,讓米朵兒的臉莫名地發紅發熱,心跳也跟著慢了半拍,她收迴拳頭。


    “你給我注意點分寸,別把你那些在外麵對別的小姑娘的手段拿來對我,你知道我的。”


    七公子看著米朵兒似乎有些冒火了,剛剛燃起火苗的星眸再次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他斂下眸子,緊抿薄唇,最後掠過米朵兒,來到井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寶葫蘆,裝好了水。


    林塵煙特地派他倆來取水,這水一定是為林紫媚準備的,但她派他們二人來取水,其中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七公子看著還一臉毫不知情,大大咧咧著的米朵兒,嘴角的苦意逐漸蔓延開來。


    他望著身側的石碑,手不自覺地撫上去:“我不會像你那麽傻,至少有什麽事情,我會當麵問清楚。”


    說罷,他望向一旁雙手摸著臉頰的米朵兒,會心一笑。


    “至少到了最後一刻,我一定會問清楚,我不怕給她添麻煩。”


    陽光的照射下,石碑麵上那滴淚珠恍若細細地閃動了一下。


    二人離去後,枯井裏的泉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蒸發殆盡,猶如一開始一般無聲無息。


    同樣的時間,不一樣的地點,林紫媚如往日一樣雷打不動地照顧明黎吃藥。


    明黎接過藥碗,一口不剩地全飲盡了,藥味苦澀,他卻絲毫未覺。


    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明黎比起剛開始,已經和林紫媚親近了不少,也卸下了防備,盡管這些變化都是他仔細籌謀著特意為之的轉變。


    狹小的房間內,清香浮動,是林紫媚特意拖田路路從大梁捎迴來的蜜釀酒,這酒也是明黎之前最喜愛的。


    她拿著酒壇,打開塞子,酒香四溢,撲鼻而來,光是聞上一聞,人就飄飄欲仙,快要醉倒。


    “熟悉嗎,這味道?”


    林紫媚這段時間想了不少辦法,為的就是想讓明黎重新找迴丟失的那些記憶,她不想讓他忘記,她想讓他記起從前,連帶著包含自己的那部分記憶。


    明黎展顏,露出兩顆不明顯的虎牙,開心道:“哇塞,好香啊,姐姐,這是什麽?”


    “你嚐嚐,說不定喝了以後就知道這是什麽了。”


    明黎裝作似懂非懂的樣子,猶豫躊躇著。


    “喝嘛,不會有問題的。”


    “那我嚐嚐?”


    林紫媚點點頭表示同意,正要起身找酒盞之際,就驚訝發現明黎直接將酒壇裏的酒倒進了碗裏,酒水順著他的咽喉一路下滑,喉結滾動。


    這一幕,倒是讓林紫媚想起了還沒癡傻時的明黎。


    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喝茶也不愛用茶杯,總是會與眾不同地拿著碗豪飲,和他平日裏冷靜持重的形象一點也不符合。


    現在癡傻了,怎麽還能保留著以前的小習慣?


    明黎注意到了林紫媚手中剛剛準備好的酒盞,手中動作頓了一下,再將眼睛往上移了些許,恰巧與帶著探究色彩的林紫媚對視。


    就這個對視,足以讓林紫媚解讀到許多信息。


    “明黎?”


    林紫媚試探地叫了一聲,不像往日喚小孩那樣輕柔,這次更像是久別重逢的愛人呢喃地唿喚。


    明黎握著碗的手一緊,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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