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子的聲線很好,聲音裏帶著一些渾然天成的故事感。


    他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就好若自己當真親眼目睹過一般。


    “南陽雖為女兒身,但不拘於性別之困,毅然決然挑起重擔,自五歲起,別的小孩兒還在父母懷裏千嬌萬寵時,她就已經拜在當時大梁最厲害也最嚴厲的武士門下,日日勤學苦練。也正是她這般刻苦,才讓她在岑海關一戰中一舉成名,那年她才剛滿十三。”


    聽至此,馮青青一陣唏噓,該女子能有如此的胸襟和膽魄,當真是擔得起一個國家的公主。


    想來,古往今來,也是鮮有幾人能做到她這個地步。


    “而齊沐的出身,就顯得比較卑微了,他本是一官宦人家中的世仆之子,因幼時,這家獲罪,且是謀逆大罪,因而全家上下死的死,發配的發配,而他就恰好被發賣了,還是賣給了最齷齪的青樓。”


    “他模樣俊俏,自小就跟著學了幾門樂器,那老鴇又是個人精兒,怕人跑了,自己得不償失,就故意給他派了幾個丫鬟伺候著,什麽重活也不讓他幹,起初他還以為自己掉進金窩銀窩了,後麵才發現老鴇這樣做,就是為了把自己培養成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廢物。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僅供別人觀賞的玩物。”


    “齊沐試過幾次逃跑,但每一次都被毫不費力地捉迴去了。到後來,他漸漸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不再反抗,而是麻木地配合著老鴇的全部安排......”


    隨著七公子的講述,馮青青臉都快擰成一個麻花了。


    她愁悶道:“誒,這種命運脫離自己手掌心的感覺真的既無奈又心酸。”


    她說完後見遲遲沒有迴應,原是以為楚緣篾睡著了,低頭一看,他正聚精會神地聽著,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許的動容。


    不是吧?他!楚緣篾!會對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人動容?不是開玩笑吧?


    “其實早在南陽公主到來前,齊沐就早已失身,他也早已麻木於這些風花雪月的場所,換上了一副最適應在這裏生活的麵具。夜晚他是貴人身旁最會討人歡心的小倌,白日裏則是一副陰鬱愁苦的模樣,就連樓裏其他人見他那副模樣,有時候也躲得遠遠的,生怕沾染上晦氣。”


    “而與此同時的南陽已經在軍中樹立了一定的威信,有了一定的聲望,也有了對自己忠心耿耿願意一生追隨的下屬。”


    “一邊是上戰場奮勇殺敵的女將士,一邊是夜夜與人笙歌歡舞的籠中雀。”


    “齊沐想過待自己年華逝去,不再能為樓裏賺上銀子的時候,也就離死期不遠了,畢竟在這裏從來都不養閑人,特別是身上再也不會榨取到任何有用價值的閑人。或許不久的將來等待他的也會是一個粗糙劣質的麻袋。”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自己年華逝去之前走出這座樓,可這又談何容易,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碰上那畢生可遇不可求的貴人的。況且就算走出去了,命運裏還是一片未知,也不見得一定會比在這裏好多少。不過總之還是留著一條賤命罷了。”


    “所以堂堂南陽公主到底是怎麽看上他的,這齊沐的狐媚術看樣子是已經爐火純青了啊,這小子,心機也太深重了。”台下一個莽夫接嘴道,看樣子十分為南陽公主憤憤不平。


    雖然這個人看似毫無規矩可言,但恰好也問出了馮青青心中的疑問。


    七公子沒有直接迴答他,而是給了一個冷冷的眼神。


    “不是所有的不匹配都是另一方的別有心機,或許處於優勢的那一方甘之如飴呢?好的愛情並不一定要相配或是旗鼓相當,有時候更需要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以及最重要的人心。”


    馮青青就這麽聽著,自言自語道:“好像確實也是。”


    懷裏的楚緣篾不經意地動了動身子,馮青青並沒有發現某人嘴角默默揚起的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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