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麽!你是誰!”


    不等南宮夙得到答案,一切突然開始晃動,他低頭向腳下看去,地磚裂開了一條閃電般的縫隙,裂縫迅速向兩邊擴開,讓人根本來不及躲開。


    稚童模樣的南宮夙從地縫中掉落下去,裂縫“砰”地合在一起,地麵上那兩攤融合的腐水漸漸透明,房間裏恢複成了一切發生前的樣子。


    裂縫中不是南宮夙想象中的漆黑,反倒是有無數色彩不算和諧地拚接在一起,在他周圍快速環繞。他有些艱難地看著從他眼前飛馳而過的東西,忽然捕捉到一片熟悉的畫麵。


    那是芙蓉水榭下麵的水牢,畫麵當中吊著個小小的人影,那是他。


    這畫麵仿佛感應到了南宮夙目光的逗留,突然停止了移動,與此同時,南宮夙的衣領被無形的力量攥住,他無法掙脫地被拽向了那幅畫麵。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待他反應過來,他的雙腳已經站在了水牢的地麵上,濕冷的空氣從每一個縫隙鑽入他的身軀,南宮夙立馬握緊自己的雙手,手心裏還有一點溫度,能暖著他。


    「你怎麽不看看,那是你啊。」


    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帶著蠱惑。


    見他仍舊雙眼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那動靜發出一聲冷哼,南宮夙感覺自己的下巴被一隻冰冷的手捏住,強迫著他抬起頭。


    麵對這隻手,他自己的力量渺小得仿佛不存在,而這一抬頭他就看到了他最不想麵對的畫麵。


    那個雙手反剪用兩根鐵鏈吊起來的人垂著眼,亂蓬蓬的頭發一大半胡亂披著,還有許多被血糊住,蓋了半邊的臉。


    他看起來快死了,可雙眸中紫色的光意味著他仍存活。


    “你放開我,放開我!”南宮夙想要掙脫那隻手,他更不想再看到這樣的自己,“你到底是誰,到底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


    「想不想讓那些折磨你的人都去死?」


    男聲問出了和剛才相似的問題。


    “這些都是假的,你根本不能讓他們去死,對吧!”脖子抻得很痛,青筋從額角爆起至鎖骨上方,南宮夙咬著牙喊道。


    剛剛他什麽都沒說,“周敏”和“南宮成”就化作了兩攤水,他不信世上有誰有這樣的本事,何況一個一直在逼著他要別人命的東西,能是什麽好東西?


    「哼,你現在還太無知了,我不怪你。」


    捏著他下巴的力道鬆了一些,另一股力道襲來,南宮夙被甩了出去,此時隻聽得一句:


    「但是你這樣對我喊叫,我很生氣,就讓你吃點苦頭吧。」


    身軀被甩著飛向那個吊著的自己麵前,一陣頭暈目眩後,劇烈的疼痛從他的每一寸皮膚上傳來。


    視線被髒亂的頭發擋住,兩條胳膊和身體鏈接的地方是撕裂般的灼熱,南宮夙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瞬間虛弱下去,他竟成了那個吊著的自己。


    「看來你的好日子過得太久,是該迴憶一下曾經了。」


    水牢的通道裏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南宮夙心頭一緊,這是南宮鐸來了。


    不一會兒,他果然聽到鐵門外的看守齊聲道:“統領!”


    南宮鐸雖無靈根,卻自幼展現出出色的習武天賦,且他從小被養在南宮天璽身邊,頗得家主的信任,是以在成年後,得到了統領南宮氏護衛的權力。


    他目不斜視,“嗯”了一聲當作迴應,等看守將鐵門打開就大跨步地走了進去。


    水牢裏的味道不好聞,南宮天璽很少踏足,基本都是派南宮鐸來,因此看到他的人都清楚,這是家主又要折騰那個妖孽了。


    南宮鐸走到冰冷的池水前,先是看了吊在池水當中的南宮夙幾眼,來到一旁的一個機關前,抓住一個握把朝著他自己的方向搖動。


    吊在南宮夙身上的鐵鏈受到機關的作用,將他的身體猛地往上提起,提出了水麵,原本裹在他身上的池水嘩啦啦砸落下去。


    南宮夙感到自己兩腋處的皮肉被扯開,像是一層布料讓人抻得太用力,交錯的線硬生生斷了好些。


    機關還在繼續運動,一直到南宮夙被提到了池邊,南宮鐸才停下手裏的動作。


    他一把掀起南宮夙遮住半張臉的頭發,露出那張滿是髒汙的孩童麵孔。


    “嘖,還真是個妖孽,放了那麽多血這眼珠子還亮得跟盞燈一樣。”


    南宮鐸毫不掩飾他嫌棄與鄙夷的表情,說完取下腰間掛著的一個兩寸高的瓶子,又拿起一把彎月形的小刀,對著南宮夙一頓比劃。


    “家主吩咐,每七日取血一次,要我說就該三日一次,總之你這妖孽也不會輕易死了。”


    他的話太刺耳,南宮夙紫色的雙眸緊盯著這位南宮家侍衛統領的臉,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就在他再一次這樣麵對南宮鐸時,今日的憤怒與舊日裏沉積而又隨著與封似霜他們相處的日子逐漸被封存的恨意重疊在一起,如一場醞釀已久的海嘯將襲。


    南宮鐸根本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或者說他不在意,這妖孽都被關了多久了,何曾有過反抗的本事?


    依他看,這妖孽也就是能毀壞些靈器罷了,他的血能有什麽作用?家主要他的血,就是氣不過他毀了那件祖傳的靈器,泄憤而已。


    彎月小刀比劃了幾下後,在南宮夙的頸下幾寸下刀,先是鋒銳的冰涼接觸到皮膚,緊接著,皮肉張開個細長的口子,酸癢和疼痛交織。


    許是久不進食飲水的原因,血流得慢,南宮鐸本就是個沒耐心的人,幹脆把手裏的瓶子瓶口處懟進小刀喇的傷口裏。


    縱使南宮夙再能忍,這種疼痛還是令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你還知道個疼?我以為你這妖孽沒知覺呢,哈哈。”


    血接滿,南宮鐸收迴瓶子,正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突然感覺到難以忽視的目光。


    他一瞧,目光來自一雙紫眸,這次卻讓他有些害怕。


    南宮夙被吊著,頭很難完全抬起,他斂著下巴,雙眼上翻。那道傷口還沒有愈合,血向下流去,融進他身上那一裹破布的舊汙漬裏。


    他狼狽極了,瘦小極了,虛弱極了,所以南宮鐸從沒把他的恨放在心上。


    但此時,他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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