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隨著怪響從旺十九的喉嚨中傳來,


    她的喉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大。


    葉響等人能夠清晰地看到,在旺十九的皮膚之下,正不斷浮現出詭異的輪廓。


    嘔的一聲,


    旺十九先是向外噴出一口酸水,


    隨後她便是再也把持不住,猛然仰頭,張開了嘴巴。


    噗嗤——


    旺十九的嘴中,緩緩扒出了一雙陰森慘白的手臂,


    那雙手臂上方沾滿了濕滑的粘液,不見皮膚,唯有呈黑紫色的血肉。


    手臂剛一出現,便粗暴地躁動起來,


    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出生的“胎兒”,抓著旺十九的上下顎,猛然向外掰開。


    咕嚕——


    又一陣怪異的摩擦聲從喉嚨中響起,


    因為過度疼痛,旺十九那兩顆漆黑無光的眸子,好似死蟹的眼珠般,圓瞪而出。


    兩道黑紅色的血淚,此時也是順著空落落的眼眶滑落而下。


    身上的異變正在發生,旺十九卻仍舊保持著“活著”的狀態。


    哪怕此時她已是一具活屍,也依然會對肉身傳來的疼痛,產生條件反射的反應。


    嘎……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


    旺十九的嘴巴,被那雙最先出現的手臂掰開老大,


    她的上下兩半腦袋,此時也是被手臂整個撐開,似是完全斷裂了開來。


    那些在她皮膚底下遊走的輪廓,


    此時也開始順著她的脖頸不斷上攀,


    緊跟著第一雙手臂的出現,一雙又一雙的手臂,從旺十九的嘴巴中相繼爬出。


    那些手臂互相抓著,爭先恐後地在拘鬼牌的擊打下向外爬著。


    在旺十九的口中,此時已是擠滿了攀爬而出的手臂,


    她的嘴角都被撐裂,從中不斷溢出胃液與血液的混合物,卻隻能發出嗚嗚的慟哭聲。


    借著旺十九的上下顎作為支點,


    那些手臂的“主人”也終於從旺十九的口中爬出,


    那是一具具被剝了皮的“人”。


    它們渾身沾滿了血色的粘液,冒著煞人的怨氣,


    卻有著接近於“人”的長相,且相貌之間各有不同。


    有的“人”麵部猙獰,神情兇惡,


    手中或是捏著滴血的拳,或是持著帶血的鏟子、鋤頭、鐮刀等物。


    有的“人”則是臉前蓋著一張麵具,渾身赤膊,


    下身拖著一隻隻血腥可怖,張著血盆大口的不可名狀之物。


    這些“人”,都是旺十九長久以來一直積壓在體內的怨氣!


    日積月累之下,它們早已與旺十九痛苦的記憶捏合在了一塊,根深蒂固,變作了實體。


    在拘鬼牌的痛擊中,它們終於舍得從旺十九的體內爬出。


    雖然此時離開了宿主,但在它們身後,依舊連著一根根血色的“臍帶”。


    離開旺十九體內後,那些怨氣化作的怪物,


    便是對著四處嘶吼了起來,使得聽者心頭都是泛起了一股子沒來由的怨念。


    見著那些化作人形的怨氣,吉祥天母雙眼反倒是亮了起來。


    “這才是我煞費苦心培育而出的戠羌,這才是你該有的怨氣啊,純正的怨氣!”


    說罷,吉祥天母便是遙遙一指,拘鬼牌立刻朝著那些“臍帶”猛然拍下,


    連接著怨氣與旺十九的“臍帶”脆弱不堪,在拘鬼牌的拍打下立刻斷成了數截。


    “臍帶”被斷開後,那些怨氣怪物立刻抱頭慘叫了起來。


    它們似是也意識到了不對,想要迅速爬迴旺十九的身體之中。


    可還未等它們有所動作,在它們身上,便是不斷鼓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血泡。


    血泡在怪物身上不斷地爆裂開來,引得怪物們慘叫連連。


    在持續不斷的爆裂聲中,怨氣怪物變成了一股股紫黑色的氣霧,剛一出現,便被一旁的拘鬼牌吸入其中。


    進入到拘鬼牌內部,那些氣霧立刻在拘鬼牌的牌麵上擠出了無數個鼓包,似是還想要逃離出去。


    可吉祥天母又怎麽會隨他們逃離。


    隻見她對著拘鬼牌猛地一指,一陣紅芒便是從拘鬼牌身上閃過,


    那些原本還在鬧騰的氣霧,便是在轉瞬之間,徹底被鎮壓了下去。


    它們在牌麵上變作了一顆顆呲牙咧嘴,不斷遊走的骷髏紋理。


    隨著被吸入的怨氣越來越多,拘鬼牌上所刻畫下的紋理也是越來越深。


    原本在其上方浮現的淡淡微光,此時也是變得格外亮堂了起來。


    見著拘鬼牌此刻的模樣,吉祥天母終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口中嗡嗡念叨了起來。


    “嗡,惹惹若惹紮巴拉,啊速昧嗼覺,紮紮——”


    隨著吉祥天母的念叨聲,拘鬼牌便是劇烈顫動起來。


    嗡鳴聲中,拘鬼牌從吉祥天母麵前猛然掙出,浮現在了溶洞的穹頂處。


    吸滿了怨氣的拘鬼牌,此時在半空中忽大忽小地變化了起來。


    其表麵的顏色,也是在七彩之間變換著,顯得格外紮眼。


    嗤——


    一聲怪響傳來,懸於半空中的拘鬼牌如同漏氣一般,釋放出了大量的紫黑色煙氣。


    伴隨著那陣煙氣,一道道身披輕紗的白影天仙,便是從拘鬼牌中飄然飛出。


    它們在空中如潭中之魚般自在飄蕩。


    天仙們有的手持琵琶,有的手捏二胡,


    有的則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手捧玉塤吹奏起來,剩下的則是柔美地憑空飛舞起來。


    奏樂歌舞,恰似天仙下凡間,卻是森森白骨髏。


    輕紗之下,唯有森森白骨,


    而那些天仙的腦袋,也是一顆顆白骨骷髏頭。


    盡管那些天仙不斷彈撥吹奏著手中的樂器,


    葉響等人卻是聽不見半點聲響,與之相反,此間寂靜極了。


    “聚!”


    隨著吉祥天母輕喝一聲,


    那些個在空中飛舞的白骨天仙,便是開始繞著拘鬼牌,交錯飛舞了起來。


    另一邊,葉響等人身旁四壁間的血色柳枝,此時也是猛然騷動起來。


    無數血柳卷動而出,將地上陰屍,以及遠處的旺家人紛紛捆起,扯向了高空。


    一時之間,險象環生。


    葉響與林生雙雙出手,方才在這輪血柳的暴動之下,護住了眾人。


    在他們眼前,那些血柳甚至破開了溶洞的穹頂,


    從地麵之上,抓來一個個慘叫著的蒼山鎮鎮民,


    那些鎮民滿眼驚慌,似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在血柳的糾纏之下,他們被一同拋飛到了半空之上,落入了那些個正在演奏無聲之樂的天仙身旁。


    剛一經過白骨天仙身側,無論是人或是陰屍,


    他們身上的皮肉,便是如同被剝開的衣衫般自然地脫落。


    “啊啊啊啊啊!!!”


    原本寂靜的溶洞空間,此時徹底被慘叫的人聲填滿。


    這些個凡人們,隻能眼睜睜看著血肉從自己身上整塊整塊地脫離,卻是什麽也辦不到。


    血肉分離,白骨森森。


    那些死去沒有多久的屍身白骨,此時卻是隨著天仙,在空中飄蕩了起來。


    而那些從人體被剝離去的血肉,


    則是全部落進了血柳在下方編織而成的基座中。


    血柳在吉祥天母的指揮下,


    早早地聚集到了白骨天仙的腳下,生出菌絲不斷粘合起來。


    隨著菌絲粘合,一處由血肉織成的基座,便是在半空之中成型。


    基座之底,不同的血肉被強行粘合在一塊,不斷地浮現出一道道慘死的人臉,


    其中既有臉上蓋著“貼加官”的旺家人,也有死去的鏢師,以及蒼山鎮的鎮民。


    這些,都是被溶洞吞噬了生命的人,而此時,它們都共有一個名字——餼牽。


    “餼牽為基,戠羌為奴,擇日登仙!”


    看著眼前的血肉基座,吉祥天母捧起雙手,迫不及待地喊叫道。


    隨著白骨天仙在空中不斷地舞動,


    拘鬼牌中又是散出了一陣怨氣,飄散成霧。


    紫霧之中,一座若隱若現的前朝塔樓,便是緩緩出現在了血肉基座之上。


    那座樓宇乍看之下,僅有五層高,


    可等葉響深看下去,卻又覺得那座樓宇有著百層之高,


    層層疊疊的樓宇,似是鏡花水月,越壘越高,


    似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直通到霧氣深處,肉眼不可察的神秘之所。


    怨氣繚繞,白骨飛仙,血肉築基,黃鶴樓現。


    見著那座若隱若現的樓宇,吉祥天母當即咧嘴大笑道。


    “仙人乘鶴,登樓飛升。哈哈哈哈哈,今日我便要重拾仙階,迴歸天庭!”


    說罷,她便是迫不及待地揮動起紅柳構成的“羽翼”,朝著那座樓宇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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