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不懂事,我這次饒你一命。下次再做規章之外的傷天害理的苟且之事,攪得他船人員叫苦連天,我就親自操刀誅了你。別像個小屁孩沒心沒肺,謹記!”


    孟婆磕頭千恩萬謝,“是是是。”


    “三生有幸能在這遇到慕容閣下。”這樣的敬稱實在是不討人歡喜,慕容趕緊讓她閉嘴。


    “你上來跟我探討探討怎麽出亡海,至於他們八個船員,要麽把他們晾著,要麽你看著辦?”慕容進了船長室,言外之意,讓孟婆將手下牛頭馬麵交給他們處置任憑他們發落。


    孟婆僥幸逃過一劫已是他恩重如山,她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護犢子了,她明白船員心慈手軟,允許他們上她的巨輪玩,要怎麽報複就怎麽報複牛頭馬麵。


    孟婆從衣袖中掏出六片清目葉分給除司徒和簫昊以外的所有人,“放在你們的左眼或右眼上,然後這隻眼睛就可以看見鬼怪了。”


    這麽神奇清涼的一片樹葉,上麵還沾有新鮮的霧珠,簫颯將其放在掌心平舉眼前認認真真地欣賞,這是在地獄見過顏色最為透亮的樹葉,比月光還通透,可惜了這個世界沒有太陽照亮它的光斑和璀璨。


    像是在做一葉障目的遊戲,簫颯反複斟酌該放哪隻眼睛比較好,他選定左眼,左眼跳財,左眼運用靈活,還有瞄準物體時都是閉左眼的。


    簫颯將清目葉對準左眼眶放入,樹葉消融,進入體內。


    海天之間、甲板之上,沉船之巔,海底之淵,步履之下,到處都有鬼的身影,亡海就是惡鬼的天堂,周圍全是兇神惡煞的鬼。


    簫颯惶惶慌慌,每走一步都感到絆腳,鬼沒見夠倒先把自己摔死了多得不償失,孟婆走了,大家上巨輪了,徒留他一個人在無人有鬼的慕容船甲板上丟人顯眼,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吧!


    他打心眼裏佩服司徒和簫昊,這麽多天天天見鬼不吵也不鬧,簫颯捂住左眼一舉跳上巨輪,第一眼就看見了那隻狼犬。


    簫颯有點發怵地對著狼狗笑了笑,之後撒腿追上他的夥伴們,劍指牛頭馬麵,想要報仇雪恨。


    這艘船麵積大、體積大、排水量大,可甲板之上空蕩蕩,唯有一個樓梯間突兀立於視野之內。


    之所以把甲板設計成平平坦坦一馬平川的,肯定是根據這艘船的特殊性改造的,類似於女船、探險家之船,它們都不是尋常普通的船隻。


    二樓也小,是船上人員和定期巡邏船的末影人的寢室,孟婆在這艘船上擁有最大的權力和指揮效力,千軍萬馬任憑她調遣。


    與非具有未卜先兆的能力,沿樓梯間下到二層再下三樓的路途中,她翻開書給大家仔細講解了這艘巨輪的由來,以及孟婆和牛頭馬麵的故事。


    “我了解得不多,不完整之處自行填補。”應與非撩撩青絲,鼻尖蒙上汗霧,耳朵像是精靈的,俏皮地動了動。


    幾十萬年以前,孟婆繼閻羅王後塵來到地獄,劃著骨架築成的小船,成功登陸罪惡小島。


    隨行孟婆進行這場大冒險的是她的狼犬阿拉汪,由於到來的時間很早,她成為地獄的先驅元老之一。


    眾所周知,元老都要貢獻自己的力量,在某一領域付出心血才不會被人看低。


    孟婆下廚手藝非常出色,她熬的湯清冽甘甜,為大多數人追捧稱讚,很多憤世嫉俗的人紛紛慕名而來,隻為討要她熬製的一碗能清空所有憂愁煩惱的湯。


    閻羅王以此湯控製大家的心神,雍容大度的孟婆為他所利用,把孟婆牢牢地抓在手掌心,無時無刻不派線人監督住她,讓她不得做出越界的事情,那時還心地善良的她被逼得憤懣不滿。


    漸漸的,願追隨孟婆的尾羽規模日益龐大,成為一支閻羅王不可忽視的軍力,從此他下了死命令,驅逐孟婆,但此舉遭到大家一致反對,他以各種莫須有的噱頭把她囚禁在無人冷殿。


    十八世紀初,人類世界曆史畫上了慘重的一筆,“三角貿易”盛行,船內狹小的空間擠滿了人,惡劣的飲食、汙濁的空氣、醜陋的販奴主義擁護者致使新魂源源不斷向地獄輸送而來,給地獄造成了史無前例的人口災難,那些沒有頭蓋皮裸露大腦的新魂著實可怕可憎,人人避而遠之。


    地獄的地理條件從那一刻起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幾個世紀裏閻羅王拒絕新人登島,那些走投無路的新魂永遠成為魂魄遊蕩在海水裏。


    久而久之,地獄自主生成了一處奇怪的海域——死亡海域,全部鬼怪被吸入那渺無人煙的亡海,不止上億鬼怪被限製在那裏不得外出。


    這對操控全局的閻羅王來說是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天無絕人之路,可唯有一點他捉摸不透的瑕疵,亡海似一團霧,一會在這一會在那,管轄起來艱難異常。


    十幾年前,閻羅王踱步至無人冷殿周邊,出於昔日的情誼,他前去觀看孟婆,幾十萬年來孟婆的囚禁生活過得並不怎樣,已從當初高挑苗條的女郎變為一名短胖的老太太,歲月不留神,孟婆也人老珠黃了。


    他倉促地將孟婆請出冷殿,宣布他將把孟婆從牢籠中釋放出來。


    晚宴上孟婆從始至終板著臉,幹癟的雙唇像南北二極磁鐵始終粘得穩穩的不能分離。


    後半程閻羅王終於露出了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的麵目,他當眾宣布重出江湖的孟婆將隻身單影前往亡海,管轄那些奴隸的魂魄,讓她擁有這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讓她再次成為一方的同齡,是閻羅王對她的獎賞。


    場下掌聲雷動,孟婆沒有當麵拆穿他的陰謀詭計,腆著臉喝了她的第一杯也是最後一杯酒。


    被謊言保釋出來的她執著地要求當晚就走,閻羅王以及誓死效忠他的黨羽們拍手稱快,這是閻羅王重新大權獨攬將孟婆掃地出門的歡送會,而不是贈送給孟婆的辭送會,是他們落井下石的喧鬧,被發派邊疆的孟婆並沒有一絲半點兒被發配邊疆的喜悅。


    夜幕降臨,碼頭上各位皇室貴族、土紳豪劣齊齊歡送孟婆和她的阿拉汪,禮炮煙火齊鳴震天,敲鑼打鼓舞龍舞獅。


    孟婆明白場麵有多熱鬧,閻羅王就有多厭惡痛恨她,這種留不住她的地方,她非走不可。


    萬籟無聲,孟婆驅使一獨木舟,帶上他的狼犬獨自遠遊。


    虧得她曾為維持罪行惡島的合理正常化付出巨大的心血,勞苦功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閻羅王卻以事發突然匆忙為由,隻草率派給她一艘小舟向著一個不固定的地方,在饑餓中進行一場窘迫的遠航。


    她不是爭權奪利的工具,就是野心勃勃的閻羅王的棄子,這點孟婆是知道的。


    當晚孟婆走不久,迎麵駛來一艘船,他們就假意多等一會兒看看新船下來的人實力怎樣,船上有一個船員神似孟婆,明眼人能認出她是假冒的。


    除開船長和末影人,船上下來三個船員,這並不符合百裏挑一的優勝者的規定。


    看見與老版孟婆上有幾分相似的老婆子後,閻羅王那些頭腦靈活的隨從拍起馬屁主動為他解困,“哎喲喲,孟婆大人這麽快就管轄好亡海並帶迴兩個顯著人物啦!”


    她一頭霧水地躲躲閃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閻羅王將計就計,“來來來,各位,歡迎披荊斬棘的孟婆大將軍歸來。”


    那些平民百姓心裏頭多少有點疑惑,剛開了歡送會怎麽接風會就開始了?不過半夢半醒的孟婆人確確實實站在這兒,居然閻羅王都領頭吹噓了,他們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呢?他們都拍起手掌來,她以為大家是在為她一把老骨頭還能登島的壯舉鼓掌,靦腆迷糊地笑了笑。


    庸醫先到地獄的妻子被閻羅王宣進大殿,她和另兩個船員踟躕不前,從來沒聽說過人一登島就被王召進富麗堂皇的大殿的。


    “每艘船隻能上來兩個船員,”閻羅王主要指向老婆子,“你們船上來三個,必須殺死一個人。”他的目標人物是牛頭馬麵前麵的老婆子,因為他討厭這張臉。


    “不不不,在下仰氏,他們是我的手下,是我天生擁有的,船上隻我一人抵達罪行小島。”


    “哦,是嗎?”陰森森的閻羅王意味深長地摸著下巴,“把你的消息說來聽聽。”


    仰氏孟婆是能人,自她被吸力漩渦吸進地獄之日起,牛頭馬麵就是他忠誠的左右隨從,過五關斬六將,樣樣在行、樣樣拿手,他們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上天遁地無所不能。


    閻羅王得知仰氏的強大後,主動拉攏招她為心腹,讓她將孟婆的身份和榮耀取而代之,仰氏即日起改名孟婆氏。


    鋪墊多時,閻羅王將前任孟婆的底細給仰氏道清講明,她心甘情願為他做牛做馬,愉快地接受他的密令,成為他的左膀右臂,成為他的不二助手。


    前任孟婆心愛的把柄阿拉汪還握在閻羅王手裏,他拍拍手,一位凋零手下便牽著那條四眼狼犬進來了,至於漂泊海上獨木舟上那隻假狗,孟婆覺察後估計會哭得死去活來,因為她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了。


    阿拉汪從此為仰氏孟婆所有,她出師不利,被認生的阿拉汪咬破手指。


    時間會改變一切,日益默契的相處,狼犬與她密不可分,成了形影不離的夥伴,也就衍生出了簫颯他們看見的場麵——飛碟、狼犬與孟婆。


    闊別了待了幾十萬年的罪惡小島,連狗也是一隻假冒的,正版孟婆以淚洗麵痛不欲生。


    孟婆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後,周圍的環境陰暗潮濕,好像到了一個虛無之境,她立即明白自己已身處於目的地——亡海,從那以後,她發誓要走出這從未有人出去過的海域……


    亡海天高海闊,烏煙瘴氣,有不少航行在公共海域的船隻會誤打誤撞航入亡海,船上的人隻能煎熬地等著死亡的到來。


    亡海是死亡地獄的消息不脛而走,各方人士沉思默想,終無法破解這裏的謎團,船的軌跡哪怕設計得再合適也不能把不誤入亡海的幾率增加,亡海對新船員來說是死無對證的隱雷,隨時能把人轟上半空。


    針對亡海地獄誕生了地理學家這個正兒八經的職業,這一領域的首席執行官兼一代宗師地無海是閻羅王手下的忠臣,兒子地無天同樣尊享榮華富貴吃香喝辣,歸根結底,父子倆一無是處,經常說些奇奇怪怪的風言風語蠱惑人心,有些人覺得比起地理學家他們其實更適合當貧嘴的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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