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勝於無的一餐在慕容風澈異常冷血的舉動中戛然而止了。


    食堂沒關門,簫颯端著他的大銀盤子大肆侵略,可惜可惜,人少了食堂不顯生機,隻要到了個黃麵饅頭。


    應與非沒吃飯,肯定餓,簫颯把饅頭放進盤子裏蓋上蓋,嘟嘟噥噥迴到宿舍。


    她還穿著那身青衣,舍不得脫下。


    “與非,來,跟我來船尾,我有好消息,我有大驚喜。”簫颯咧嘴一笑,露出標準的八顆大白牙。


    看在牙齒的薄麵上,應與非暫且勉強懷有殷切的期待,尾隨簫颯出了門。


    室外,涼風嗖嗖刮,天色暗沉沉的,烏雲壓頂,不見皎潔的月光,不見依依挽留月影的海麵波濤洶湧,不見俏巧眨眼的星星。


    “冷嗎?不好意思啊,我就故意沒給你帶衣服。”這是簫颯的另類關心,牽著她的手指引她走,“來來來,這刮的是西風,你聽話站在我東邊。”


    “你找我幹什麽,說!”其實外麵不很冷,可是應與非身體蜷縮,渾身不住地哆嗦,“好點了。”


    “請你吃簫颯私人黑手抓土饅頭。”簫颯打趣地說,抿嘴,鄭重其事地揭開那隻鍋蓋似的銀蓋,孤零零的饅頭像座山沉重地坐在裏麵。


    若是以前有三重人格的與非被簫颯這般戲耍,他不出例外會被毒打暴喝,可現在的她有點感動又有點無所謂,這不是她想象中的驚喜,“哦!”


    “你不想吃嗎?那我吃咯,你不吃我就吃的咯,我真的吃咯,啊嗚!”簫颯用調戲生氣的皚離絕食時的方法戲弄與非,但他真是下嘴咬了一口,甜滋滋地吃起來,味道簡直太好了。


    應與非不是普通人,激將法行不通,“你真吃啊,膽大包天,豈有此理。”


    此法奏效,與非中招,踮起腳尖咬簫颯手上的饅頭,久久吃不到葡萄的與非放棄了,沒吃飽飯,心情不好,不想理人,狠狠地咬了簫颯手腕一口,就此收了尖牙利齒。


    “啊呀~痛,你看銅牆鐵壁都能被你咬穿。”簫颯指著紫色的牙印舉到她眼前。


    光線不好,與非隻看到的凹痕,既心慟又怪他自作自受。


    天空悶雷陣陣,閃電像不規則的白藍刺眼蜘蛛網沿著雲朵劈下海麵,距離停止運動的慕容船和少女們的船很近很近,疑似逐漸形成一個閃電圈將他們重重包圍。


    驚濤駭浪猛烈地拍打船體,站不穩了,應與非扒住船木沿邊,海上的天氣變換沒有四季墊規則,她感到頭暈目眩,感到惡心,跑迴了宿舍。


    簫颯垂頭喪氣地步入宿舍,暗自嘀咕,“我沒做錯什麽,與非怎麽就不高興了呢?”


    應與非動如脫兔,又跑出宿舍,大家關照地問簫颯,“她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簫颯委屈地走出去,“我去看看,你們先休息吧!”


    她像一尊雕像杵在艙門門框,向往的船隻就在眼前隨波逐流地呆著,多麽希望那兒是她的船,那兒起碼能保證人不受到死亡淘汰的威脅。


    簫颯靜靜地走到門框外右側為與非擋風,他的衣服在風中好似一個鼓起的氣球,“你生氣了,你生氣了嗎?”


    “你覺得呢,”應與非頻頻點點下巴,抿嘴浸潤幹燥皸裂的紅唇,“我有什麽氣可生?”


    “我猜你不是生我的氣……”簫颯嘴巴囁嚅著,有很多不知當講不當講,“生慕容的氣,生你觀之無能為力的氣?”


    走廊壁上燃起的長明燈被風吹滅了,頑強地躥起,滅了又起,滅了又起,風中之燭就如風中勁草壓不垮的身姿,尖尖的火苗尖挑起一縷煙,時有時無的燭光將兩人的臉和眼裏的兩汪清水照成橙紅色。


    簫颯的耿直令與非無法高冷下去,“船長做得對,管事那種人早該斬立決,”她低下頭,“我是為自己無能為力而悲哀困惑,可不與這件事掛鉤。”


    “那我幫你罵罵導致你如此糾結的影子,”反正把女性當作孩子就好了,簫颯嬉皮笑臉,“好不好?”


    “好,”與非閃閃水汪汪的大眼睛,“你確定這樣行嗎?”


    “不行也得行,你以為我來到地獄是為了混飯吃的?”簫颯神采飛揚地清清嗓子,“我和你之間,可是有著特殊的情分的。”


    “拉倒吧,你這個傳教士,老傳播一些不正經的理論,我就不信我會開心,”與非攏了攏衣服,“我們之間隻有純友誼。”


    簫颯嘩啦啦地跳到與非前麵順帶把艙門一拉,門“嘭”地關上,發出一聲巨響,如雷貫耳,長明燈不再閃爍,穩定放著光芒,“什麽沒有?難道你還清心寡欲忘了上次下海潛水的事?”


    “你別說那麽大聲,他們沒睡著聽得見的,”應與非捂住簫颯自詡光明磊落從不做賊心虛的口無遮攔的大嘴巴,“我忘了就是忘了……”


    “你主動拉我的,你怎麽能忘……”應與非捏包子花邊一樣緊緊捏住他信口胡謅的嘴,“我累了,你說說罵我的話我當睡前故事聽聽好嗎?”


    “別撇開話題。”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想怎麽樣?”應與非的聲音漸大起來,忽而又悠揚的改調,“簫颯,好嗎?”


    “這……”簫颯止住,“既然你不嫌棄我攻擊你,你招架不住的惡毒話語當你的睡前故事,那我們開始吧。”


    簫颯粗拙地拍拍左肩,應與非溫馨地靠上去,他側眼看著與非的發旋,去年的他高度不夠,還俯瞰不了。


    他麵帶微笑,特意拉高聲調道:“你骨子裏這個人啊作怪,終其一生是隻軟糯可愛的小毛毛蟲,偏要偽裝成誌存高遠的洪水猛獸,老是敷衍塞責良言不聽取偏要聽從心裏的小九九……”


    “原來他是這樣以為我的。”應與非莫名傷心,淚在眼眶裏打轉,由於種種原因不能匯聚成股。


    有些心事靜靜埋藏心底,秘密不能隨時光交易,簫颯心生歎息,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就把她當作一個沉睡的人,叫醒她是多此一舉。


    簫颯輕鬆抱起身輕如燕的應與非推開門迴宿舍,他隻講了一句話,“好好睡著,為什麽我隱約有種要失去你的直覺呢?”


    應與非柳眉倒豎,抽了抽鼻子,想起一句話——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那如果似睡非睡呢?


    宿舍暗洞洞的,淺淺的燭光照映室內,簫颯循跡將應與非放在床上,爾後自行爬樓梯上雙層床的上鋪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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