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的光陰荏苒而去,轉眼到了要與柯銘簽和仲予分別的時間。


    天氣晴好,眾人站立船頭,一艘追趕上來的豪華遊輪勻速行進,是來接柯銘簽的。


    各人與柯銘簽和仲予相擁,依依惜別,麵對這位性格直率的朋友,大家也把內心所想鋪敘出來,雖然很是囉哩巴嗦的。


    這是個肉麻的場麵,洛訶不置可否地站在眾人身前,誰也不知道這個威風八麵的人的真正年齡,那恐怕是一個天文數字。在地獄那些厲害的角色,通常歲數都不會小,但看起來都很年輕。


    “柯銘簽,趕緊帶上你的小助手和寶物上來,開船了。”


    “我會給你們寄信的。”柯銘簽不得不走了,他駕輕就熟地走上橫在兩船之間的鐵鏈。


    柯銘簽是風頭正勁的探險家,是他一眾弟子中能力非凡的佼佼者,狡猾的洛訶怎麽可能放過他這顆猶如旭日初升的種子呢?


    仲予走在鐵鏈上時,渾身顫顫發抖,這也難怪,膽子大的人不可能東躲西藏那麽久不被人發現,鐵鏈上能供腳踩踏的地方就那麽一點,其他區域是鏤空的,踏空便會掉入大海裏,這可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結果。


    “洛訶叔叔,好久不見。”船頂上,慕容風澈背靠欄杆,慢慢地轉過身,那張麵具下沉著的臉未因仰視熟人的到來而將上麵的冷峻改變分毫,“哦不,我們還從來沒見過。”


    “風澈,沒想到與你第一次相見是在這,在你的船上。”洛訶將他戴歪的海盜樣式的船長帽子正了正,很熱情地招唿著慕容風澈,“快來,快來,上來玩玩。”


    慕容風澈不拒絕洛訶的請求,那艘龐大的傳說中最高級的船隻,他上去看看也沒什麽損失。


    慕容一個移形換影,來到簫颯等人麵前,眼睛微微眯著,走在鐵鏈上就像走在平地上,不像首次上去的仲予一樣憂心如焚的,可見他內心的波瀾總是平穩不驚。


    “他們上不上來?”洛訶問慕容風澈。


    他麵無表情地迴望了他們一眼,神色冷淡,什麽都沒說。


    “孩子們,上來玩玩!”洛訶友好地招招手。


    既然探險家之船的船長都發言了,又關慕容船長什麽事,簫颯奮勇爭先,其餘四人或平和,或彷徨,或熱血燃燒,或激情澎湃,無一遺漏地來到這艘富麗堂皇的船上,像會見一個遠道而來的姑娘一般,預備一睹芳容。


    一個超級大的遊泳池,形狀不規則,池底不清澈,水很汙濁,模擬了海洋真實的生態環境,方便柯銘簽他們平時訓練,測驗他們到達危險海域的反應能力和自救水平,經過再三再四高強度的訓練,他們不成為一名在普通人眼中魅力四射的探險家都難。


    “我已在你們船上逗留多日,你們也來好好玩玩。”


    簫颯給了銘簽一個大大的熊抱,換了艘船,就像闊別了多日,兩個小兄弟又開始了打打鬧鬧。


    這艘船大得可以裝下成千上萬的人,然而這麽大的空間卻住著少得可憐的人,顯然沒有很充分的利用這一資源。


    一個地獄,一個天堂,生活在慕容船上和探險家之船的人有著天壤之別的生活環境和處世哲學。


    慕容風澈來到船上就消失了,估計是和洛船長做什麽去了。


    柯銘簽帶領六位從慕容船來的朋友走向他的單獨宿舍,僅僅這一間房就能有小破船的食堂那麽大,各種家具樣樣俱全,有獨立的茅房,有獨立的廚房,擁有獨立的管家和女仆,像一座私人宅邸。


    牆壁的木板是由貴重木材拚接成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原木香味,這般豪華的陣容是他們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更別提親眼所見會給他們的內心帶來多大的觸動了。


    簫颯喜歡銘簽房間的那張大床,連鞋子都沒脫,上去把這張軟乎乎的床當蹦床跳。


    柯銘簽晃了晃腦袋,並沒說什麽,讓大家散開,如果這個房間裏有他們喜歡的東西,大包小包帶迴宿舍都可以。


    作為他新收的徒兒,仲予也將擁有一套大同小異的房子,大家前往看了看,陳設都差不多。


    探險家是一個危險的行業,文文弱弱的仲予能否應付得來,還要靠他的造化和悟性,若不能,這些苦頭就是白吃了。


    上了這艘船,仲予不用再躲躲藏藏,畢竟以前的他是注定躲不過死亡淘汰的懲戒的,或許從此以後他能真正成長為一名海底探險家,幹的活又苦又累,酬勞還不高,但至少他能保住一條小命。


    慕容風澈與洛訶小敘幾句,小酌幾杯,便匆匆告辭迴到慕容船上。


    “如果,我潛水遇到元起的美人魚朋友,我會轉告他們的。”柯銘簽熱切地朝大家揮揮手。


    船長走了,幾人流連忘返,但還是跟著離開了探險家之船。


    眾人站在慕容船上觀望,探險家之船航行速度很快,一溜煙就沒影了。


    七天以後,柯銘簽給他們寄的第一封信送到了。


    送信者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頭,常年駕駛一艘獨木舟在海上逛來逛去,為他服務的船隻——探險家之船服務。


    大家不知道老叟是如何劃獨木舟送信的,在他們眼中這儼然是一種酷刑,對此他們很是同情,忙給他端茶送水,給他按摩擦汗。


    簫颯打開木盒子,裏麵裝著一筒竹簡,一看字體他就明白這是柯銘簽用他送給他的那支鋼筆寫的,沒有墨水,字跡是凹凸不平的刻痕。


    柯銘簽寫信時一定是謹慎、謹慎再謹慎的,稍不留意,鋒利的筆尖就有可能刺穿薄薄的竹簡。


    看完他的故事,大家起草迴信,由大文豪簫昊代筆。


    用羽毛筆寫信,半小時後完成,大家折好信紙放入信封,遞給那位傲氣的老頭,“我隻負責送信,不負責收。”


    “為什麽?”


    喝他們的椰子汁、躺他們的搖搖椅、撐他們的太陽傘、穿著拖鞋還翹著二郎腿的老頭簡直欺人太甚,他滿臉傲嬌,開口舌戰群儒,“我的工作就這樣,不逾矩,不越界。”


    司徒感到別扭,“那我們的信該怎麽送?”


    “找你們的信使去,”老頭懶懶散散地起身,扭個懶腰,迴到了他的小獨木舟上,“就在你們船上,找去吧!”


    “掉以輕心了,”五個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媽的,來這占晚輩便宜,我們被他這個老頭子的表象給蒙蔽了。”


    老頭來時,他們沒能看見他的英姿颯爽,以為他為養家糊口每天疲於奔波海上,為了表示他們這些晚輩對長輩的愛心和敬意,他們好吃好喝供著這尊大佛。


    沒想到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角落,這些地方是需要他們刮目相看的,來自探險家之船的老頭和獨木舟肯定不簡單,他們早該料到了。


    這位相當不老實的老頭開著人類機車似的船一下子消失在海平線上,留下一路白色浪花。


    地獄有這麽一類出身好的人,他們天生擁有操控船隻快速運動的能力,死亡淘汰不能奈何他們,他們甚至可以踩著隨手撿來的貝殼或螺號在波瀾壯闊的海麵上一往無前。


    他們登島不會被驅逐,他們是一群特殊的能人,不是與動植物的靈魂混交而成的能人,看來這個老頭子就是這一類人,駕船一天之內可以把地獄逛一大圈。


    五人自認倒黴,從船頭直通下麵二樓的扶梯下去,一間一間房的找,相信這裏一定有他們的信使。


    走到一扇與倉庫門緊挨著的奇怪的房門前,他們駐足,門下方有個通風道,簫颯低下頭,打開貓眼,往裏掃視。


    “鍋,鍋,鍋……”梅蘇認為敲門來得更恰當。


    “自己開,自己開……”這個古怪的與房間布局不和諧的聲音惹人起疑,似男似女,莫非……應與非瞪大了眼睛。


    司徒離門把手最近,而他又靠著牆站立,他隻好反手把門打開,這扇門是一扇外開門。


    簫颯一邊偷瞄裏麵,一邊把場景還原出來,大家都沉浸在簫颯描述的那個美好世界裏,預備一飽眼福,看看船上置辦最高大上的房間。


    一開門,大家興致索然地發現簫颯根本在胡說八道,被鑿空的牆體,房頂上麵有個掛鉤,吊著一個鳥籠,一個杯子裏有水,一個杯子裏有蠕動的蟲子和小樹枝,鳥籠裏有一對鳥夫妻——一隻雄性學舌鸚鵡和一隻送信白鴿。


    四人瞪著簫颯,簫颯急忙辯解,讓他們自己看,幾人排好隊輪流看貓眼,確實如簫颯描述那樣,沒錯啊,原來他們誤會了簫颯,貓眼裏有障眼法。


    “冒昧問一下,你們誰是信使?”簫昊暈頭轉向。


    鸚鵡奇怪的強調又空靈起來,“當然是我家官人。”


    簫颯快要笑死了,這道位於倉庫與食堂牆壁間隔閡的門居然有這麽一對活寶,現在才發現豈不是太晚了。


    鴿子睡懶覺,不肯醒來,鸚鵡咬起小樹枝就抽鴿子。


    鴿子迷迷蒙蒙地醒了,鸚鵡說:“送信去。”


    大家把信綁到鴿子的腿上放飛它,鸚鵡吐槽官人的話又響起,“你們別介意,它就這樣,是條不折不扣的大懶蟲,不過這事主要怪你們全體船員,一年多沒人找它接活,懶惰成性了……”


    應與非受不了了,把門猛地關上,頭一迴見懼內的鴿子和囉嗦的鸚鵡。


    應與非踮腳又把貓眼挪開了,還是看著靚麗的風景心情會好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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