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颯的心不覺咯噔一下,怎麽又碰見鬼了?


    如果真是鬼,應該是不會說話的吧?簫颯正在暗自嘀咕著。一路走來,被很多坐下來或躺下來的人嚇到過,他的心理素質好了不少,不至於一聽到同類的哀嚎撒腿就跑了。


    循著這聲音,簫颯蹲了下去,如果不知道這個老人情況怎樣,他會良心不安。


    一頓亂摸,終於,簫颯摸到了他的老腿,


    “老爺爺,你沒事吧!”


    老爺爺把嘴一扁,不管簫颯身在何處,對著空氣一頓臭罵,“臭小子,你看我這樣像沒事嗎?你沒長眼睛啊?”


    “幹嘛,我本來就看不清什麽好嗎?”饑渴難耐的簫颯,聽著老爺爺的訓斥,興致本就不高的他,心頭有點不爽,又不可對老人無禮,即在心裏怒罵道。


    少年迴憶,恍然發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事故,前進時,他並沒有太過用力踢到什麽東西,反倒是某人的腿,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用力揮向了他的雙腳,害得他一個踉蹌差點就重重地摔個狗啃泥,害得他俊俏的臉也差點毀容。


    “什麽跟什麽,這兒也會有碰瓷的嗎?”簫颯的心怦怦直跳,臉色有些蒼白。


    “不管了!”他將一切可能的後果拋諸腦後。


    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鼓起勇氣問道:“對不起,老爺爺。”


    “年輕人,你這道歉未免太沒有誠意了。”


    “你想怎樣?”簫颯擺出如臨大敵的架勢。


    “單靠我這老胳膊老腿,恐怕是走不出去了,”老者的這番話有更多的言下之意,“死在生命的起點,這真讓我有些死不瞑目啊!”


    “什麽?”簫颯心裏轉動著許多想法,“我沒猜錯,這肯定就是碰瓷了。”


    簫颯苦笑了幾聲,


    “老爺爺,你是想讓我背你出去,用這種方式來補償你嗎?”


    聞言,行為輕挑、出言不遜的老爺爺爽快地笑了幾聲,


    “年輕人,你真是個有覺悟的年輕人,你把我的腿踢壞了,我走不動路了,看來隻好由你來幫我了。”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一般在一陣暫時的寂靜之後,到來的不是永久無人打破的沉寂,便是那如火山爆發般的噴湧。


    老手一頓渾摸,幾乎把簫颯的身體摸了個遍,摸得很有章法,“少俠,你當真是骨骼清奇呀!”


    老頭像一隻樹袋熊纏繞在簫颯身上,


    “鹹豬手,真不害臊,”簫颯心頭有些許不悅,


    “哎!這什麽世道,連地獄都會有碰瓷的老頭兒,還偏偏讓我給遇上了,唉,真是命~苦啊!”


    老者當即有些不悅,仿佛獲悉了簫颯的心理活動,但簫颯並不知情。


    這位少年,有些調皮啊!


    “你叫什麽名字?”


    “啊,你,你問的是我嗎?我叫簫颯。”少年有些遲疑,有些結巴,卻還是把真名實姓如實告知了。


    老者點了點頭:不錯,人倒還是挺實誠,不會耍什麽小聰明。


    捋了一捋花白胡須,老者哂笑道:“簫颯,是吧!你就叫我格達爺爺吧!”


    簫颯的脖頸被胡須搔得有些悶癢,想把他的胡子扒光卻又不敢動手,無奈地長歎了口氣,暗自想到,


    “唉!,格達爺爺,你可真是我心裏的一塊疙瘩呀!”


    “年輕人,你年紀輕輕的,為何要唉聲歎氣,難不成心裏有塊疙瘩?”格達瘋狂地捋了捋胡須,有些挑釁地說。


    簫颯一驚,不覺後背一涼,似有一塊冰從上至下擦過他的後背,“這老頭怎麽會知道我在想什麽,事情有些蹊蹺,不宜招惹他,也罷,行路難,多一個人一起走,也沒什麽不好!”


    簫颯便也不再亂想什麽,也不再和老格達爭辯什麽,半掩著頭,扛著一隻大包袱似的,沉著地向前走去。


    格達是個故弄玄虛的人,簫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一路上盡在講些好高騖遠的事情,說他以後的宏圖大誌啊,說他的遠大誌向啊!


    老格達所說的這些不切實際的夢想,連簫颯這個年輕人都是不敢想象的,何況他生來就是一個老者。


    不過老格達的確是個巧舌如簧的人,他那些胸有成竹的解析,常常讓簫颯聽得神魂顛倒。老者一些精彩的妙論,更是令他這個年輕人讚歎不已、拍手叫絕,看來年齡盡管是個劣勢,好口才也彌補了這一不足。


    但在老格達說一些難聽的大道理,什麽年輕人不要沉迷於美色之類的,或交代生活上的一些瑣事時,與老人有著超級寬闊的鴻溝的簫颯,插不上嘴,也不好叫老人家閉嘴,隻能唯唯諾諾地答應,以此來敷衍了事。


    最後,老格達說累了,就在簫颯的後背上安詳地睡著了。


    打唿嚕、流口水、說夢話、亂踢亂打,甚至還要夢遊……


    這位身心疲憊的少年簡直要被半路上撿到的老人家折磨瘋了,他想過當場把老格達扔下就不管了,任他野蠻生長,或者止命於此,哪怕他會尋找下一個碰瓷對象,變著法的禍害人家,這些都與他無關。


    隻是骨子裏的人道主義,還有作為一個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少年,使得簫颯幹不出這種略顯荒唐的事情來……


    又一個二十四小時過去了,簫颯還在咬牙堅持著。在步履不停的前行中,他也曾雙腿發軟,他也曾倒地不起,可遠方的家在召喚著他。在他意誌薄弱的時刻,對於未來的無限向往,支撐著他熬過了這一個又一個艱難的轉折點。


    遠處出現芝麻大的亮點的時候,這位一直盼望著快點抵達遠方的少年始終沒有抬起頭,對於那道逐漸增大的亮光他也並不知情,他的注意力全用在保證他的步伐一直在前進上麵。


    簫颯繼續行走著,一個背著野蠻且不講理的老頭的孤獨行者,在機械的重複中,他沒有發覺光線讓地上的屍體變得清晰了,不知道他一伸手就可以看見五指的輪廓了。


    少年曉得的是,此刻的他饑餓難耐,饑餓的胃腸在咆哮中折磨著他,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的反應力已經遲鈍許多,也沒剩餘多少體力,時不時的,他會麵臨無法舉步的困境,麵前東倒西歪的屍體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簫颯覺得由他背著的老格達越來越重了,而老格達卻睡得越來越香,命運第一次顯露出了他的無常嘴臉。


    “咚”的一聲響,簫颯重重地摔了下去,因為他又一次被什麽東西給絆倒了,背上的老者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臉上現出了痛苦狀。


    “又來……”心情極度不好的簫颯剛要破口大罵,卻被一旁生疏的嬌嗔給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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