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魄力啊!”簫昊雙腿一軟,無力地坐在冰冷刺骨的瓷磚地上。


    門外迎麵唿嘯而來的寒風吹得他哆哆嗦嗦,手腳止不住地顫抖。


    身體倚靠著沙發,在兒子這裏受到這麽大的委屈,簫昊再也忍不住了,強裝的堅強被打碎了,他雙膝掩麵,默默落淚,泣不成聲。


    這些年來,簫昊頂著巨大的壓力,盡管家財萬貫,仍然省吃儉用,拚命讓存款的數額增大,就是怕一天他也不在了,簫颯沒有了依靠,至少還能過上不錯的生活。


    用心打理基金,成為富甲一方的大人物,這一切都是為了簫颯做的,可是他還沒有到能體諒他的辛苦的年紀,還得再緩個幾年,緩個幾年就好了吧!


    簫昊曾去菜市場買菜,因為砍價而被人視作無恥,菜市場的大叔大嬸們挑戰似的說一個有錢人也好意思砍價,真是夠臭不要臉的,因此,菜場沒有一個菜販子願意降價賣菜給他,後來見他屢教不改,甚至沒人願意賣菜給他了。


    有錢活得更好了嗎?


    不,沒有。


    別人哪怕給予他滿滿當當的批評,他都可以虛心接受或者不以為然,他在別人那裏學會了含羞忍辱,唯獨兒子發脾氣時的謾罵使得他痛苦難受終日煎熬,沉浸於無盡的懊悔之中。


    飽經歲月蹉跎的簫昊哭訴著老天的不公,為什麽要將一個乖巧的孩子變成囂張跋扈的流氓痞子,也在責罵自己當年的糊塗與不該,一個美滿的家庭,在他手中家破人亡,衝毀成一片硝煙滿地狼藉。


    可簫昊不知道的是簫颯在盡力壓製著多大的痛苦,可以確定的是在這個夜晚的是,剛從少管所保釋出來的簫颯,也許很快又要進去了。


    如果簫颯早日迴心轉意接受生活的真相,利利索索地叫他一聲父親——想到這,簫昊還算結實的臂膀劇烈聳動了。


    帶淚的眼時不時瞟向那張唯一的全家福,癱坐在地板上的簫昊的心絞得更痛。


    眼神裏滿溢著內疚與悔恨,拖著沉重而踉蹌的步伐,他走向酒櫃,顫抖的懷裏抱著幾瓶白酒,先是倒進小玻璃杯子裏,後來舉著整瓶酒悶頭大喝起來,任憑躥進屋來的厲風從他頭頂急速掠過,吹亂他的憂愁。


    門外,少年還在駐足。


    聞著由門縫透出來的微弱酒味,簫颯輕聲幹咳了幾下。


    少年嘴角無意地咧了咧,似乎有著一抹自嘲的意味,眼睛接連眨動幾下,頓時,泛紅的眼眶裏,方才竭力包住的淚水淌了下去,凍得發白的臉也終於有了一絲溫度。


    “還要喝酒,難道害死媽媽她們還不夠嗎?”


    少年握緊拳頭,“那就把你自己也害死吧!”


    也對,男人四十一枝花,何患無妻,他是個富有的單身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會瞧上他呢?簫颯口硬心軟,俯頭擦拭了眼淚,旋即仰頭帶著哭腔嘀咕道。


    簫颯再次緊握凍得有些臃腫的手掌,一個拳頭重重地擊打在那扇堅實敦厚的牆壁,


    那個堅硬的拳頭留下的凹陷並不太深,但已足以留作印記。


    繼續待在這個家裏,形如囚犯,偎著樓梯,簫颯一路小跑。


    車庫,沒有被任何東西遮擋的車庫,陣陣寒風刮向簫颯,狠狠地將他皙白的臉剮得生疼。 風把衣服緊緊貼在身體上,將他瘦弱的身板兒突兀地顯了出來。他幾乎要被風吹散了,冷風猶如道道冰刃向他劈砍而去,臉上的淚水也風幹了。


    忽然間,少年像是換了個人,換上優雅從容的步伐,側著身子行走,腳步交叉著走至摩托車旁。


    簫颯明亮清澈的眼眸彎成殘月狀,臥蠶像是眼袋般躺在他削瘦的臉上,嘴角大幅度上揚,露出一排潔白無垠的皓齒。


    簫颯向著四周揮了揮手,熟練地跨騎在摩托車上,正要戴上頭盔,卻是憶起了什麽,眼角冷笑,雙手使出全力將頭盔摔在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頭盔裂了。


    “啊!”簫颯拍了拍手掌,冷哼幾聲,“哎呀,這個頭盔質量不好,不知道是哪個沒眼光的人買的。”


    摔了簫昊買的這隻頭盔,簫颯也算是解了心頭之恨,開著自行改裝過的機車,他準備去炸大街了。


    閑逛了幾圈後,鬧得附近封建迷信的大爺大媽們在這樣喜慶的日子都用各類粗俗的字眼罵街了後,少年得意地吐了吐舌頭,雙手搓了搓凍僵的臉頰,騎著轟隆隆響的摩托車揚長而去。


    行至中央廣場,車停了下來,簫颯掏出手機,照著聯係人列表的順序,依次給那群和他興趣相投朋友們撥通了電話。


    聽見朋友們的肯定迴答,簫颯麵露喜色。他嘚瑟地捋了捋頭發,摸了摸鼻尖,整整衣衫——這都隻是在一瞬間完成的事,熟練得像空姐職業性的微笑。


    “敬候佳人,”簫颯左腳抵著地麵,右腳搭在左膝上,怡然自得地從褲兜裏摸出一雙專業皮手套,緩緩優雅地穿戴上,


    少年目光裏劃過一絲桀驁不馴,“接下來才是高潮!”


    “轟~隆隆~”遠處持續傳來巨響,少年一怔,仍然揚起笑容,清冷的黑色雙瞳沒有表情,眉宇間透著一股淒冷的孤傲。


    此時,能讓他感到滿足的,除了母親的重生——而這已是不可能的了,也許就剩下飆車了,“就算在春節的零點被抓去蹲號子,也不願再看見簫昊那副醜惡的嘴臉。”


    想起在家借酒澆愁的父親,簫颯的心頭為之一顫,雙眼射出一股茫然的光,然而,瞬間就被膨脹的激情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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