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明星稀,萬籟俱靜。


    皎潔的月光洋洋灑灑的落在這片土地上,為黑暗中行走的人照亮前進的路。


    對於此刻正在森林中艱難摸索的容與來說,頭頂的月光是他唯一的依仗。


    盡管如此,看不清的前路和周圍極度相似的樹木對他來說實在是很大的麻煩,委實花費了他不少的力氣。


    靜謐的黑夜裏,除了容與的腳步聲,似乎還有些旁的什麽聲音,窸窸窣窣。


    不過,這些對容與來說好像沒什麽影響。


    至於他是真沒聽到,還是裝作沒聽到,就不得而知了。


    傻人有傻福,但凡他這個時候猶豫著迴下頭,就會看到,在他身後的密林裏,有一雙在黑夜裏透著綠光的瞳孔正貪婪的盯著他。


    隻是,它看起來像是在忌憚些什麽,遲遲不肯繼續向前,隻能不甘心的盯著它的獵物一步步消失在麵前。


    就這麽走了許久,容與擦了把額上的汗,仰起頭,借著頭上的月光看到了他一直在尋找的地方,釋然的笑了。


    可這笑沒能留住多久,因為他又發現一個問題,山洞是嵌在石壁上的,形容一處天然的石崖,他該怎麽上去?


    良久,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那是黎明的曙光。


    崖邊始料不及的出現一隻血淋淋的手,死死的扒在上麵,然後是另一隻同樣慘狀的手,緊接著,一頭鳥窩似的頭發也悄悄露了出來,他緊咬牙關,手腳並用,終於爬了上去。


    東邊的地平線隱約可以看到朝陽的餘暉,點點微光揮灑在這片林間,照清了正疲憊的躺在崖邊那人的麵容。


    身上的西服外套不知是什麽時候不見了蹤跡,僅剩的襯衫也不堪入目,隻道是這一晚上的攀爬看起來不太輕鬆,不僅在身上留下各處刮痕浸染了白襯衫,就連臉上都被刮出了一道道血痕,由於來不及處理已然風幹。


    容與閉著眼睛,虛弱的躺在地上,感受著從四肢百骸傳來的痛楚,抬一下手都是一種奢望。


    冷……好冷……


    又累…又困…


    真想就這麽睡過去……


    不行……他還不能睡……


    掙紮著與身體的本能對抗,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抗議著,卻還是拗不動他的意誌。


    下唇被他狠心的咬出了血,他像是一台久未經修的機器,飽經風霜,重新被人啟動。


    身體的各處器官對於容與的違抗表現出強烈地不滿,他好不容易爬起來,還沒站穩,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衣服上沾染的血跡又多了一塊,他好像麻木了似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卻還在掙紮著重新站起來。


    麵前的山洞是他最後的希望了,能撐到現在已經超過了他的極限,他快要撐不住了。


    卿卿……你會在這裏嗎……


    腿腳在跟他唱著反調,容與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越往前越能感到有一股暖流從他冰涼的四肢鑽進了身體中,一寸一寸的撫慰著他疲憊的身軀。


    是幻覺嗎……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吧……


    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卻發現他現如今連慘笑都做不到。


    一瘸一拐的繼續向前,撲麵而來的熱浪越發明顯。


    容與的兩條腿一瞬間仿佛有千斤重,他不敢置信的扭過頭看了眼剛露出一角的朝陽。


    清晨的森林霧蒙蒙的,冷空氣爭先恐後的往人的骨縫裏鑽。


    這種情況下,容與感受到的高溫便格外反常。


    心跳逐漸加速,心跳聲震耳欲聾,仿佛在他的身體裏敲鑼打鼓。


    這股熱浪……卿卿…是你嗎……


    心底的酸澀再次湧了出來,與失而複得的喜悅交織在一起,容與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像全身又充滿了力氣,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


    然而,山洞內的畫麵像是一桶冰水毫不留情的從上至下將他澆了個透心涼,心跳忽然漏了幾拍,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


    “卿卿……”


    那個渾身是血失去意識躺在地上的人,是他的卿卿……


    怎麽會這樣……


    他還是來晚了……


    卿卿!


    容與提起一口氣就要撲過去,預想中的林辭晚沒有撲到,反倒是一陣天旋地轉,怔愣的感受著自己的身體懸空,然後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眼前的光影不知被什麽東西擋住大半,後背狠狠地磕在地上,痛得容與齜牙咧嘴,好像身上的骨頭都錯位了一樣。


    這是什麽情況?


    迷茫的瞪著眼睛,剛想轉動脖子環顧四周,就感覺到從腹部傳來一陣劇痛,恍惚間還以為是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身上。


    這重量實在巨大,壓的他有些喘不上氣,急忙伸出雙手去尋找壓在他身上的罪魁禍首,沒成想摸到了一手的毛。


    容與突然一個激靈,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迎著天邊的微光,容與看清了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全部是由一個龐然大物所造成的。


    它正將一隻充滿力量的爪子壓在容與的身上,垂著腦袋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它捕到的獵物。


    容與倒吸一口涼氣,驚恐的瞪大雙眼,嘴巴微張,還沒等發出聲音又硬生生的將恐懼憋了迴去。


    是一頭老虎。


    他今天怕是兇多吉少了。


    緊急在腦海中搜刮起老虎的習性,從頭腦風暴再到宕機,得到的結果並不算多。


    這屬實不在他熟知的領域內。


    他該怎麽辦……


    一想到林辭晚還昏迷在不遠處的地上,容與更加著急,下意識伸手摸向心口的位置,像是在確認什麽,然後才鬆了口氣。


    東西還在。


    他的小動作被老虎察覺到了,它呲著牙成功把容與嚇出一後背冷汗,又悄悄的挪動爪子,向容與的心口處靠近。


    容與急忙伸出雙手護在心口,下一秒,那股熟悉的重量再度壓了上去。


    容與拚盡全身的力氣去抵擋,但這些在老虎看來不值一提,大抵是還沒玩夠,像玩遊戲一樣逗弄著容與,時不時還將嘴巴張得老大,如願看到容與驚慌失色的麵容。


    這年頭老虎都成精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大不了拚一把。


    他們這邊的聲響著實不小,沒有人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林辭晚微微動了下手指,身旁猝然閃過一道火光,然後緩緩的睜開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睛。


    原本黑曜石一般的瞳孔,盡數被赤色填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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