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星辰頓感無趣,就不再冒犯駝背人了,穿過內堂,進了暗道,七拐八繞,進了地下城。


    地下城裏,依舊是死寂一般,除了孩子們的鬧騰,其他人都是蜷縮在各自的破屋裏。


    孩子們看到司星辰,是格外的開心,一擁而上,司星辰手裏的果品立刻被哄搶而光,孩子們對司星辰不再有防備之心,他們已把這個大哥哥當成自己人了。


    看著孩子們大口啃著水果,司星辰心中略感寬慰。


    “司少俠,你怎麽來了?”珞珈普慧和尚從不遠處奔將過來。


    “我來找門主”,司星辰私下都是叫麵具人,但麵對暗影門的人,司星辰還是知道分寸。


    “老衲知道你為了何事找門主?”跟我來吧。


    珞珈普慧領著司星辰又進了上次的地室。


    地室裏,麵具人緩緩轉過身,說道:“司教主,這麽快就想離開長安了?”麵具人似乎早已知道司星辰的來意。


    “沒錯,霜兒她中了毒,我必須先帶她迴縹緲峰找藥王”,司星辰說道。


    “可是,我們的計劃才剛剛開始”,麵具人說道。


    “可現在情況有變,恕我不能再聽從門主的指示”,司星辰說道。


    “司教主,你若是為了墨姑娘,更不能帶她走”,麵具人說道。


    “為什麽?”


    “因為隻有暗影門能救墨姑娘,庫爾班江給墨姑娘的毒藥,當今天下沒有幾人能解,藥王醫術天下第一,但對毒,恐怕反而不如這用毒之人,就算是藥王在,恐怕也解不了”,麵具人說道。


    “天蟲攝魂丹的藥,藥王已經找到解藥了”,司星辰說道。


    “但庫爾班江給墨姑娘的藥,已不是天蟲攝魂丹的試驗品,而是藥性最烈的天蟲攝魂丹,白龍教的人能解,並不意味著墨姑娘的藥能解”,麵具人說道。


    “這……”,司星辰確實聽庫爾班江說過這個,而且明白趙霞已將墨小霜中毒的事全部稟告給麵具人了,“那你憑什麽認為暗影門能救墨小霜”,司星辰繼續問道。


    “製毒之人必有解藥,暗影門與庫爾班江,你覺得誰更強?”麵具人說道。


    “門主的意思是?找庫爾班江拿解藥。”


    “沒錯,隻要庫爾班江落入暗影門的手中,自然會逼他拿解藥出來”,麵具人說道。


    “如果庫爾班江也沒有解藥呢?”


    “如果,庫爾班江也沒有解藥,我想天下能解此毒之人,隻有一個”。


    “誰?”


    “崔命”,麵具人說道。


    “怎麽才能找到這個人,我現在就去找他”,司星辰知道這個人,郡王府司星辰見識過這人的厲害,如今是竇封的人。


    “此人號稱天下第一毒手,哪有人能輕易找的到,司教主,請放心,以暗影門的勢力,比你獨自一人找他不是更容易嗎?你先迴去,安靜等待,墨姑娘已是我們暗影門最重要的人,我們暗影門比你還著急,一周之內,我會讓庫爾班江親自將解藥交到你手上”,麵具人磁性無法拒絕的聲音讓司星辰信了。


    “好,我就再信你們一迴”,司星辰說道。


    離開地下城的司星辰,心中忐忑不安,聽麵具人的說法。越發覺得墨小霜身上中的毒非同小可。


    林家香鋪


    “你迴來了?”司星辰剛進門,墨小霜立刻站起了身關切的看著司星辰。


    “嗯”。


    “門主怎麽說?”


    “他說讓我們再等等”。


    “不走了嗎”。


    “先不走,門主在想辦法”。


    “也罷,星辰,我剛剛也想了很久,若是你真想離開,我就不留了,我跟你走”。


    “可是……”,司星辰說道。


    “怎麽了?”墨小霜說道。


    司星辰不知道怎麽說,這個毒恐怕連藥王都無能為力,該告訴墨小霜嗎?


    “霜兒,先不說了,就先不走吧,門主他們說很快就有辦法”,司星辰說道。


    “哦,那聽你的,再過些時日,藥王的解藥說不定剛好研製成功,我們再迴去也不遲”,墨小霜不知道門主對司星辰說了什麽?竟然這麽快就令星辰改主意了。


    “星辰,最近店裏有一位顧客經常來買香,出手極為闊綽,聽她講是為宮裏的一位楊妃買的”,墨小霜岔開話題說道。


    “楊妃?”司星辰好奇問道。


    “嗯,怎麽了?”墨小霜觀察到司星辰的好奇。


    “楊妃”,司星辰好奇的不是這個人,而是對姓“楊”的人多了一份關注,因為司星辰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是“楊”。


    “沒什麽,宮裏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好”,司星辰說道。


    “嗯嗯,和她們不過是閑聊幾句”。


    “自從我們自己研製的香粉開售,生意是越來越好了,很多宮裏人都來買,恐怕以後難免要和宮裏人打交道”。


    “哦,既是如此,那就順其自然吧,你的身體要緊,切莫過度操勞”。


    自見完麵具人後,司星辰這幾日左思右想,覺得麵具人說的有道理,“如果庫爾班江落在我們的手上,不愁他不給解藥”。


    司星辰假意告訴墨小霜有事,瞞著墨小霜,自行一個人前往火襖祠,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找庫爾班江拿到解藥。


    去火襖祠的中間,司星辰繞道去了西市,老辦法,喬裝。


    司星辰明白以自己現在的武功修為,難以和庫爾班江正麵衝突,但是如果能接近庫爾班江,趁其不備,倒是有幾分勝算。


    而能接近庫爾班江的唯一辦法,就是喬裝成教徒。


    找遍西市,司星辰也沒有尋到火襖祠教徒的服飾,隻能另尋他法,轉念一想,既然如此,不如喬裝成胡人前去祈福,找一個倒黴的教徒便是。


    帶上大胡子,一身胡人裝扮的司星辰就從西市走了出來。


    火襖祠早已是輕車熟路,司星辰過了石拱橋,見火襖祠的廣場今天格外熱鬧,而且臨時搭起了一個台子。


    打聽之下,才知道今天火襖祠是友教聯誼,長安城懷遠坊的另一處火襖祠教徒帶著信徒前來祈福。


    火襖祠胡人教徒眾多,一身胡人裝扮的司星辰混雜在其中,沒有引起別人的格外注意,為了不引人注意,同時也是為了方便接近教徒,司星辰在西市買的都是些平常胡人百姓穿的。


    在廣場東轉西晃的司星辰被一個教徒擋住了,嘰裏呱啦的說了一通。


    司星辰聽不懂,隻能裝啞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擺了擺手,“嗯嗯啊啊”示意那個教徒,教徒似乎明白司星辰的意思了,是個啞巴。


    教徒示意司星辰跟過來,似乎是有事交代司星辰。


    司星辰正愁找不到倒黴鬼,這下有人主動送上門,自是跟了上去。


    那教徒把司星辰帶到一處院子,院子門口有兩個人,似乎是看守,院子裏堆滿了柴火。


    教徒嘰裏呱啦又說了一通,用手比劃著,又掏出幾個銅錢,然後一斧頭劈開了一根木柴。


    司星辰算是明白了,今天火襖祠人手忙不過來,這個教徒是讓自己幫他們劈柴。


    便連連點頭,表示同意,那教徒丟下兩個銅錢,手裏還揣著兩個銅錢,嘰裏呱啦又說了一通,大概就是說先付兩個錢,等司星辰劈完了,再付另外兩個銅錢。


    司星辰“嗯嗯啊啊”連連表示同意,那教徒又和門口的兩人說了一通,便急急忙忙趕出去了。


    司星辰本想一掌將這個教徒擊暈,但必然會驚動那兩個看院子的人,於是沒有貿然動手。好在有這麽個院子做掩護,倒是不著急起來,不如先在這假裝劈柴,說不定能有意外的收獲,等到天黑,那人自會來結工錢,到那時再將他給擊暈,換上教徒的服裝再潛入教堂裏,倒是不錯的主意。


    司星辰一邊劈著柴,一邊四處張望著,那兩個看院子的人也在看著司星辰。


    沒過多久,其中一個看院子的人走了進來,拉走了司星辰劈的一堆柴火,而且嘴裏咕嚕了一句:“快點劈,廣場上的火都不旺了”。


    司星辰“嗯嗯啊啊”道,示意自己是個啞巴。


    “哦,是個啞巴,我說你劈快點,聽懂了嗎”,然後又嘰裏呱啦說了些什麽,大概就是怕司星辰聽不懂漢語,又講了遍胡語。


    久在大唐生活的胡人早已習慣講漢語,隻是領司星辰進來的胡人當司星辰是個胡人,所以一出口才沒有說漢語,而司星辰聽不懂,隻能裝啞巴搪塞了。


    司星辰有的是力氣,加快劈了幾塊,胡人滿意地對司星辰豎起了大拇指。


    那人拉走柴火後,顯然是將柴火丟進了廣場上的火爐子,站在院子裏的司星辰都能看到那火苗子竄的老高,不愧為火襖,火在這裏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尤其是今日,友教聯誼,火更要燒的旺一點。


    司星辰劈柴劈的一身臭汗,這汗臭倒也不要緊,要命的是這汗水浸濕了假胡子,司星辰自己沒注意到,臉上的胡子開始翹了起來。


    門口的胡人往院子裏走了進來,人有三急,這人撩起褲子就撒起了野尿,司星辰看著,心中想到,這胡人果真是野慣了,這院子裏貌似就有茅廁,竟然圖省事,對著那堆柴火就尿了起來,也不怕這柴火燒起來一股尿騷味。


    於是有意教訓下這個胡人,腳下輕微使點力,一根柴火棍飛了出去,撞在了那胡人的膝蓋上。


    “哎喲”,胡人轉身正要大罵,沒張開嘴,卻突然看見司星辰臉上的胡子。


    胡人指著司星辰的胡子突然大笑起來,三秒鍾,笑聲突然戛然而止,胡人突然一臉疑惑地盯著司星辰說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司星辰摸了摸自己的臉,意識到自己的胡子已經出賣了自己,一個箭步上前,抄起一根柴火棍,一棒打在了胡人頭上。


    “得罪了,兄弟”,隨後將這胡人拖到院子的角落裏,又用柴火掩蓋起來,重新將胡子粘好。


    沒多久,另一個看院子的胡人迴來了,見另外一個人不知去向,嘰裏咕嚕說了一通,大概意思是問司星辰,另外一個人去哪了。


    司星辰“嗯嗯啊啊”的,搪塞一通,示意自己並沒有注意到那人去哪了。


    “這小子,這個時候還偷懶,波斯法師馬上開始講經,到時候有他好看的”,說罷,又拉了一堆柴火出去了。


    “講經?”司星辰心中犯起了嘀咕。


    於是爬上柴火堆,站在柴火堆上往院子外望去,火襖教廣場上臨時搭建的台子的周圍站著不少人。


    遠遠看去,一個波斯法師從教堂走了出來,端坐在台上,庫爾班江、哈斯木、古麗都在,一幫教徒圍坐在一旁。


    遠遠望去,隻見懷遠坊來的波斯法師嘴裏喃喃自語,那庫爾班江和一眾教徒端坐聆聽,神情肅然。


    司星辰再細細掃過人群,這一看,頭皮都開始發麻,頭皮一緊,因為司星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駝背身影。


    “駝背人?”司星辰詫異至極,那棺材鋪的駝背人怎麽在這?雖然包裹著頭巾,但司星辰多次看到過他的背影,幾乎可以斷定就是他。


    不止駝背人,司星辰還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阿史那心南”。


    仔細一想,這火襖祠胡人信徒眾多,懷遠坊火襖祠離頡利可汗府邸又近,阿史那心南去火襖祠祈福,自然也不奇怪,怕是懷遠坊火襖祠波斯法師組織來此的。


    “那駝背人?”司星辰想不明白,暗影門的駝背人怎麽在這?


    司星辰一邊劈著柴,一邊注意著外邊的情況。


    那波斯法師著實是能講,足足講了兩個時辰,一眾教徒聽得都是五體投地,拜倒在地。


    又帶領著一眾教徒足足靜坐了一個時辰。


    連司星辰不得不佩服,這波斯法師若不是沒點水平,怕是沒人願意這麽坐著聽他嘮叨,講的太陽都落山了。


    司星辰在夾山寺長大,對於這神佛,亦有自己的看法,這世人有信仰,也有貪念,有時拜神,往往是為了成全心中的貪念,至於懺悔,懺悔之後,有多少人會再度拾起私心,作惡後再拜在神佛腳下,求得原諒,如此反複而已。一個人若是善之久矣,一旦做了一件錯事,便是十八層地獄,一個作惡多端之人,隻要放下屠刀,立地便可成佛。神佛從來沒有牽引過本善之人,曆來不過是勸惡從善,一個本善之人在世人和神的眼裏,也許他本就該如此。正因如此,也許本善之人終有一天因為生活所迫,而行將大錯,卻往往得不到神的原諒,因為神從來不理解人的生活所迫。


    已是中秋的長安,夜色便來的早了些,紅紅的晚霞才剛剛映紅整個天空,夜色便開始催趕著晚霞。


    火襖教的火爐子裏火燒的是咯咯嘣脆的響。


    庫爾班江領著波斯法師率先進了教堂,圍觀百姓一哄而散,隻有像阿史那心南這般尊貴的信徒,才能繼續跟著進了去。


    那送柴火的胡人又進了院子,拉了柴火又出去了,嘟囔道:“快點劈,晚上還要火舞表演”。


    “嗯,嗯”,司星辰連連應聲道,加緊劈了幾根柴火。


    “今天來的真不是時候,這庫爾班江就連獨處的機會都沒有,司星辰心想道,隻能等到深夜找機會了”,司星辰心想道。


    天空終於暗了下來,司星辰複估摸著教堂裏的人應該已經在吃晚飯了。


    沒多久,從教堂裏出來幾名教徒,將台子撤了,換上了火把,頓時將廣場照的通亮。


    一眾教徒出場,人人高舉柴把,排成兩條長列,形成一個矩陣。


    庫爾班江用教堂供奉的聖火點燃火把,又將兩列教徒的柴把一個個點燃,廣場映的更加通亮。


    哈斯木先出場露了一手,隻見一個教徒幫哈斯木端出一個小碗,手捧一個火把。哈斯木打了一套拳腳表演,接著運功練氣,一口喝下那小碗中的液體,紮穩馬步,瞬時仰麵,用力噴出六七米高的火龍,隨後再把這長長的火龍再吸入丹田。


    “好”,圍觀百姓連聲叫好,廣場上頓時炸開了鍋。


    接下來一眾教徒開始了各自的絕學表演,有吃火的、鑽火圈的,不愧為火襖,離不開一個火。


    最後是古麗壓軸出場,隻見古麗手拿鐵扇,一聲清喝,扇子被瞬間打開,鐵扇燃燒了起來,而古麗毫無懼色,手執鐵扇,翩翩起舞,行雲流水,火扇在古麗的揮舞之下,上下翻騰,忽而像一朵火雲,又像一顆流火星,令人大為觀止。


    場上更是喝彩聲不斷。


    隨之而來的是鼓聲四起,長安城的宵禁馬上要開始了。


    一個鬼魅般的身影潛入了柴火院,院子裏一個胡人瞬間被無聲無息撂倒。


    那身影又快速撲向司星辰。


    司星辰定睛一看,這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那駝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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