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波的身軀砸在水麵,濺起一片水花。


    李金玉的眼鏡上、臉上、衣服上都是水,涼爽中透著絲絲寒意。


    林波沉入水中,而後浮出水麵,還沒來得及喊出一個字,便又抖動著雙手沉了下去。


    他搖了搖頭,心想這占地不過半畝的池塘,看起來並不深,或許林波又是在故意做戲。


    他甚至隨手扯下一個還未完全幹枯的小蓮蓬,叉著腰,打算等林波再次浮出水麵時,戲謔地砸向她。


    “喂!那個學長,這池塘很深的,快救人。”


    身後傳來急促的唿喊聲,李金玉迴頭一看,隻見足球場柵欄邊圍滿了人,一人焦急地朝他揮舞著手臂。


    又有人大聲唿喊著:“池塘很深,去年就淹死過人,快救人!”


    “你們托著一下,我翻出去,救人要緊……”


    人群中有人開始想辦法翻越柵欄。


    李金玉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現在看來,他的判斷出了差錯。


    他連忙轉身,把眼鏡丟下,和衣跳入水中。


    待沉入水後,這才發現這水約有三米深。水中渾濁無比,李金玉隻能在水下來迴摸索。


    李金玉水性還好,又因為身體素質不錯。在水中憋兩三分鍾是沒問題的。


    撲通一聲,又有躥入水中的聲音傳來,李金玉猜想此人應該是翻越柵欄過來救人的學生。


    李金玉第二次浮出水麵換氣時,還是沒有看到有人上岸。


    他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深吸一口氣後,再次潛入水中。


    這次他幹脆沉到水底,踩在淤泥之上。


    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他小時候曾不慎掉入一個池塘。當時他被水壓得浮不上來,隻能一直在淤泥上行走,直到走到對岸。


    記憶猶新,莫非林波此刻也正處於這樣的困境?


    果然,在林波下沉時麵朝的方向遊走十多米後,他發現已失去知覺的林波。


    她的雙腿卡在淤泥上一根粗大的沉木樹杈間,雙臂無力地張開,上半身微微上浮,兇多吉少。


    悲哀充滿李金玉的內心,他有一種想要嚎啕大哭的感覺,但理智告訴他,此時還不是時候。


    他迅速收斂情緒,將林波從樹杈下拖出,浮出水麵,遊上水岸。


    林波氣息全無,慌亂之後,李金玉隻能學著電視劇中的情節,使勁按壓她的肚子。


    可能是慌亂,也可能是力竭,李金玉總覺得手上沒有力氣。


    林波紋絲未動,他不敢看林波臉上的慘白,閉上眼睛悲涼地嚎啕著。


    “林波,你怎麽這麽傻啊!”


    哀嚎中,淚如雨下,無盡淒涼,以頭搶地。


    林波比他大兩歲,對自己充滿愛意,又因自己而亡,她完全當得起自己幾個響頭。


    除了磕頭,他已經找不到別的方法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過來救人的學生此時也已遊上岸,來到了李金玉和林波身邊。


    他喘著粗氣,推了推還在磕頭的李金玉。


    “學長,你別磕了,還有救!”


    被他一推,失魂落魄的李金玉機械地往旁邊一倒。


    頭顱磕到石頭上,真正的“磕頭”感覺就是不一樣,劇痛讓他在失神中清醒。


    “你把她肚子裏的水磕出來了,快看她的嘴角。”


    “學長,你把她扶起來,坐到她身後,抱著她。”


    “對,就這樣。用力……鬆手……用力……鬆手。”


    “水應該差不多了,唿吸還很弱,你給她做下人工唿吸。”


    “捏著她的鼻子,對著她的嘴巴。吹氣……鬆手。對,就是這樣。”


    林波虛弱地咳嗽兩聲,李金玉喜極而泣,淚水又模糊了雙眼。


    “快起來,背她去醫院,她可能被你磕斷肋骨了。”


    李金玉再擦掉眼淚看去,林波的嘴角流出的水中,也夾雜著血絲。


    “學長,我沒力氣了,你背著她,我扶著。”


    看到林波從死亡線上迴來,他覺得自己的力氣也迴來了,背起她就往樹鎮衛生院跑去。


    到了衛生院,後麵氣喘籲籲的學弟,便跑去辦公室,扯了一個白大褂過來。


    在林波被推去檢查之時,通過交談,才知道這個學弟叫禹成。讀高一,剛才的女大夫便是他母親。


    李金玉感激地攬住他的肩膀,今天禹成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天使。


    二十分鍾後,禹母從病房中走出,她麵色凝重,語氣中充滿責備。


    “成伢子,你怎麽能這樣搶救溺水的人呢?教過你的都忘了嗎?竟然把肋骨都壓斷兩根。”


    李金玉聞言,心中一陣愧疚,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聲說道:“阿姨,其實是我砸斷的。”


    禹成將事情的經過簡要說明。禹母聽後,怒指李金玉。


    “你知不知道,小姑娘差點被你害死!”


    禹成卻不這麽認為,他反駁道:“媽,話也不能這麽說。如果水沒排出來,她早就窒息死了。”


    禹母想想覺得有道理,便沒有再繼續指責。


    她示意兩人跟隨,同時說道:“小夥子,這姑娘的情況比較嚴重,需要馬上送到縣裏去做手術,我們這裏做不了。先跟我去辦公室,我打個電話到縣醫院安排救護車。”


    李金玉心中憂慮,他輕聲問道:“阿姨,我能過去看一下嗎?”


    禹母沒好氣地答道:“她還在昏迷中,應該是痛暈的,有什麽好看的。你背著她跑那麽快,斷骨可能移位,戳到別的器官了。”


    打完電話後,禹母又瞪著李金玉問道:“小夥子,那姑娘是你什麽人?得聯係她家屬才行!”


    李金玉答道:“她是我一個朋友,我沒法聯係她家人的。”


    禹母眉頭一皺,打量著李金玉。


    “看她這穿著打扮,應該是那些所謂娛樂城裏的小姐吧。小小年紀,怎麽就不學好呢?”


    說完,她又看向禹成。“成伢子,迴去我再好好抽你!”


    若是換了別人,把此時的林波當小姐,李金玉肯定會心生怒火。


    但對方是醫生,還是禹成母親,他隻能強忍。


    正當李金玉想要解釋時,禹成搶先一步開口。


    “媽,你亂說什麽。這個姐姐是藝術家,婁市的明星。”


    禹母聽後點了點頭,轉而問道:“那待會的醫藥費誰來負擔?”


    禹成再次搶答:“哎呀媽,你一個院長,這點醫藥費還不能免了嗎?我們學生哪有錢。”


    禹母瞪了他一眼,喝道:“成伢子你給我閉嘴,再插嘴我現在就抽你了。”


    她看著李金玉,正色道:“我說的是縣人民醫院的收費,醫療費應該不會少。你有沒有困難?”


    “罷了罷了,我去給你做個擔保,你盡快聯係她家人去交醫藥費。減免可能不行,醫院也有醫院的難處。”


    李金玉連忙擺手,鞠躬感謝後,他說道:“阿姨,您放心,醫藥費我能解決。”


    在等待救護車漫長時間裏,他給彭商打去電話,請他半小時後去人民醫院等著。


    現在這個情況,兵子的事情沒有整明白之前,他不願意去打擾,而卷毛遠在唐鎮。


    最適合打秋風的對象便成了正在縣城的彭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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