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疏煙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給她這麽一個答案。


    人生在世,的確有很多算計,不知道自己身邊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是誰?


    有時彷徨,有時苦惱,說一千道一萬,很多的計較中不過是試探奴才的忠心,姐妹的真情罷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小漁接著說。


    小漁雖疑惑還是笑著說道:“小姐,咱們做奴才的就是相信主子,做兒女的就相信父母,做臣下的就相信主上,奴婢也不懂其中的道理,胡亂說著罷了。”


    說到最後,她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顧疏煙怔了半晌,說到底前世的她,隻是信錯了人,表錯了意罷了。


    如今看來,竟不如一個小丫頭看得明白。


    小漁眼見母親跪著,什麽也沒問就直接將罪攬了過來,確實做到了她自己說的那兩句。


    做兒女的就信父母,做奴才的就信主子。


    多麽淺顯的關係,又是那麽真誠。


    沒歇一會,外在王嬤嬤的聲音響起,“小姐,人都找來了。”


    顧疏煙起身來到外麵,站著台階上望去,竟有十來個人之多,王嬤嬤上前,道:“小姐,全都在這裏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這位平素不管事的四小姐喚他們來,不知道要做什麽?


    交頭接耳的,小聲談論的,顧疏煙沒有阻止,也攔住了王嬤嬤。


    半晌,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她才開口問道:“誰平日裏同平兒關係最近?”


    大家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最後麵一個仆人。


    那人個子不高,長得瘦瘦小小的,看著很不起眼,見此立刻躬身走到最前麵跪下,“奴才貓兒拜見四小姐。”


    “誰同蘭兒關係好?”


    這下眾人都嚇到了,總算明白過來四小姐問的是什麽了,這兩人都是前幾日自殺而死的,別是出了什麽事才好?


    這會子,前頭又跪了幾個。


    前麵的人戰戰兢兢,後麵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顧疏煙見此,開口說道:“大夥也別緊張,就是昨晚姑姑托夢於我,說底下沒人侍候……”


    她這話一出口,將眾人嚇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不,才要了平兒和蘭兒去,說是平兒隻會梳頭,蘭兒隻會穿衣,倒沒個會做飯的,想來又缺人了……”


    底下立刻就有人哭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小姐饒命啊,咱們笨手笨腳的侍候不好夫人,您要找也找以前侍候夫人的丫頭才是。”


    這丫環說完就將目光投到和她一排角落裏的女子身上。


    那丫環看起來更不起眼,立刻迴道:“四小姐明鑒,奴婢才侍候過夫人幾日時光,怕是侍候不周。”


    一個個嚇得都跪了一地,求饒的,禍水東引的,互相罵罵咧咧的,一時間底下亂成了一鍋粥。


    而最前麵的幾人也是一臉懵懂,不知該怎麽辦。


    見此,顧疏煙抬了抬手中的錦帕,道:“罷了罷了,你們既不願意,我同姑姑說就是了,何必傷了姐姐妹妹間的情誼呢!這世道真真讓人心寒,連個能說真話的人都沒有。”


    說罷她轉身迴了屋子,王嬤嬤一擺手,“都下去吧!”


    這下可樂壞了一群人,隻是平素關係很好的人卻漸漸疏遠了。


    王嬤嬤跟進來,道:“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麽?”


    顧疏煙接過小漁遞來的茶,道:“打草驚蛇。”


    四個字,鏗鏘有力!


    林則迴到府上時,已是兩天之後,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許多,背也有些彎了。


    眾姐妹上前詢問發生了何事,林則依言看過幾個女兒,道:“你們母親的屍身,被毀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水濺了起來,又落進塵埃。


    如那一世的生命,璀璨短暫。


    “母親……”林若雪最先反應過來,一個踉蹌,若不是身後丫環扶著就摔倒了。


    林絳雪也是暗自垂淚。


    “姑父……”顧疏煙來了,帶著王嬤嬤容姑姑小漁三人,滿眼的悲切,道:“姑父,您可迴來了。”


    “疏煙,你可是知道了?”林則扭頭看去,一臉的愁容。


    “姑父,您先別傷心,這裏有件事還要您主持公道。”


    顧疏煙拾著裙擺走了進來,眼睛在林若雪和林絳雪的身上掃過,最後看向林則。


    “四妹妹有什麽事,還是等父親休息好了再說吧!”


    林若雪一邊拭淚一邊上前扶林則坐下,“父親請節哀,母親在天有靈,一定不會怪罪您的。”


    林則拍了拍林若雪的手,道:“你也別哭了,馬上就是新嫁娘了,你母親亦不願看你傷心。”


    顧疏煙看著這場麵,道:“疏煙記得姑父曾說,姑姑是病死的?”


    林則蹙眉,“沒錯,你是在質疑我的話?”


    他這兩日可以說是勞心勞力,已沒什麽耐心。


    顧疏煙行了一禮,道:“疏煙不敢,隻是近日聽了些風言風語,說母親是中毒而死的。”


    “胡說什麽?”林則當場就拍桌子站了起來,“誰在後麵亂嚼舌根,將他帶過來說與我聽聽……”


    “姑父且息怒。”小漁扶著她在一旁坐下來,她這才開口道:“疏煙本來也是不信的,畢竟姑姑病死一說可是姑父說的,怎得有假?”


    “然而,疏煙一早就收到一封奇怪的字條,說有人要毀屍滅跡,消毀證據。”說著,她將一張字條拿出,小漁立刻呈給林則,才退迴來。


    她緊接著說道:“正急著同姑父說這件事,卻聽到姑姑屍身被毀的消息,姑父覺得這是巧合嗎?”


    林若雪就站在林則身邊,道:“父親,除了母親的墳可還有其他被毀的?”


    林則一愣,搖了搖頭,道:“是有人去報官才得知,今晨府尹才派人來告之我,我已前去看過。”


    這樣的事實,很難不讓人將兩件事聯係到一起。


    顧疏煙冷漠的看著他們,道:“而且上麵說,母親是中毒而死。”


    “什麽?”林若雪吃驚的張大了嘴巴,看向林則。


    林則也是鐵青著臉,“雖不知真假,這送信之人確有可疑,可知是何人來送的信?”


    顧疏煙搖頭,“是林叔教給我的。”


    “去喚林叔進來。”


    林叔本就侍候在下麵,聞言立刻走了進來,道:“老爺,今個是門房的下人撿到這字條,並未見人。奴才見上麵寫著四小姐的閨名,便給了四小姐送去。”


    “以後收到這種東西,先拿來給我,若是恐嚇之類的信,豈不嚇壞了女兒家。”林則斥道。


    林叔立刻稱是,這才退了出去。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先迴房歇息吧!”一時間,林則隻覺得自己腦袋都快炸了。


    似乎自從夫人過世,他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慢著。”顧疏煙起身,攔在前麵,道:“姑父準備如何處理?”


    “四妹妹這是何意?”林絳雪紅著眼眶走了過來,道:“她是你的姑姑,卻還是我們的母親,亂親疏關係,父親更是她的丈夫,若說心痛,若說著急,那父親更甚,你這般為難父親,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這一頓夾槍帶棒的話,說得是一點情麵也不留。


    容姑姑連忙走了出來,道:“老爺,諸位小姐,且聽奴婢幾句。”


    林則揮了揮手讓她說,林絳雪這才冷哼一聲退迴座位上。


    “近日來府上出了很多事,先是夫人過世,後又有賊人入府放火,更甚者四小姐也曾遭遇毒殺,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要人命的事情。”


    “依奴婢愚見,咱們還是盡快查明真相為好,省得其他人再遭殃。”


    “四妹妹何時遭遇毒殺,怎麽沒聽你提過?”林若雪行如清風,飄到顧疏煙麵前。


    見林則望來,顧疏煙瞪了一眼容姑姑,這才將那件事說了一遍。


    隨後又扯出蘭兒自殺之死,林絳雪立刻就說道:“那平兒自殺會不會也有蹊蹺?”


    “可不是,還驚動了官府,又帶走了幾個人,現在結果呢?不了了之了?那帶走的人呢,那也是咱們府上花錢買迴來的。”


    容姑姑難得的與林絳雪統一口徑。


    林則擰了擰眉心,道:“這麽大的事,為何不告訴我?”他責怪的看著顧疏煙。


    旁邊王嬤嬤立刻解釋,道:“老爺請息怒,小姐是怕您擔憂,所以想私下裏查查,若查出什麽來再交給老爺處理,若查不出就當誰失了手,好歹也沒出事不是。”


    “胡鬧。”雖是對著王嬤嬤說的,顧疏煙卻知道,林則是在生她的氣。


    當下就福了福身,道:“疏煙知錯了。”


    果然,林則的臉色微微和緩,道:“那依嬤嬤之意,如今是有些眉目了?”


    這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顧疏煙的身上。


    顧疏煙點了點頭,道:“疏煙不才,的確查出了些眉目,還要姑父定奪。”


    “說吧!”


    顧疏煙對著小漁點了點頭,這才看向林則,道:“姑父,在此之前,疏煙請了些人過來,望姑父莫怪罪。”


    “老爺……”簾子被掀開,一聲嬌媚的聲音傳來,接著就進來了幾個鶯鶯燕燕。


    當先一人,正是太夫人。


    林則趕忙起身,瞪了顧疏煙一眼,“這等事情怎能告訴太夫人?”


    顧疏煙沒有說話,太夫人卻臉一橫,道:“若不是我遇上四丫頭問責,豈會知道這件事,你個沒出息的,連自已媳婦都照顧不好,讓人害了去,如今還有臉說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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