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暴怒的韓慕初,雖然他的反應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李澤希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繼續說下去。


    “繼續說下去……你是怎麽知道的?”


    韓慕初白皙到毫無血色的臉上染上了一層不太正常的紅暈,眸子裏是一種李澤希從未見過的、病態的瘋狂。


    他將一支香煙點燃吸了一口之後緩緩吐出,薄霧將他的臉色襯托地更為陰沉。他向來進退有度,尤其是在假裝消失的這段時間,但此時卻徹底陰沉下了臉,深沉的眸子像是即將卷起狂風暴雨。


    ”她來過goldenvinnus,做了一些實驗……”李澤希遲疑地開口,他在長出一口氣後緩緩道:”實驗結果顯示她已經懷孕一周了。”


    ”雖然她將實驗數據全部刪除,但是她沒有刪除數據的備份……”


    韓慕初已經完全被憤怒掌控所有的理智,恍惚間,他隻是看到李澤希一張一合的嘴巴,說了些什麽他已經全然不知。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韓慕初的眼眸微微發紅,他從來不知道傷心、難過是什麽感覺,尤其是流淚的次數也少得可憐。但是鼻頭微酸、眼眶濕潤,這些前所未有的感覺,一時間將他從思緒中剝離,強迫他麵對這一殘忍的事實。


    眼眶周圍的濕潤,逐漸在發生變化,直到一滴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他才發覺自己竟是這多少年來第一次流淚。


    而且是為了一個女人流淚。


    在遭受胡櫻的背叛時,在遭到父親的冷眼旁觀時,就算是被父親的車撞倒時,他都未曾流過淚。


    但是今天,他,竟然為她,流淚了?


    竟然是因為這種事情流淚?


    他發覺自己的心髒在隱隱作痛,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在裏麵不停地攪動,讓他一時難以正常唿吸。手中的香煙不知何時已經燃燒到了末端,他才緩緩抬起酥麻的手指,猛吸一口。


    冉沉雪的聲明,讓他找到了一絲報複的快感,他以為自己已經是這段感情的贏家。但是,當他得知她懷孕這樣殘忍的消息時,心髒卻被徹底擊碎,連碎片都化為灰燼。


    江珂言,你真的好狠。


    這讓他不得不反思自己過去對江珂言身上所投入的情感。


    這種感情是愛嗎?還是占有?還是控製?彼此之間沒有界限,一時讓他難以分辨。


    在接觸她之前時,他曾調查過當年撥打救護車電話送他去醫院的那個人。在找到當年的出診單時,上麵的簽名赫然寫著”江珂言”三個字。


    這個簽字的人,和如今的江珂言是同一個人嗎?


    他承認,每次舉辦慈善晚宴時,他特地放低了標準,廣泛邀請各路人士參加宴會,就是為了在人群之中找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一切好像是他在操控,但實際上勝利的又是誰呢?


    落魄的江珂言就這樣撞破了他的網,成為他眼中的獵物。偌大的m城,姓江的又有幾個人呢?


    從一開始對她的冷漠,到之後的完全占有,他從她的身上,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愉。他之前對這些事情是毫無興趣的,但江珂言隻一個細微的動作便能勾得他情迷不已。


    這真的是愛嗎?


    韓慕初與生俱來的殺伐果斷,在得知她懷孕的那一刻蕩然無存。


    江珂言這女人,明知趙臨傲如果愛她就不會做這麽隨便的事情,為什麽還要奮不顧身?韓慕初認為他相比趙臨傲來說已經給予了她充分的尊重,但是這女人找男人的眼光怎麽這麽差勁!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他決定去見見她。


    ”我有事出去一趟。”韓慕初的聲音逐雖然聽起來平靜不已,但其實已經壓抑了大半的怒火。


    他利落地套上了西裝外套,頭也不迴地離去。


    此時的江珂言,正在搜尋歐楓在m城的血液檢測公司的資料。


    這是一個私人機構,目前隻針對會員開放。而會員的要求極為苛刻,仿佛是量身定製一般。而且這個機構的所在地涉及中、美兩國,歐楓均為控股股東。


    在不起眼的角落裏,趙氏集團的控股占了1%。


    就這一數據,讓她明白趙臨傲與歐楓之間不正常的關係,絕對不止於女婿和嶽母。


    歐夢菲沒有出現在股東名冊內,就說明這件事情可能與歐夢菲無關。但是趙臨傲與歐楓之間又能有怎樣的利益輸送呢?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趙臨傲需要血來緩解自己的病情,歐楓需要血來做什麽呢?


    正在思考時,江珂言掏出鑰匙緩緩插進鎖孔內,邊思考邊微微轉動,此時已經是深夜,屋裏一片漆黑。


    但是她聞到的味道騙不了自己的大腦,這是韓慕初身上專有的,淡淡的煙草味。


    是他來過嗎?


    沒有多想,江珂言關上了房門。在她關上房門的那一瞬,她被猛地拽進一個男人的懷裏,後背靠在了他堅實的胸膛上。男人的雙手交疊,護著她的小腹。


    這個男人獨有的氣味仿佛宣誓著他的絕對主權,他身上那種成熟的氣息讓她完全失去的反抗的欲望。


    “韓……韓慕初?你怎麽來了?”


    江珂言猜到了她懷孕一事,但實際上懷孕是假的。


    韓慕初沒有說話,抱著她的力度再次收緊了一些,就像是在發泄著憤怒。


    “我……我快唿吸不了了……”


    江珂言從喉嚨縫中蹦出了這幾個字,韓慕初的力道過強,她身體開始本能地反抗。


    感受到了她的掙紮,他才意識到此時的她正處於懷孕階段,他微微鬆了鬆力,將她緩緩放在床上。


    感覺到自己後背接觸到床時柔軟的觸感,新鮮的空氣魚貫而入,讓她不由地喘著粗氣。


    但是韓慕初並沒有準備完全放過她。


    “為什麽?為什麽懷上了他的孩子?”


    等到眼睛逐漸適應黑夜,江珂言才看到韓慕初的模樣。在月色的襯托之下 ,他臉上的混血感越發明顯。當瞧見他的神情,她才突然察覺到,局麵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帶了火藥味。


    江珂言沒有吭聲,她現在還不清楚韓慕初是不是為了她的血而來。


    兩邊頓時陷入僵持卻洶湧的沉默,氣氛漸漸變得壓抑。


    沉默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掩蓋不去的憤怒。


    “如果趙臨傲真的愛你,為什麽他會讓你隨便懷孕?你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嗎?”


    江珂言頓時愣住,她沒有想到韓慕初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韓慕初無視她的愣神,但內心的慌亂已經在江珂言麵前盡覽無餘。他越是假裝不在意,越是在她麵前方寸大亂。


    “相比趙臨傲,我不會讓你隨便懷孕。”


    韓慕初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


    “難道你就這麽放不下他嗎?那麽我又是以什麽身份存在?”


    一句接著一句的質問,讓她一時想逃離,但是她沒有辦法確定此時的韓慕初是不是真的是為了血,至少現在不是。


    “你也是,為了我的血而來嗎?”


    江珂言幽幽地問了一句,韓慕初不敢相信她竟然會這樣帶著懷疑的口氣質問他,就好像兩人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情感的聯結一般。


    “你的血?我為什麽要用你的血?”韓慕初內心深處浮現出一絲訝異:“你就是為了這種原因才和趙臨傲在一起嗎?”


    江珂言抬眸直視他審問的目光,她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唇,敗下陣來。


    “看來你還是愛著他,寧願用自己的血來緩解他的病情,那麽我究竟算什麽?”


    韓慕初放開了被束縛已久的她,在起身的瞬間,他還是下意識地護著她的小腹。


    “冉沉雪才是你真正的夫人,那麽我究竟算什麽?”


    江珂言反唇相譏,言語裏多了一絲醋味。


    少頃,他緩緩勾了勾下唇,看向她的眼神分外平靜:“是麽?”


    “你當我是傻子嗎?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沒有得到,反而徒增痛苦。”


    江珂言語氣中充滿了委屈。


    “你是說,趙臨傲能給你的,我給不了?”


    韓慕初的聲音掩蓋著無限的痛苦,他不明白事情怎麽會成這樣。


    “和你認識這麽久,我連你家在哪都不知道,你的財務狀況永遠對我保密,你在做什麽我永遠都不知道,你為什麽消失也不會對我說,讓我痛苦那麽久,究竟是誰在防備我?”


    江珂言一連串的質問將最近所受的委屈全盤托出,她覺得自己才是這段感情的受害者。


    “對不起。”


    韓慕初醇厚的聲音,說出了她意料之外的三個字。


    ”是我不該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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