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太太和一般的老太太可不一樣,這是個成了精兒的,沒準能唿風喚雨呢,就這土埋到脖子的人,都能生生的把一個大小姐逼到抑鬱症而在大年三十晚上自殺。這何止是一個老太太啊,這就是一個兇神惡煞!別看他這會兒和我們裝老扮乖,略一鬆心就能著了她的道兒。這種村子裏出來的老東西,最沒人性,也最可惡。看她時間長了沒的添了晦氣。”


    “就是,快點下去。”


    “快走,快走,別浪費爺們的功夫。”


    幾個人嘻嘻哈哈把吳老太太從車上拽了下來,然後,調轉方向,一腳油門,噴了老太太一臉的尾氣。


    可憐吳老太太,半輩子好日子,早就養得吃不了苦了的,雖然這半年多顛沛流離地居無定所,可畢竟身邊還有兒子照料。這會子,一下子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點自己藏起來的體己錢也被這幾個該著挨千刀的小崽子們給弄走了。


    被扔到半路上的吳老太太,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過,不要小看了人的潛力。大夏名言,有山靠山,沒山獨立。在自己被扔下來的一個衣裳包上坐了一會兒,實在是沒了辦法,老太太自己給自己鼓起了力氣來:家裏的房子應該沒有倒。養老是沒問題的。幾畝地,種點糧食和蔬菜,生存是沒問題的。勝似在城裏,被人攆來攆去的像個喪家犬。最重要的一點是在老家生存幾乎是沒有成本啊。比那個見鬼的城市裏睜開眼就要錢強多了。


    她慢慢地給自己做著老家比城裏強百倍的對比,心裏重新充滿了對生活的希望。我剛七十歲,我兒子如果表現好,刑滿釋放也得有個家,我得給他守好了。不得不說,再壞的人他也有值得稱道的某個行為。就像吳田野,這個男人他強奸鄭曉麗,違法犯罪找小三,道德敗壞,但他對自己的親媽還是孝順的。而吳老太太,也是一心一意地還在為兒子打算著,心疼兒子一朝熬出獄,在這世界上孤零零的一個人該有多可憐。所以,自己一定得打起精神來,多種糧食,好給他存點錢。


    一個女人,一個偉大的母親的胸懷。縱然她犯下很多錯與罪,她對兒子的拳拳之愛心,還是值得肯定與稱道的。


    而這個時候,她最看不上的孫女吳迪和自己的男朋友墨安然正站在母親鄭曉麗的墓前。


    吳田野、鄭蓉、鄭芬都得到了報應。最終還是要借助於國家機器,把惡人們的嘴臉和心腸都大白於世人眼前,她們道德的淪喪應該為整個社會的人們所唾棄。讓壞人們象過街的老鼠一樣享受她們人人喊打的待遇。


    這些壞人們去了她們該去的地方。


    舅舅也一直要求來姐姐的墳墓前看看。


    也許死者無知,但,如果就如三世因果經裏說的那樣,如果死者死不瞑目,就等著看害死自己的人的下場呢。做一個遊離在空間裏的遊魂是多麽的可悲。


    所以,這一趟,她和墨安然一起護送舅舅鄭戔來到了遠離市區的少人問津的公墓。


    有一句話叫作,沒有人能代替法律去懲惡揚善。但是,如果法律公正的光芒沒有照耀到的地方呢。幸虧,我們在。


    鄭戔撫摸著墓前那個小小的照片,那是他的姐姐,他十三歲後就再也見不到了的姐姐。


    在鄭戔的記憶裏,自己的姐姐謹小慎微,因為父母的不假辭色,不予理睬,兩個孩子不得不相依為命。那些傭人們雖然不曾格外的欺侮,但也沒有誰肯好心地賞這小姐弟二人一點點善意。鄭家是鄭姓人的天下,而她們倆是不被鄭家人承認的尷尬的存在。


    沒有人關心溫暖過的孩子,在一個全是大人的惡意的漠視裏存活,其中有的艱難隻有他們知道。鄭蓉一家人快樂地住在鄭家的大宅子裏花著鄭氏集團的錢。而讓這兩個根正苗紅的正統的繼承人見著她們如老鼠見了貓一樣。


    原罪。她們是帶著罪孽來的。所以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在贖那她們根本不知道的罪。她們互相溫暖,互相照顧。彼此支持著走到了他十三歲。他不止一次的對自己的姐姐說,“等我長大,等我有能力帶著姐姐離開這個地方。這不是我們的家。這一輩子我都會對姐姐好。”


    姐姐抱著他,傷心地,卻是小聲的哭。是的,在那個萬惡的大宅子裏,她們的哭聲都是打擾,她們就像兩個啞巴孩子一樣,用眼神和手勢交流。努力地不去讓那個名義的親爹和親媽看她們更不順眼。


    前塵如夢。一個噩夢。那個夢裏唯一的親人也被壞人帶走了。


    鄭戔在鄭曉麗墓前,淚如雨下。


    他哭,自己命苦的同胞姐姐短命卻厄運不斷的一生;


    他哭,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一個弟弟,卻沒有盡到責任護住自己唯一的姐姐;


    他哭,父慈母愛的缺失,讓他沒有了來處,而從噩夢中醒來,又少了血肉相依的姐姐。姐姐就是他一體的骨肉。這活生生的削骨剜心之痛,是誰給他的?


    他無聲的淚,怎麽流也流不完啊。


    吳迪拿了一把小刀,慢慢地修剪著母親墓碑周圍的樹枝。


    死者已矣,活著的還是要好好活著。


    否則,如何讓那些個壞人們得到報應呢?


    “寶寶,去勸一個舅舅。”


    “舅舅積壓在心裏的淚太多了,讓他靜靜地流一會兒淚吧。他自醒來之後,就是拚命的做複健,要麽就是賺錢,他的心裏這幾十年,是流不出來的淚泡著的日子。趁著這個機會,把淚水和苦痛都一起流出來。他康複地會更快些。”


    “也是,舅舅的人生慘淒,無人可及。幸而天可憐見的,重迴世間,能看那些魑魅魍魎都現形被繩之以法,情懷也可以勉強安慰些。”


    吳迪慢慢地走到吳戔身邊,她的手用力將舅舅拉起來,另一隻手緩緩地從上到下地拍著他的後背,“舅舅,壞人伏法,我們是來讓母親在天有靈安息的。您還有我。”


    吳戔:“是啊。舅舅還有你。我們得好好的,姐姐才能放心。”


    他鎮定一下心神,把心中的酸苦都收一下。想到,我一個當舅舅的,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在外甥女和外甥女婿麵前是沒有麵子可言了。有點赧顏。


    “姐姐,你放心吧。小迪,我會好好地守著她、護著她平安。過幾天我再來看你。”他鄭重地在墓前鞠躬,和鄭曉麗告別。


    墨安然知道吳戔肯定體力是不支的。他體貼地把車開到了公墓裏邊,當然,守墓人的紅包當然是得包大一點。


    今後的望京,群雄逐鹿。


    吳戔,將把一個與自己的血脈沒一點關聯的吳姓,送上世界經濟舞台。他也將以雄踞之姿,俯視人間宵小,在這個城市裏盡展其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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