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哲人說,嫉妒讓人醜陋。在嫉妒的怒火裏生活的靳滿滿每一天都怒不可遏。她想這個世界的對錯全是假的。否則,為什麽她這麽賢良方正,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女人為什麽就不能得到上蒼的獎賞過上好日子呢?為什麽那個“不要臉的賤貨”就能在這人人都麵黃肌瘦的時代裏活得那麽滋潤?天理在哪兒呢?


    其實,一開始她缺吃少穿的時候,靳改改是願意幫一把的。人不親土還親呢。一個村子裏嫁出來的閨女,互相照顧也是該當的。可是這個滿滿就是個不識數的,不都說鬥米恩,升米仇嗎?就是這樣。如果自己名聲都壞了,接濟她過日子,她還一副理所當然,這是你欠我的拿著高高在上的姿態,好像我要你的東西就是高看了你一眼,是施舍給你的情份的時候,靳改改當然就不幹了。她既然敢在這個村子裏和男人們明鋪夜蓋過日子,丈夫都默許了的,你算什麽呢,好不好,不好就撂開手,誰還離了誰不能過了咋的?


    如果一個人每天都給你一塊錢,一開始你會心存感激。而一段時間之後,你就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再過一陣子,你就覺得這是你天經地義該得到的。如果這個人不給你,他就罪大惡極、十惡不赦。而靳改改在靳滿滿這裏就是這樣的。


    農村是一個不怎麽講道理的地方。端看是誰家男人多,誰家的男人更橫一些。這樣,那些家裏沒有兒子的當然就吃虧了。所以,這個地方就敢明著笑話那些沒男孩子的人家是“絕戶頭”。這個地方有個順口溜叫做“絕戶頭,笑哈哈,自己賺錢自己花。”“絕戶頭,吃飯多擱油”。諸如此類的貶義性和暗示性極強的話頭兒。


    而靳滿滿則在又一天的期待裏,沒有等來靳改改的友情大奉送的時候,開始在牆頭邊、門口外等能讓你聽到的地方說些個著三不著兩的瘋話兒出來。因為她自己是有兒子的,她自己的兩個兒子看見馮愛芝就走不動的那個蠢樣,那一副上趕著想在馮愛芝麵前表現自己男子漢氣概而馮愛芝連理都不理的做作更是讓她氣不打一處來(她自以為是馮愛枝故意的)。自己的男人狗剩,加上自己的兒子,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被那一家子倆女人把魂都勾走了,沒一個是把心放在這個家裏的,全是一些沒心沒肺的狗東西!


    她盡可以在家裏扯著嗓子罵自己家的男人,這真的是不犯法。這也是農村獨特的鄉土文化。如果再沒有打架罵人偷情這些個業餘文化現場劇上演,你讓父老鄉親上哪兒去找點娛樂去?


    本來應該親近的兩個女人因為那點彎彎繞繞的心思而賭上了氣。靳改改再不肯接濟靳滿滿一針一線。而本來在姐妹的幫助下能過得去的日子就捉襟見肘起來。靳滿滿的氣就更不順了。


    這天,終於爆發了。


    一開始隻是指桑罵槐,不傷筋動骨的小打小鬧。到後來,一個人搭台一個人唱戲沒意思,也沒人捧場,她越發的恨。一屋子烏七八糟的東西,連應戰都不敢。可見是心虛得很!


    靳改改這邊和丈夫馮本鵬在家裏夫唱婦隨地經著布。眼看著冬天就到了。一閃日子就是年了。一家子人,尤其是閨女家還倆孩子,還是得做件新衣裳穿的。


    今天沒有外客,夫妻倆你來我往地走經經緯緯,三道白,兩道紅、兩道藍地認真的數著怕錯了花格子。


    外麵靳滿滿的罵聲尖利,靳改改知道是在罵自己家。她是一個很看得開的女人。當初之所以打開門招惹上了那幾個男人,一半是生活所迫沒辦法。一半是她長得太漂亮,自己的男人又老實,(此一戰後,她再不認為自己的丈夫是個老實的了),家族雖大,自己已經是遠支了,沒出五服的近親也就那麽幾家,沒有能擋得了事兒的。為了長遠立足,她也就半拒半迎了。


    靳改改:“我聽我母親給我讀《四十二章經》,那經文裏頭寫,有個人帶著滿腔的惡意去罵佛陀。佛陀就靜靜地聽他罵。等他罵完了,佛陀問他,如果你去給某個人送禮,而那個人不肯收,那禮物,你準備怎麽辦呢?他說,他實在不肯要,我就隻好拿迴家去了。也不能浪費了或者扔了不是?佛陀就笑了,“你罵我的那些話兒啊,我不要,你拿迴家去吧。”


    馮本鵬聽出來媳婦的意思,是讓他不用和那個女人一般見識,也不要生氣。媳婦一個女人都有這種見識,自己一個大男人也凡不上和這個女人計較。


    傍晚,狗剩從地裏迴來,看見自己的媳婦還坐在門口的石頭上撒著潑,一句一句地往外扔那些個難聽的話。他明明看見馮本鵬家院門虛掩,院子裏有人在走動。人家顯然是想息事寧人的。


    靳滿滿:“有兒不算貧,沒兒貧死人。再長得如花似玉又怎麽樣,還不是一分錢不值地被男人拉走了?什麽大人什麽孩子,真的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閨女會打洞!”


    狗剩:“你這是說什麽呢,鄰裏鄰居的,你就不能消停點過日子。人家本鵬家對你還不夠好?你怎麽就不知足呢?”


    靳滿滿一聽丈夫不向著自己說話,她頓時就恨上心頭,她心裏頭一直以為丈夫喜歡靳改改的容貌,所以才和自己不親近。這種人從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有了錯反正全是別人的。也難怪自己的男人不喜歡他。


    靳滿滿一巴掌打到丈夫臉上的時候,馮本鵬已經從院子裏出來了。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狗剩這個男人不錯,但是太縱著這個靳滿滿,男人寵媳婦一點錯兒沒有。怕就怕這個媳婦是個拎不清的糊塗蟲。


    今天也是合該著馮本鵬這個男人一戰成名,打個翻身仗。


    狗剩的大名叫桂發,他弟弟叫桂來,今天恰巧就也過來了,這是個光棍二流子,他曾經也想打靳改改的主意,可靳改改看不上他。根本不給他一點希望,心裏是有宿怨的。


    馮本鵬人老實,個頭可一點不小,隻是因為性格的問題,大家都自發的認為這是個大笨熊,而且是沒有威脅的安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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