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南


    這個飯莊是南方菜係,牌子就是讓你賞心悅目,江南的美人,旗袍高髻、一米六五以上的苗條身材,一路的環佩叮咚、伴著一路鳥語花香。這裏是會員製,身家夠千萬以上或是政府高級官員才能得其門而入。平民百姓這輩子可能都不知道在這都市裏有這樣一方洞天,進來了,就仿若平地升仙,聽著輕柔和緩的絲竹之聲,聞著似有還無清淡卻綿長醉人的檀香味道,聞香知雅意,當是貴人來。


    遞上帖子,鬆韻閣


    “槐影對籠苔點細,桐花西倚夕陽稀。 夜來夢上檀香閣,猶映珠簾避貴妃。”一道男音傳來。


    “吃個飯,還得作首詩嗎?舅舅,對這些詩呀幹的我是不喜歡的。這飯看來能不能吃上還挺懸的呢。”


    “有什麽懸的,不過一個莊子,舅舅送你一個、十個都不是問題。好好的興致,被打擾了。哪兒都有些攪擾人興致的沒眼色的東西。”對了,她們就是來砸場子的。


    “客人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這莊子是在市中心鬧中取靜占地多少嗎?這裏麵哪一個雅間裏掛得不是名人字畫,擺的不是金玉古董,你進得門來,大言不慚,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不要說一個小小的飯莊,就是在這望京市裏,有幾個敢在我們麵前放肆的?”


    那個吟詩作文的酸嘰嘰的男人一看這是惹不起的橫茬口,閉嘴走遠了。


    身邊的江南美人低聲:“客官,鬆韻閣到了。”素手纖纖,我見猶憐的風姿推開身邊一道門。


    約的是上十二點,這會兒十一點五十,屋子裏還空無一人。一宮裝美人進來執盞奉茶,二人對視,“這是要給我們點顏色看看嗎?”


    “吳小姐誤會了,實在是周某今天臨時加了一個會,才出來的晚了些,今天我夫人與幾位擺酒,乃是一片誠意相請的。”周京偕妻子薄鳳至帶著鄭念來了。


    墨安然隨後也到。他把吳迪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裏,“天兒眼看著就涼下來了,你出門也不多加件衣裳,手這麽涼。”


    麵向吳戔,“舅舅到的早。”


    彬彬有禮地點頭,“周市長。周夫人。”


    鄭念以為他會和自己打聲招唿,自己畢竟是跟著市長夫婦來的,這點麵子墨安然他們幾個得給吧。恰恰相反,這幾個人互相招唿後,就坐下來,誰也沒有理這個曾經的鄭家大小姐。


    薄鳳至有點惱火。正常的人進來,不是都要挨著打聲招唿的嗎?怎麽這幾個人都不按牌理出牌呢?


    ”菜都是點好了的,直接上菜吧。”她一語定音,墨安然幾個臉色就沉了下來。請客你說了算,置客人於何地。


    幾人都未說話,菜一個一個的上來。


    酒,上來的是紅酒。


    周京:”這次是夫人一定要請幾位,鄭念小姐一力請求,感謝幾位蒞臨,我們碰一個吧。”


    吳迪等身邊的旗袍美人把酒倒進杯子之後,揚聲,“我舅舅還在康複期間,不能飲酒。我是不喝酒的人,安然哥呆會兒得開車迴去,也不宜飲酒。市長大人,賢伉儷不妨自斟自飲吧。我們喝茶就好。”


    薄鳳至:“不喝酒,這飯局還有什麽意思。墨董盡管喝,散的時候叫個代駕就是了。”對於吳迪和她舅舅,她是有敵意的,這個傻女人被鄭念洗了腦,認為吳迪和她舅舅對鄭念的惡意和誤會都太深了,簡直是莫名其妙。


    墨安然:“女朋友的話,就是聖旨,比聖旨還厲害,不敢不聽的。”他起身,把三杯倒得滿滿的酒杯傾進了旁邊的垃圾筒裏。看都沒看市長兩口子精彩的臉色。請客還認不清自己的角色身份,難為這個周京怎麽當上市長的。突然就腦子進了水成了弱智?


    “那就多吃菜吧,我們難得能湊到一起,也是緣份嘛,邊吃邊聊好了。”周京本來是試探一下吳家水有多深,是否能為他所用。這一開始,就成僵局。這可不行。能上來就敢掃他麵子的人,不是蠢到極致,就是有恃無恐。這幾位肯定是後者啊。尤其是這個新鮮出爐的吳戔先生,這是望京市的財神爺啊。


    “小念說和吳小姐是嫡親的表姐妹,聽說舅舅現在恢複得也很好,她可高興了。所以一定讓我攢這個局,就是想和自己的親人們多親多近。這孩子心地善良,你們從前可能有些個誤會,今天吃過這頓飯,一天雲彩就散了,一家子血肉至親,哪有什麽長遠的恨啦,怨的。我說的對不?吳小姐,吳先生?”薄鳳至自說自話地來了一通。吳迪手裏把玩著茶杯,想著什麽時候砸出去,砸到頭上還是身上效果更佳。


    周京:“吳先生否極泰來,氣色不錯。聽說您仿臥龍先生,遙觀經濟時局,眼光獨到,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華盛就是先生名下的控股資產,今日一見,先生風姿翩翩,乃我望京大才。今後我們的城市建設,還要請吳先生多多指教支持啊。”


    吳戔:“都是遙傳。我不過一個病弱之軀,哪裏有什麽才不才的。混吃等死的廢材才是。市長切莫枉用了心思,我就慚愧了。”


    不卑不亢的態度,不軟不硬的釘子。


    薄鳳至示意鄭念說話。這本來就是為了她才組的局嘛。


    鄭念被忽略了個徹底,她本來想在吳迪麵前耍一下威風的。不料,這幾個人根本當她是個透明的。一個眼風都不給她。


    墨安然隻是把桌子上的菜挑挑撿撿地給吳迪往盤子裏放。吳迪略嚐一下,直接吐到了碗裏:“這什麽東西,是人吃的嗎?”她站起來,將麵前的菜直接摞起來幾盤,吩咐屋子裏的侍者,“把你們的菜譜給我拿一份進來,姑娘我看看,有沒有能吃的。”


    侍者已被這包廂裏的氣氛嚇得有點呆。人家聚會吃飯是聯絡感情,這些人,一個個冷冰冰的,就像是要找事兒的。


    鄭念站起來,指責吳迪,“表妹,你的餐桌禮儀是怎麽學的,怎麽可以這麽沒禮貌。薄阿姨費盡心思給你們點的菜,你怎麽能這麽做?曉麗阿姨要是知道你長成這樣,得多傷心啊。”聽這挑撥離間的口氣,鑒定完畢,妥妥的一綠茶小白花啊。


    “這位姑娘跟誰說話呢,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和我說話?”吳迪把手裏的筷子放下,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她那居高臨下的氣勢,似乎鄭念就是一個惹人煩的蟑螂一樣。


    “吃飯的時候動氣對胃不好。乖,不生氣。胃做錯了什麽呢,你對它這麽不友善,對吧。”墨安然拉著吳迪的手,輕聲慢語地說,“看誰不順眼,給男朋友說一聲,為了它們上火,不值當的。”鄭念這種小人物,在墨安然眼裏,再怎麽上竄下跳,他也是看不見的。小女朋友願意留著她們當小醜看,他沒意見。但是招自己心上人生氣,這可不行,該收拾得收拾。


    鄭念聽著人家小兩口柔情蜜意地打情罵俏,還把自己當主角,心裏氣的不行,也沒辦法。這個場合,還真就沒她說話的份。除非那個薄鳳至抬舉她。


    “吳小姐喜歡吃什麽菜,再點幾個好了。也是我們考慮不周,不過也是為了騰出了時間,大家好好聊聊的,真是好心辦了不好的事。沒事,沒事,服務員給外邊交代一下,讓廚房上菜快著點。”周京一力圓場。


    薄鳳至心中不快:“我們夫妻時間緊,我就直說了,鄭念這小姑娘是我的恩人,以後我是要護著的。我不希望你們以後再有什麽不和氣的話傳出來,影響了她的心情。吳小姐不喜歡吃飯,可以不吃,但,話,我就說到這兒了。以後,你那些囂張霸道的行事作風要改一改。”


    說時遲,那時快,吳迪和舅舅、安然對視了一下,拿過桌子上的杯子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就把杯子帶著茶扔了出去。力量並不大,侮辱性極強。


    兩杯茶全落在鄭念和薄鳳至她們麵前的菜盤子裏,一時間,茶水、菜湯飛濺,這壁廂的三個人都未幸免。隻周京坐得遠了些,身上隻有幾個油點子。


    周京初來乍到,正是官威極盛的時候,他想發火,還是壓了下來。凡事量力而行,不可與強者以剛克剛,否則可能就是自己的末日。


    “周夫人,別以為你是市長夫人就能對我頤指氣使,敢和我發號施令的人除了我舅舅,在這個望京市還沒有生出來呢。今天,一杯茶,就是給你個教訓。別多管閑事。鄭念,你攀你的高枝,別來招惹我。我們的賬,我會和你一點一點的算清楚的。讓你一家逍遙了這一陣子,你是又不認得自己姓氏名誰了嗎?”


    “舅舅,安然哥,我們走。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吧,這兒的菜不合我們的胃口。我們去清平居吧。那兒的大廚今天在呢。讓她好好地給我們收拾一桌菜出來。”


    墨安然站起身來,“周市長,周夫人,再會吧。”


    鄭念:“吳迪你有什麽了不起,幹嗎一直和我過不去,你媽被強奸是她自己倒黴,和我有什麽關係?那時候我才多大,你簡直莫名其妙!薄夫人喜歡我,才來給我們說合一下。你怎麽不知好歹!”


    包廂很大,吳迪衝過來的時候,鄭念還罵得痛快。她還是錯估了吳迪的忍耐度。鄭曉麗的死,對於吳迪來說是一個這輩子都挽迴不了的遺憾,也是她過不去的死結。為了給母親報仇,她不怕與全世界為敵。誰敢提鄭曉麗,她就敢往死裏打。


    吳迪本來就比鄭念高著一截,她采著她的頭發把她拎起來,揚手左右連揮,二十幾個大巴掌打得她暈頭轉向。


    她把鄭念扔在地上,鄭念掙紮著要爬起來。吳迪將桌子上的菜一盤盤地全倒在她頭上。隻要她站起來,她就一腳踹過去,讓她或倒或坐在地上,就是起不來。


    她停手的時候,鄭念已經不敢起來了。“表姐,好好享受吧。這麽多好吃的,沒人和你搶。你看,我這表妹多為你著想。”她注視著目瞪口呆的周京夫妻,“周市長,管好你自己的人,少多管閑事。我吳家的事,還輪不到你家夫人來置喙。她願意護著誰,是她的事兒,但是我奉勸周夫人一句,別太拿自己當迴事兒,在有的人眼裏,你就是一個跳梁小醜,不過是人家眼裏的一個戲子,一定要賤到全天下都知道嗎?”吳迪明亮的眸子盯著薄鳳至,這個貴婦人一腔情願的安排著別人家的關係走向,自認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得賣給她麵子。無知,可笑。一個二線城市的小市長夫人,這張牙舞爪的樣子真是難看。“這次我給你麵子,下不為例。”她轉向周京。


    “鄭念,不是要和我吳家認親嗎?我喊你一聲表姐,你敢答應嗎?你敢答應一聲試試?”她蹲下身子,看著鄭念身上各種菜湯汁水橫流的景象,盯了她一眼,鄭念眼神趕緊躲開。這個瘋子,連市長的麵子都敢卷,她是有多狂妄?


    ”你舅舅是姓鄭的,我舅舅姓吳。別來攀親戚。什麽東西。”


    “我們走。”


    墨安然從頭到尾就是置身事外,在看戲。他之所以來,就是得確定自己的小女朋友不能被人欺負了去。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小女朋友很強,還是會擔心啊。萬一手指頭碰破了皮呢,這不是讓他心疼嗎?還是要守著才放心。


    周京,這個一市之長,今天這麵子被掃得一點不剩。他在心裏暗罵薄鳳至無事生非,讓自己和吳、墨兩家有了心結。而且,看吳迪這氣勢,那就是有恃無恐。哪兒是他一個小市長能惹得起的。他當然知道一個色厲內荏的人和一個真正的強者的區別。前者是虛張聲勢,而後者才是真正的無人敢攖其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此生路偏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翩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翩路並收藏此生路偏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