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一個安靜的周末，莊靖來到胡陶家。認識的丹姨來開門，看見莊靖和顏悅色地笑著把他請進來。
“是小莊少爺啊。”
“丹姨好。我來找胡陶學習。”
這不是莊靖第一次來胡陶家做客，之前還或多或少見過胡陶爸媽幾次，後麵就隻剩下胡陶和丹姨。他熟門熟路找到胡陶房間，聽見交談聲歪著腦袋收迴要敲門的手。
“哦，是醫生來給少爺檢查的。要不您先在客廳一坐？”
莊靖想起來家庭醫生這茬，要是他們看到胡陶藏在學校櫃子裏的一堆咖啡不知道要怎麽和遠在重洋之外的女主人交代。像是聽見了屋外麵的動靜兒，胡陶打開了臥室門，醫生正在收拾箱子看上去已經結束了體檢。
“謝謝你鄧叔叔。”
“不客氣。”醫生躊躇兩步看著胡陶的臉最終也沒說出什麽別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啊鄧先生我送您。”
丹姨送鄧醫生離開，胡陶讓莊靖進屋，隔著一段距離和丹姨說幫忙做一點紅茶放在外麵的方桌他們自己去取。
“不是我說，你媽這是養拓麻歌子呢吧？要不是長輩我真……”
胡陶把門反鎖從櫃子裏拿出來幾個文件夾和一本筆記本放在書桌前，讓莊靖把旁邊的椅子搬過來坐下。
“罵吧，我或許還能好受一點。怎麽樣？唐燁那邊沒發現你？”
莊靖咂咂嘴很難體會胡陶在說“罵吧”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沒，跟個傻子似的。不過他也基本排除了。”
莊靖把自己包裏的東西都掏出來放在桌上。
“事發當時唐燁早就走了，去了學校不遠的一家網咖。那裏值班的我認識幾個，我給他看唐燁的照片調了監控，他確實一直都在網吧裏，後來他女朋友來找一起走的。”
“那這麽說隻剩下顧全文了。”
“嗯？你這麽說他很有嫌疑啊？”
胡陶把自己的筆記和調查的資料都展開。顧全文雖然擁有小團體，但是經常單獨行動。
“這也是為什麽我能經常性跟蹤不被發現。他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上下學，他家不派車來接他，他都是走到下麵公交車站坐車迴去，偶爾打車。如果有朋友一起那一定是出去玩兒。”胡陶打開電腦連上耳機遞過去一隻給莊靖，“聽下這個。”
“這啥？”
“我在他們據點的錄音。”
“嗯？你什麽時候……”
錄音裏莊靖能分辨出幾個人的聲音，鄺鋒，同足球隊的董世雲。
【全文兒，今天又在這兒複習？】
【嗯。你們去。我對那些也沒興趣。】
【行吧……】
“這隻是上周的，我隻截了有點用處的部分，”距離命案發生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周半的時間，“我每過兩天就會換錄音筆。午休的時候我跟過他和他圈子裏的朋友，發現他經常獨行，而且那些朋友全都是點到為止，就算他在江衛出事的時候說自己在別的地方很可能沒有人可以為他作證。”
“那有證明他可疑的證據嗎？”
說到這個胡陶也很喪氣甚至有點憤怒：
“我沒有辦法去查監控。如果我是警察……或者是老師。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隻能靠著主觀線索去調查。我現在真不知道當初答應孔思楠算不算頭腦一熱。”
“嘿嘿嘿……放鬆點兒，”莊靖捏住胡陶的肩膀，“幫枉死的人伸張正義是對的，從來不存在什麽頭腦一熱。起碼現在你我都清楚，除了我們沒人會為江衛自找麻煩。”
麵對大量的沉默成本，孔思楠隨時都有可能崩盤的耐心和憤怒情緒，定時炸彈般的始作俑者以及互相挑釁的鄺鋒，每一樣都在壓迫他的神經。
“有人給我媽打電話了。”
“哈？”
“接通了。”
“哈？！”
莊靖驚掉下巴，親兒子打電話都有可能打不通，誰這麽幸運能和那位都市麗人通上電話。胡陶表情吊詭青青白白變換最終又歸於無波平靜一片。
“有可能是顧全文。”胡陶已經能夠肯定了，“她說那個人上來就問是不是高二一班胡陶的家長，還是個男人的聲音。班主任是女的，教導處或者校領導也不會這樣和她說話。”
“那鄺鋒呢？”
“鄺鋒沒必要帶上我的班級。憑我們之間的摩擦，他對我的認識已經不僅僅停留在我是和他同校的高二一班的某某某，而僅僅是作為胡陶。那天我跟顧全文的時候被鄺鋒發現，他看著我叫了一聲高二一班顧全文。我猜是他，我肯定是他。”
“我大概……懂了，那他和你媽媽說了什麽？”
“原話是很無厘頭。我猜顧全文應該是沒查清楚我家裏的情況，編到一半她沒懂就沒編下去掛了。”
“我猜他一開始打算跟你媽編排你的瞎話。結果呢？沒說什麽？”
胡陶搖搖頭說沒什麽可聊的，但提議把聯係醫生的權利轉交給自己，報告還是發給她，她同意了。
“走吧，我聽見丹姨聲音了。喝點東西。”
胡陶不想再聊這件事，起身打開門準備去倒茶，順便提了一嘴鍾棠悅轉移話題。
“拜托……”轉移話題，“行吧，她已經沒事了。不過問過我最近一直在忙什麽。我敷衍了幾句沒漏什麽把柄。”
“為什麽不告訴她，畢竟也是知情者。”
“她隻會讓我別瞎摻和，和我爸一樣。遇見什麽事隻會讓我躲遠點別崩身上……不過倒也不怪她，畢竟女孩子嘛。”
“……不明白。”胡陶看不出這和男女有什麽關係，“她那天一開始很害怕，但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迴答警察的問題。你又沒真問過她怎麽知道她和你爸一樣。”
“……那反正多一個人不如少一個。我一直想問那天你倆為啥溜了啊，還一起出現在現場。”
這一天終於來了。胡陶不知道應該先驚訝於時隔這麽久莊靖才想起來這一茬還是先尷尬於這件事隨時可以被做文章的性質。他把檸檬片放進兩隻白瓷茶杯裏再倒上紅茶，檸檬味像一條黃色的細線傳進鼻腔氣味強烈，他和莊靖一人喝了一口站在方桌所在的窗子前看不遠處的樹影，一棵最近的鬆樹樹枝上掛著一個晴天娃娃。莊靖忍不住拖長音啊一聲轉身離開了窗口。
“鍾棠悅和我聊了聊你。”
“嗯？聊我什麽？”
“你不覺得之前鍾棠悅對我有些時候態度莫名不好嗎？”
莊靖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胡陶，他真沒看出來。
“不管怎麽樣你總是對的，我先道歉。不過是因為什麽，你們之間有過節？”
胡陶歎了口氣，心情卻漸漸放鬆下來，來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
“你喜歡男人嗎？愛情那種喜歡。”
“不喜歡。”莊靖迴答得很幹脆，“問這幹嘛？”
“她覺得你喜歡我。”
胡陶花了點時間叫醒宕機的莊靖，拍了他兩巴掌才把人恍惚地扯過來坐下。莊靖結巴著問為什麽要這樣說，胡陶就把那天看煙花叫錯名的事告訴了莊靖。莊靖懊惱地抓了把頭發扛不住自己樂了。
“我真服了……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麽直腦筋……那天是這樣，哎喲我說了你不準生氣，你保證哈。當時我確實在想你，不是那種想！我是在想你經曆了這麽糟糕的事但你那倒黴爹媽卻一個都不出聲，指望他們安慰你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就想說要不要約你一起出去吃飯開解開解。結果她恰好叫了我一聲我就脫口而出了，我他媽都忘了她怎麽能想成這樣？”
“哈哈哈哈哈……”
胡陶毫無防備笑出聲來，拿著紅茶的手也抖個不停，茶水就像裝在杯子裏染著晚霞的海浪一樣蕩漾不停。莊靖無限憂愁，看胡陶笑得如此不節約翻個白眼也當笑話略過了。
“很正常，世界上有兩種人是叫人看不清的。一種是城府極深的陰險之徒，另一種就是你這樣太過單純的人。因為想法太簡單反而讓人不好琢磨……我勸你還是找時間和她把這事兒說清楚，不然今天你來找我被她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激起什麽浪來。”
“我真笑了。好吧……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照你說的我們手頭沒有別的線索了，就拿著這些行程日記也不是迴事兒。”
“我們可以去現場看看。”
“嗯？現場？你是說那個教室啊？”
“對。屍體肯定看不到，監控沒有權限。那隻有教室了。我們今晚就去。”
“誒？啥？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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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晚上九點左右，莊靖和家裏報備晚上睡在胡陶家後跟著他從臥室的窗戶翻牆離開了房子。莊靖臨走前揣了把剪刀，二人打車來到學校對麵的街。徒步走到學校操場圍欄邊灌木叢擋住的缺口鑽了進去。
“見過從這兒逃課出去的，沒見過從這兒溜進來的。”
“沒見過的多了。”
胡陶壓低聲音和莊靖從離學校大門較遠的方向繞去教學樓後麵。他對現場的證據不抱希望，不知道學校會不會派人徹底清掃那間教室，如果真是這樣胡陶隻能承認自己夜郎自大根本，他沒有辦法為江衛主持公道。他咬著牙，憋著一股氣觀察四周有沒有人才拉著莊靖找到那間教室的窗戶。
“等會兒，戴上這個。”
胡陶抓了兩隻醫用橡膠手套和塑料袋塞給莊靖，兩人穿戴好手套和腳套他抬手嚐試推窗，沒有上鎖便捏著窗框輕輕拉開一個接一個爬進去。胡陶摁開手電壓低在地上掃著。光柱穿梭在桌椅腿間掃過蒙了一絲絲灰的地板一寸一寸地找著。
“看看有沒有打鬥的痕跡。”
莊靖和胡陶背對背搜查著桌子不太齊，地上有不少桌椅移位劃過的痕跡。莊靖抬頭看著天花板，手電筒照向江衛吊著的那一塊梁。
“我感覺這些桌椅動了，不過又給擺正了。就是不知道是兇手擺的還是其他人來收拾的時候擺的。”
“或者都有。把痕跡拍下來，繩子掛上去不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需要墊腳的東西，我看看——”
胡陶聲音突然減弱，莊靖蹲下藏在桌子後麵，反應半天發現不是有人來了而是胡陶發現了什麽。
“怎麽了？”
莊靖靠近胡陶，兩人湊在講台上看見講台邊有一枚鞋印，因為講台積灰非常少，隻有薄薄一層所以並不清晰，可這足夠使兩人振奮。
“幫我拿著手電筒。”
胡陶掏出手機對準鞋印連拍五張，盡可能的拍全且清晰。他突然想到警察做現場痕跡提取一般都會把鞋印拓印下來，但他完全不懂。
“……再找找有沒有別的痕跡。”
“血是別想了。”
“當然……”
他們把教室仔仔細細地貓著腰找了一遍，再一無所獲。眼看時間慢慢走向十點半，胡陶和莊靖斟酌半分決定打道迴府。胡陶剛跳下窗戶就聽見拐角傳來熟悉的踩葉子聲。他和莊靖皆後背一僵，分不清是誰揪著誰貼地爬到最近的樹叢後麵躲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但似乎小心翼翼。胡陶覺得蹊蹺，撥開眼前的葉子眯著眼從漆黑一片中觀察。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在音樂教室的窗外停了下來。胡陶唿吸一滯拿出手機確認靜音後調出相機開始錄像。
那人似乎也在腳上套著什麽，左右看了兩下之後又等了一會兒才試著推了推窗爬了進去。
“我去……”莊靖瞪大眼睛看看胡陶又捂住自己的嘴巴，“這誰啊？”
胡陶關閉了錄像，拍掉莊靖抓著自己的手大膽靠近窗戶想要看清剛才進去的人。從體型上鄺鋒不符合，顧全文好像也沒這麽高，孔思楠嗎？又壯了點。胡陶驀地靠在牆邊貼著，差一點被裏麵那人一迴頭逮個正著。這太冒險了，他慢慢挪迴去發現莊靖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貼在牆邊，手裏還舉著個什麽東西放在胸前。他示意先離開再說。倆人繞了一個小圈又從原路跑迴操場的缺口跳出去。
“我去……我去！太驚悚了那人誰啊？”
“沒看到臉，但我怎麽感覺有點眼熟。”
“嗯？會是那幾個人嗎？”
“感覺不像。而且如果學校已經決定出麵了事他又何必擔心教室裏有什麽呢？”
胡陶拉著莊靖先離開學校，掏出手機給孔思楠發了個消息問他在哪兒。得到待在家的答案和後續詢問胡陶照常安慰了幾句專心迴憶剛才那人熟悉的點。
等倆人髒兮兮迴到家，莊靖大咧咧往胡陶臥室地上一躺，摸著自己心髒的位置後怕個不停。
“膽子這麽小？”
“我靠這是膽子小的問題嗎？你要是訓練我可以繞著教學樓跑十圈，但剛才那個情況……我的天……誰知道要是被那人發現會不會弄死我們倆啊。”
胡陶也稍有點後怕，但還是坐下調侃他偷偷拿剪刀防身。
“你膽子真不是一般大。幸虧我們比他早一步進去，不然屁都沒了。”
他們把髒衣服換下來洗漱之後莊靖直接在床尾趴著睡著了。胡陶給他身上扔了條毯子，拍拍臉又去衛生間用涼水衝了衝坐在書桌前喚醒電腦查起了鞋印拓印的方法。
對，鞋印，鞋子。胡陶咬住吐出來的舌頭靈光一閃，剛才那個黑衣人鞋子上有個反光，就是這個反光讓他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哪裏也被閃了一下，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學會拓印然後祈禱明天去的時候那枚鞋印還能安然無恙的踩在那兒。
“是小莊少爺啊。”
“丹姨好。我來找胡陶學習。”
這不是莊靖第一次來胡陶家做客，之前還或多或少見過胡陶爸媽幾次，後麵就隻剩下胡陶和丹姨。他熟門熟路找到胡陶房間，聽見交談聲歪著腦袋收迴要敲門的手。
“哦，是醫生來給少爺檢查的。要不您先在客廳一坐？”
莊靖想起來家庭醫生這茬，要是他們看到胡陶藏在學校櫃子裏的一堆咖啡不知道要怎麽和遠在重洋之外的女主人交代。像是聽見了屋外麵的動靜兒，胡陶打開了臥室門，醫生正在收拾箱子看上去已經結束了體檢。
“謝謝你鄧叔叔。”
“不客氣。”醫生躊躇兩步看著胡陶的臉最終也沒說出什麽別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啊鄧先生我送您。”
丹姨送鄧醫生離開，胡陶讓莊靖進屋，隔著一段距離和丹姨說幫忙做一點紅茶放在外麵的方桌他們自己去取。
“不是我說，你媽這是養拓麻歌子呢吧？要不是長輩我真……”
胡陶把門反鎖從櫃子裏拿出來幾個文件夾和一本筆記本放在書桌前，讓莊靖把旁邊的椅子搬過來坐下。
“罵吧，我或許還能好受一點。怎麽樣？唐燁那邊沒發現你？”
莊靖咂咂嘴很難體會胡陶在說“罵吧”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沒，跟個傻子似的。不過他也基本排除了。”
莊靖把自己包裏的東西都掏出來放在桌上。
“事發當時唐燁早就走了，去了學校不遠的一家網咖。那裏值班的我認識幾個，我給他看唐燁的照片調了監控，他確實一直都在網吧裏，後來他女朋友來找一起走的。”
“那這麽說隻剩下顧全文了。”
“嗯？你這麽說他很有嫌疑啊？”
胡陶把自己的筆記和調查的資料都展開。顧全文雖然擁有小團體，但是經常單獨行動。
“這也是為什麽我能經常性跟蹤不被發現。他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上下學，他家不派車來接他，他都是走到下麵公交車站坐車迴去，偶爾打車。如果有朋友一起那一定是出去玩兒。”胡陶打開電腦連上耳機遞過去一隻給莊靖，“聽下這個。”
“這啥？”
“我在他們據點的錄音。”
“嗯？你什麽時候……”
錄音裏莊靖能分辨出幾個人的聲音，鄺鋒，同足球隊的董世雲。
【全文兒，今天又在這兒複習？】
【嗯。你們去。我對那些也沒興趣。】
【行吧……】
“這隻是上周的，我隻截了有點用處的部分，”距離命案發生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周半的時間，“我每過兩天就會換錄音筆。午休的時候我跟過他和他圈子裏的朋友，發現他經常獨行，而且那些朋友全都是點到為止，就算他在江衛出事的時候說自己在別的地方很可能沒有人可以為他作證。”
“那有證明他可疑的證據嗎？”
說到這個胡陶也很喪氣甚至有點憤怒：
“我沒有辦法去查監控。如果我是警察……或者是老師。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隻能靠著主觀線索去調查。我現在真不知道當初答應孔思楠算不算頭腦一熱。”
“嘿嘿嘿……放鬆點兒，”莊靖捏住胡陶的肩膀，“幫枉死的人伸張正義是對的，從來不存在什麽頭腦一熱。起碼現在你我都清楚，除了我們沒人會為江衛自找麻煩。”
麵對大量的沉默成本，孔思楠隨時都有可能崩盤的耐心和憤怒情緒，定時炸彈般的始作俑者以及互相挑釁的鄺鋒，每一樣都在壓迫他的神經。
“有人給我媽打電話了。”
“哈？”
“接通了。”
“哈？！”
莊靖驚掉下巴，親兒子打電話都有可能打不通，誰這麽幸運能和那位都市麗人通上電話。胡陶表情吊詭青青白白變換最終又歸於無波平靜一片。
“有可能是顧全文。”胡陶已經能夠肯定了，“她說那個人上來就問是不是高二一班胡陶的家長，還是個男人的聲音。班主任是女的，教導處或者校領導也不會這樣和她說話。”
“那鄺鋒呢？”
“鄺鋒沒必要帶上我的班級。憑我們之間的摩擦，他對我的認識已經不僅僅停留在我是和他同校的高二一班的某某某，而僅僅是作為胡陶。那天我跟顧全文的時候被鄺鋒發現，他看著我叫了一聲高二一班顧全文。我猜是他，我肯定是他。”
“我大概……懂了，那他和你媽媽說了什麽？”
“原話是很無厘頭。我猜顧全文應該是沒查清楚我家裏的情況，編到一半她沒懂就沒編下去掛了。”
“我猜他一開始打算跟你媽編排你的瞎話。結果呢？沒說什麽？”
胡陶搖搖頭說沒什麽可聊的，但提議把聯係醫生的權利轉交給自己，報告還是發給她，她同意了。
“走吧，我聽見丹姨聲音了。喝點東西。”
胡陶不想再聊這件事，起身打開門準備去倒茶，順便提了一嘴鍾棠悅轉移話題。
“拜托……”轉移話題，“行吧，她已經沒事了。不過問過我最近一直在忙什麽。我敷衍了幾句沒漏什麽把柄。”
“為什麽不告訴她，畢竟也是知情者。”
“她隻會讓我別瞎摻和，和我爸一樣。遇見什麽事隻會讓我躲遠點別崩身上……不過倒也不怪她，畢竟女孩子嘛。”
“……不明白。”胡陶看不出這和男女有什麽關係，“她那天一開始很害怕，但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迴答警察的問題。你又沒真問過她怎麽知道她和你爸一樣。”
“……那反正多一個人不如少一個。我一直想問那天你倆為啥溜了啊，還一起出現在現場。”
這一天終於來了。胡陶不知道應該先驚訝於時隔這麽久莊靖才想起來這一茬還是先尷尬於這件事隨時可以被做文章的性質。他把檸檬片放進兩隻白瓷茶杯裏再倒上紅茶，檸檬味像一條黃色的細線傳進鼻腔氣味強烈，他和莊靖一人喝了一口站在方桌所在的窗子前看不遠處的樹影，一棵最近的鬆樹樹枝上掛著一個晴天娃娃。莊靖忍不住拖長音啊一聲轉身離開了窗口。
“鍾棠悅和我聊了聊你。”
“嗯？聊我什麽？”
“你不覺得之前鍾棠悅對我有些時候態度莫名不好嗎？”
莊靖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胡陶，他真沒看出來。
“不管怎麽樣你總是對的，我先道歉。不過是因為什麽，你們之間有過節？”
胡陶歎了口氣，心情卻漸漸放鬆下來，來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
“你喜歡男人嗎？愛情那種喜歡。”
“不喜歡。”莊靖迴答得很幹脆，“問這幹嘛？”
“她覺得你喜歡我。”
胡陶花了點時間叫醒宕機的莊靖，拍了他兩巴掌才把人恍惚地扯過來坐下。莊靖結巴著問為什麽要這樣說，胡陶就把那天看煙花叫錯名的事告訴了莊靖。莊靖懊惱地抓了把頭發扛不住自己樂了。
“我真服了……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麽直腦筋……那天是這樣，哎喲我說了你不準生氣，你保證哈。當時我確實在想你，不是那種想！我是在想你經曆了這麽糟糕的事但你那倒黴爹媽卻一個都不出聲，指望他們安慰你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就想說要不要約你一起出去吃飯開解開解。結果她恰好叫了我一聲我就脫口而出了，我他媽都忘了她怎麽能想成這樣？”
“哈哈哈哈哈……”
胡陶毫無防備笑出聲來，拿著紅茶的手也抖個不停，茶水就像裝在杯子裏染著晚霞的海浪一樣蕩漾不停。莊靖無限憂愁，看胡陶笑得如此不節約翻個白眼也當笑話略過了。
“很正常，世界上有兩種人是叫人看不清的。一種是城府極深的陰險之徒，另一種就是你這樣太過單純的人。因為想法太簡單反而讓人不好琢磨……我勸你還是找時間和她把這事兒說清楚，不然今天你來找我被她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激起什麽浪來。”
“我真笑了。好吧……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照你說的我們手頭沒有別的線索了，就拿著這些行程日記也不是迴事兒。”
“我們可以去現場看看。”
“嗯？現場？你是說那個教室啊？”
“對。屍體肯定看不到，監控沒有權限。那隻有教室了。我們今晚就去。”
“誒？啥？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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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晚上九點左右，莊靖和家裏報備晚上睡在胡陶家後跟著他從臥室的窗戶翻牆離開了房子。莊靖臨走前揣了把剪刀，二人打車來到學校對麵的街。徒步走到學校操場圍欄邊灌木叢擋住的缺口鑽了進去。
“見過從這兒逃課出去的，沒見過從這兒溜進來的。”
“沒見過的多了。”
胡陶壓低聲音和莊靖從離學校大門較遠的方向繞去教學樓後麵。他對現場的證據不抱希望，不知道學校會不會派人徹底清掃那間教室，如果真是這樣胡陶隻能承認自己夜郎自大根本，他沒有辦法為江衛主持公道。他咬著牙，憋著一股氣觀察四周有沒有人才拉著莊靖找到那間教室的窗戶。
“等會兒，戴上這個。”
胡陶抓了兩隻醫用橡膠手套和塑料袋塞給莊靖，兩人穿戴好手套和腳套他抬手嚐試推窗，沒有上鎖便捏著窗框輕輕拉開一個接一個爬進去。胡陶摁開手電壓低在地上掃著。光柱穿梭在桌椅腿間掃過蒙了一絲絲灰的地板一寸一寸地找著。
“看看有沒有打鬥的痕跡。”
莊靖和胡陶背對背搜查著桌子不太齊，地上有不少桌椅移位劃過的痕跡。莊靖抬頭看著天花板，手電筒照向江衛吊著的那一塊梁。
“我感覺這些桌椅動了，不過又給擺正了。就是不知道是兇手擺的還是其他人來收拾的時候擺的。”
“或者都有。把痕跡拍下來，繩子掛上去不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需要墊腳的東西，我看看——”
胡陶聲音突然減弱，莊靖蹲下藏在桌子後麵，反應半天發現不是有人來了而是胡陶發現了什麽。
“怎麽了？”
莊靖靠近胡陶，兩人湊在講台上看見講台邊有一枚鞋印，因為講台積灰非常少，隻有薄薄一層所以並不清晰，可這足夠使兩人振奮。
“幫我拿著手電筒。”
胡陶掏出手機對準鞋印連拍五張，盡可能的拍全且清晰。他突然想到警察做現場痕跡提取一般都會把鞋印拓印下來，但他完全不懂。
“……再找找有沒有別的痕跡。”
“血是別想了。”
“當然……”
他們把教室仔仔細細地貓著腰找了一遍，再一無所獲。眼看時間慢慢走向十點半，胡陶和莊靖斟酌半分決定打道迴府。胡陶剛跳下窗戶就聽見拐角傳來熟悉的踩葉子聲。他和莊靖皆後背一僵，分不清是誰揪著誰貼地爬到最近的樹叢後麵躲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但似乎小心翼翼。胡陶覺得蹊蹺，撥開眼前的葉子眯著眼從漆黑一片中觀察。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在音樂教室的窗外停了下來。胡陶唿吸一滯拿出手機確認靜音後調出相機開始錄像。
那人似乎也在腳上套著什麽，左右看了兩下之後又等了一會兒才試著推了推窗爬了進去。
“我去……”莊靖瞪大眼睛看看胡陶又捂住自己的嘴巴，“這誰啊？”
胡陶關閉了錄像，拍掉莊靖抓著自己的手大膽靠近窗戶想要看清剛才進去的人。從體型上鄺鋒不符合，顧全文好像也沒這麽高，孔思楠嗎？又壯了點。胡陶驀地靠在牆邊貼著，差一點被裏麵那人一迴頭逮個正著。這太冒險了，他慢慢挪迴去發現莊靖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貼在牆邊，手裏還舉著個什麽東西放在胸前。他示意先離開再說。倆人繞了一個小圈又從原路跑迴操場的缺口跳出去。
“我去……我去！太驚悚了那人誰啊？”
“沒看到臉，但我怎麽感覺有點眼熟。”
“嗯？會是那幾個人嗎？”
“感覺不像。而且如果學校已經決定出麵了事他又何必擔心教室裏有什麽呢？”
胡陶拉著莊靖先離開學校，掏出手機給孔思楠發了個消息問他在哪兒。得到待在家的答案和後續詢問胡陶照常安慰了幾句專心迴憶剛才那人熟悉的點。
等倆人髒兮兮迴到家，莊靖大咧咧往胡陶臥室地上一躺，摸著自己心髒的位置後怕個不停。
“膽子這麽小？”
“我靠這是膽子小的問題嗎？你要是訓練我可以繞著教學樓跑十圈，但剛才那個情況……我的天……誰知道要是被那人發現會不會弄死我們倆啊。”
胡陶也稍有點後怕，但還是坐下調侃他偷偷拿剪刀防身。
“你膽子真不是一般大。幸虧我們比他早一步進去，不然屁都沒了。”
他們把髒衣服換下來洗漱之後莊靖直接在床尾趴著睡著了。胡陶給他身上扔了條毯子，拍拍臉又去衛生間用涼水衝了衝坐在書桌前喚醒電腦查起了鞋印拓印的方法。
對，鞋印，鞋子。胡陶咬住吐出來的舌頭靈光一閃，剛才那個黑衣人鞋子上有個反光，就是這個反光讓他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哪裏也被閃了一下，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學會拓印然後祈禱明天去的時候那枚鞋印還能安然無恙的踩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