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概是早上五點左右，鄭蕪河的家門被敲響。這個時間點發出任何一點噪音都是警報。果然，鄰居林修的房門砰得打開，剛要破口大罵看見是高平站在鄭蕪河的門口灰溜溜地關門迴去了。兩尊大佛根本打不過。
鄭蕪河慢了林修五拍才打開家門。她睡相大概不錯，發型沒有畸變，眼屎估計在走過來的路上順手搓掉了，現在眼皮還有點泛紅。她看著整裝待發的高平，常穿的黑色套頭衛衣換成了一件短而薄的防水夾克，露出一小節灰色t恤包裹的腰，下身是見過的黑色水洗牛仔褲配馬丁靴。
“你知道我剛睡了多久嗎？”
“三個小時，我聽到你開窗的聲音了。”
“你不困嗎？”
“我是起夜聽到的。你不去的話把地址給我我自己去。”
鄭蕪河把人扯進屋子，高平也沒把自己當外人，負手靠在門口的島台看著鄭蕪河衝進臥室換衣服來來迴迴像是逃難。
“我逃難是因為誰啊，現在地下還沒開門呢。”
“每一個有位置的成員都會錄入指紋，我查過了。”
鄭蕪河點點頭，牙膏在牙刷上摁地太用力，嘣出來好多牙膏點子：“我真不想陪你去了。”
高平挑眉轉身就走，鄭蕪河也沒阻攔，牙刷浸了水亂刷一氣，刷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買的是電動牙刷摁開開關又差點兒把牙震碎。不過鄭蕪河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作為私家偵探——特別是單打獨鬥的樂子人私家偵探，她必須要具備長時間缺乏睡眠還能保持基本理智和偵探素養的本事。也就對象是高平不然鄭蕪河說什麽也不會穿睡衣頂著腫臉見人。
十分鍾之後鄭蕪河出門了。淺灰色的亞麻襯衫打著一條六厘米寬的黑色領帶，褲子是新買的黑色武士褲配上一雙沒有花紋的尖頭皮鞋。外麵是一件巨紮眼的白色長款風衣，她今天還戴了一副半框眼鏡，發型整體向後紮了一個低馬尾。
高平在路邊等著，手裏捏著一根細煙，煙霧也是細的打著卷向上飄，像個手持小煙囪。她倆今天這個打扮還真不搭，一個像街頭不良一個像做違法實驗的。看鄭蕪河下樓高平沒多說一句轉身往小區門走。
“那個柴露不經常來穀城。你雖然進了他的隊伍但不代表要聽他安排。”
“我知道。”
“你想做什麽，想組什麽隊伍都可以隨心所欲，他給你的邀請和項目你也可以拒絕。半月板並不阻止跨隊組合。嚴格意義上並沒有太強的邊界感。”
“那你是什麽隊伍？懸疑推理嗎？”
鄭蕪河從高平的夾克兜裏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煙，她們打算去坐地鐵，地下房的位置離半月板的店不遠，是一座老紡織廠的廠房改的，位置更偏。
“誰下了班的興趣是工作啊？花藝。”
“你是什麽？”高平把煙彈到了鞋子上。
鄭蕪河又重複了一遍，說自己是做花草培植的，多陶冶情操啊，空氣還好。高平震驚了一秒，覺得鄭蕪河的植物大概是從小喝血長大的，一進門一個食人花出門就變殘廢。
她們下了地鐵花了十分鍾走到那座老工廠。工廠地上已經隻剩下鋼筋水泥的樓體，窗戶門什麽的統統拆除，風吹雨淋，積了不少灰塵沙石，隻看到中間還有一個電梯是正常運行的好機器。
“地下麵積應該很大吧？”
“嗯，還挖了一部分山。隻不過是半月板買下這裏之前就挖開的。大概能容納一千人在地下。”
“不會很吵嗎？”
“每個房間都有隔音，人進去了八成還會帶耳機，要聯絡隻能打電話的那種。除了房間也還好，就像普通的社區市井，我覺得你會喜歡。”
高平不懷疑鄭蕪河的判斷，起碼到現在為止每一次鄭蕪河信心滿滿地說“高平會喜歡”都沒有翻車。鄭蕪河帶著她走進電梯，電梯就是最普通的那種，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標記和設備。現在也不過早晨六點過五分，周圍悄無人煙，電梯轉到地下再度開門時也沒有一絲聲響。這是一個長方形的玄關，高平猜測大概和半月板那個玄關差不多。果然，眼前二道門是厚重的銀灰色金屬大門，門上有指紋解鎖麵板，高平眯了眯眼，好像看到了虹膜解鎖的攝像頭。
“戴上。”
鄭蕪河沒著急開門，從旁邊的壁龕裏拿出兩套防毒麵具遞過來一套。等高平順從戴上她才把手掌輕輕貼在指紋麵板上。上方傳來更刺耳的一聲警報，噴口開始噴灑，水壓很強，酒精的氣味鑽進麵具，高平的神經被點燃了。
大門解鎖，推開門聲音驟然出現。她們才不是來的最早的人，又或者說這些人壓根沒離開過也是可能得。如鄭蕪河所說，這裏的噪音稱不上汙染，一進門不少塗鴉愛好者在噴漆，鄭蕪河和高平沒有摘下麵具，等過了這邊的開放區域拉開兩道玻璃門，她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看一個個獨立的長方形房間布滿了整個空間，蜂巢一般羅列的整齊，連距離都是統一的。
這裏的房間不全是玻璃外牆，也有封閉的實心牆體，門上掛著一個狀態板，提示屋主現在是否在內。透過那些透明的房間，能看到裏麵基本的布置也不統一，走過幾個做雕塑和繪畫的，還有搞電焊的——高平覺得他最應該改成實體牆——她的眼睛強烈提議。
“這邊是a區，最先開放的區域。一開始沒有什麽規矩，所以幹什麽的都有。後麵慢慢做了細化，有些不適合在一起的玩家會找到更適合的分區。”
“你在哪？”
“我在b區，那邊還有幾個空位置。”
她們穿過a區，一路上有幾個人看到了鄭蕪河抬手隔著玻璃向她問好。鄭蕪河點點頭，高平推開鑲嵌著金屬字“b區”的半透明黑色玻璃門，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咖啡香氣，與外麵a區的嘈雜和街頭感不同，b區簡直可以說是讓人（起碼是耳朵）心曠神怡。咖啡香氣自右側傳來，幾個箱屋開著門，位置圍成一個半圓，其中的人坐在各自的座椅上捧著杯子相談甚歡。高平這才注意到這些房間都是可以自由移動的，她還以為這個頂天立地的高度上下都是封死的呢。
“誒高？來的這麽早？”
房間裏堆滿了礦石的人熱情地和鄭蕪河打招唿，高平看過去，鄭蕪河哼哼兩聲說帶人來看看地段沒再多說，拉著高平往左邊深處走去。越往裏走溫度越低，也越安靜。漸漸地耳邊隻有潺潺流水聲，最靠裏的一排箱屋前有一個酷似太湖石堆疊出來的流水盆栽景，流水聲就是從這裏出來的。最下麵接水的小石潭裏有一朵蓮花，看大小應該是假花。
“這兒就是我的位置了。”
高平聞聲看去，在鄭蕪河手指方向的那個房間裏全都是蒼翠欲滴的綠植房間布局十分簡單。入門左側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缸，鄭蕪河說這是雨林缸，養的都是真花不是手作。旁邊有一個小書架子擺著各種花紅柳綠的書籍。門對麵工作台，上麵放著一排工具，一個小盆栽，椅子和鄭蕪河家裏那把一樣。右邊是一個大魚缸，占滿了整個右側的寬度。魚缸也是樹林造景，其中有三隻胖頭魚在裏麵笨拙地擺動身體。
“你現在該信了吧？”
“你家裏怎麽一點植物都沒有？”
“你有一片牧場就要在家裏放牛嗎？我有很多永生花啊你看都不看一眼。這邊有兩個空房。不過c區那邊房型比較大，因為第一個入住的就是柴露，他參與了整改。比較適合造景雕刻。”
高平看夠了鄭蕪河的雨林蛋糕扯著她就去了那個所謂的c區，c區依舊是金屬字鑲嵌在門上，高平沒在意，走進去之後內部果然是鄭蕪河說的要更大更寬敞。抬頭看到上麵不是天花板而是被挖空的那部分的牆體，層高一下子又提高了兩三米。中間有一張巨大的展台，上麵放著一座微縮建築。c區還沒有人來大燈都沒有開，隻剩下幾個周邊常亮的的圓形壁燈微弱提供光源。城市內部的霓虹燈奪目耀眼，隻開了幾盞就能窺探其全亮的絢爛。高平雖然對賽博朋克無甚研究，對燈光藝術還是很感興趣的。
鄭蕪河抬手把大燈打開，霓虹燈瞬間暗了下去。高平聽見她帶著笑意說了一句“做的還挺像”。還沒來得及問像什麽就被拉著參觀箱屋。
“這兒是柴露的房間。”
“怎麽像個審訊室一樣。”
鄭蕪河表示同意，麵帶笑意掃了一眼柴露桌子上堆積成山的書籍和資料。他大概已經把【燈芯】的全部信息都找全了，再加上她送過去的那一部分，想必很快就能在火車頭見到他了。
“這算他一個小辦公室吧。他的房間都是電鍍玻璃，他進去了就會打開。你可別沒事兒敲門想進去。”
“我沒這麽閑。”
“就怕你忍不住。”
最後高平選了最右邊橫著的那一間，鄭蕪河知道她是看中了那個角落的封閉性，相鄰的房牆壁是實心黑色，互不打擾，還能給高平一個現成的隔斷。
“你要改動外牆嗎？這邊會提供完整的服務，要花點錢。”
“我也要改成電鍍玻璃。”
鄭蕪河上前在高平選定的位置上打開狀態板的開關，讓高平在側麵錄入自己的指紋，這間房就算是鎖定了。
“白楊，來收租。”
鄭蕪河打開c區的門，還在說話的一個男人跑過來興衝衝地遞給高平一個二維碼。
“新朋友啊？選了c區？”
“柴露招進來的，可不是到c區。”
“他這不常來一次還有意外收獲。我叫白楊，搞版畫的。”
“高平，什麽都做一點。”
白楊微微張口，看著鄭蕪河表示槽多無口。鄭蕪河隻能再解釋一遍，不過還好，告訴了白楊就等於告訴了全地下省得她一遍遍說了。
“等一會兒走的時候別忘在大門上錄指紋。”
高平一口氣租了半年。鄭蕪河說話的時候她一直抬頭看著她，慢慢視線移到了她身後還開著的那半扇c區大門上。正麵是c區的金屬字背麵卻還有四個漢字，也是壓進玻璃裏的像個自帶logo。
【天地之間】
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四個字。高平聯想到在半月板柴露在的那間辦公室門上的俄語。天地之間，天堂與地獄之間……口號形成了強烈的唿應，高平感覺出一絲異樣，想了想卻沒有詢問。
“這個半月板的老板是誰？為什麽會在留安搞這麽大的買賣。”
“哦，這你可問對人了。這兒的老板就是汝城左家的左喬，當然也得是左家投資哈，不過老板寫的就是她，她家裏人都沒有股的。”
“左喬？我聽說過。寫黃銅風鈴的那個。”
白楊點點頭說一開始她隻是想滿足讀者對她書裏描寫的場景能夠成真的願望。後來慢慢地變成了各種興趣部落。不斷地有愛好者投錢或者投人，慢慢就壯大了。
“像她們這種有錢又有閑的富家子弟，搞這個總比做社會蛀蟲要好。聽說柴露和左喬還是朋友呢你有空可以多問問他。”
“他倆是朋友？你聽誰說的？”
“阿妮啊，她說聽見柴露在聊左喬，語氣態度聽起來像老相識了。”
鄭蕪河不置可否。高平謝過白楊準備迴去置辦家具。路過b區的大門她留心看了一眼，背麵一個字都沒有，隻透出來正麵金屬字的影子。這個c區，這個柴露，這個左喬都有點問題。
“你幹嘛不問我。”鄭蕪河等高平錄完指紋，在電梯裏問道，“你怕我忽悠你啊？”
“好風憑借力，清風送你上青雲。”
鄭蕪河沉默著看電梯迴到地上。迎麵正好遇上一個要下去的。他們互不認識，點頭致意後便錯開身一進二出。電梯門再度合上，高平的狀態一直很亢奮，哪怕是鄭蕪河特意暗示她c區和柴露有點貓膩，高平看上去也不會退縮。她原本就抱著這裏動機不單純的觀點，這或許也是高平主動問半月板老板是何許人也的原因。恐怕迴去又得亂查一通了。鄭蕪河沒有接話，說自己要去找客戶，在地鐵站和高平分了手。
高平的好奇心和原則都不太適合做個偵探，但直覺準的嚇人，就和她自己一樣。鄭蕪河見人走了之後冷下臉來，停在她麵前的私家車副駕降下車窗，看著這張冷臉早就處變不驚。
“今天又不是去見你的客戶，能不能別拉著個死人臉。”
鄭蕪河拉開後門坐進去，想高平適不適合做個警察呢？還挺會找線索的。
“我的臉本來就長這樣，有種你給我撕下來。”
鄭蕪河慢了林修五拍才打開家門。她睡相大概不錯，發型沒有畸變，眼屎估計在走過來的路上順手搓掉了，現在眼皮還有點泛紅。她看著整裝待發的高平，常穿的黑色套頭衛衣換成了一件短而薄的防水夾克，露出一小節灰色t恤包裹的腰，下身是見過的黑色水洗牛仔褲配馬丁靴。
“你知道我剛睡了多久嗎？”
“三個小時，我聽到你開窗的聲音了。”
“你不困嗎？”
“我是起夜聽到的。你不去的話把地址給我我自己去。”
鄭蕪河把人扯進屋子，高平也沒把自己當外人，負手靠在門口的島台看著鄭蕪河衝進臥室換衣服來來迴迴像是逃難。
“我逃難是因為誰啊，現在地下還沒開門呢。”
“每一個有位置的成員都會錄入指紋，我查過了。”
鄭蕪河點點頭，牙膏在牙刷上摁地太用力，嘣出來好多牙膏點子：“我真不想陪你去了。”
高平挑眉轉身就走，鄭蕪河也沒阻攔，牙刷浸了水亂刷一氣，刷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買的是電動牙刷摁開開關又差點兒把牙震碎。不過鄭蕪河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作為私家偵探——特別是單打獨鬥的樂子人私家偵探，她必須要具備長時間缺乏睡眠還能保持基本理智和偵探素養的本事。也就對象是高平不然鄭蕪河說什麽也不會穿睡衣頂著腫臉見人。
十分鍾之後鄭蕪河出門了。淺灰色的亞麻襯衫打著一條六厘米寬的黑色領帶，褲子是新買的黑色武士褲配上一雙沒有花紋的尖頭皮鞋。外麵是一件巨紮眼的白色長款風衣，她今天還戴了一副半框眼鏡，發型整體向後紮了一個低馬尾。
高平在路邊等著，手裏捏著一根細煙，煙霧也是細的打著卷向上飄，像個手持小煙囪。她倆今天這個打扮還真不搭，一個像街頭不良一個像做違法實驗的。看鄭蕪河下樓高平沒多說一句轉身往小區門走。
“那個柴露不經常來穀城。你雖然進了他的隊伍但不代表要聽他安排。”
“我知道。”
“你想做什麽，想組什麽隊伍都可以隨心所欲，他給你的邀請和項目你也可以拒絕。半月板並不阻止跨隊組合。嚴格意義上並沒有太強的邊界感。”
“那你是什麽隊伍？懸疑推理嗎？”
鄭蕪河從高平的夾克兜裏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煙，她們打算去坐地鐵，地下房的位置離半月板的店不遠，是一座老紡織廠的廠房改的，位置更偏。
“誰下了班的興趣是工作啊？花藝。”
“你是什麽？”高平把煙彈到了鞋子上。
鄭蕪河又重複了一遍，說自己是做花草培植的，多陶冶情操啊，空氣還好。高平震驚了一秒，覺得鄭蕪河的植物大概是從小喝血長大的，一進門一個食人花出門就變殘廢。
她們下了地鐵花了十分鍾走到那座老工廠。工廠地上已經隻剩下鋼筋水泥的樓體，窗戶門什麽的統統拆除，風吹雨淋，積了不少灰塵沙石，隻看到中間還有一個電梯是正常運行的好機器。
“地下麵積應該很大吧？”
“嗯，還挖了一部分山。隻不過是半月板買下這裏之前就挖開的。大概能容納一千人在地下。”
“不會很吵嗎？”
“每個房間都有隔音，人進去了八成還會帶耳機，要聯絡隻能打電話的那種。除了房間也還好，就像普通的社區市井，我覺得你會喜歡。”
高平不懷疑鄭蕪河的判斷，起碼到現在為止每一次鄭蕪河信心滿滿地說“高平會喜歡”都沒有翻車。鄭蕪河帶著她走進電梯，電梯就是最普通的那種，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標記和設備。現在也不過早晨六點過五分，周圍悄無人煙，電梯轉到地下再度開門時也沒有一絲聲響。這是一個長方形的玄關，高平猜測大概和半月板那個玄關差不多。果然，眼前二道門是厚重的銀灰色金屬大門，門上有指紋解鎖麵板，高平眯了眯眼，好像看到了虹膜解鎖的攝像頭。
“戴上。”
鄭蕪河沒著急開門，從旁邊的壁龕裏拿出兩套防毒麵具遞過來一套。等高平順從戴上她才把手掌輕輕貼在指紋麵板上。上方傳來更刺耳的一聲警報，噴口開始噴灑，水壓很強，酒精的氣味鑽進麵具，高平的神經被點燃了。
大門解鎖，推開門聲音驟然出現。她們才不是來的最早的人，又或者說這些人壓根沒離開過也是可能得。如鄭蕪河所說，這裏的噪音稱不上汙染，一進門不少塗鴉愛好者在噴漆，鄭蕪河和高平沒有摘下麵具，等過了這邊的開放區域拉開兩道玻璃門，她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看一個個獨立的長方形房間布滿了整個空間，蜂巢一般羅列的整齊，連距離都是統一的。
這裏的房間不全是玻璃外牆，也有封閉的實心牆體，門上掛著一個狀態板，提示屋主現在是否在內。透過那些透明的房間，能看到裏麵基本的布置也不統一，走過幾個做雕塑和繪畫的，還有搞電焊的——高平覺得他最應該改成實體牆——她的眼睛強烈提議。
“這邊是a區，最先開放的區域。一開始沒有什麽規矩，所以幹什麽的都有。後麵慢慢做了細化，有些不適合在一起的玩家會找到更適合的分區。”
“你在哪？”
“我在b區，那邊還有幾個空位置。”
她們穿過a區，一路上有幾個人看到了鄭蕪河抬手隔著玻璃向她問好。鄭蕪河點點頭，高平推開鑲嵌著金屬字“b區”的半透明黑色玻璃門，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咖啡香氣，與外麵a區的嘈雜和街頭感不同，b區簡直可以說是讓人（起碼是耳朵）心曠神怡。咖啡香氣自右側傳來，幾個箱屋開著門，位置圍成一個半圓，其中的人坐在各自的座椅上捧著杯子相談甚歡。高平這才注意到這些房間都是可以自由移動的，她還以為這個頂天立地的高度上下都是封死的呢。
“誒高？來的這麽早？”
房間裏堆滿了礦石的人熱情地和鄭蕪河打招唿，高平看過去，鄭蕪河哼哼兩聲說帶人來看看地段沒再多說，拉著高平往左邊深處走去。越往裏走溫度越低，也越安靜。漸漸地耳邊隻有潺潺流水聲，最靠裏的一排箱屋前有一個酷似太湖石堆疊出來的流水盆栽景，流水聲就是從這裏出來的。最下麵接水的小石潭裏有一朵蓮花，看大小應該是假花。
“這兒就是我的位置了。”
高平聞聲看去，在鄭蕪河手指方向的那個房間裏全都是蒼翠欲滴的綠植房間布局十分簡單。入門左側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缸，鄭蕪河說這是雨林缸，養的都是真花不是手作。旁邊有一個小書架子擺著各種花紅柳綠的書籍。門對麵工作台，上麵放著一排工具，一個小盆栽，椅子和鄭蕪河家裏那把一樣。右邊是一個大魚缸，占滿了整個右側的寬度。魚缸也是樹林造景，其中有三隻胖頭魚在裏麵笨拙地擺動身體。
“你現在該信了吧？”
“你家裏怎麽一點植物都沒有？”
“你有一片牧場就要在家裏放牛嗎？我有很多永生花啊你看都不看一眼。這邊有兩個空房。不過c區那邊房型比較大，因為第一個入住的就是柴露，他參與了整改。比較適合造景雕刻。”
高平看夠了鄭蕪河的雨林蛋糕扯著她就去了那個所謂的c區，c區依舊是金屬字鑲嵌在門上，高平沒在意，走進去之後內部果然是鄭蕪河說的要更大更寬敞。抬頭看到上麵不是天花板而是被挖空的那部分的牆體，層高一下子又提高了兩三米。中間有一張巨大的展台，上麵放著一座微縮建築。c區還沒有人來大燈都沒有開，隻剩下幾個周邊常亮的的圓形壁燈微弱提供光源。城市內部的霓虹燈奪目耀眼，隻開了幾盞就能窺探其全亮的絢爛。高平雖然對賽博朋克無甚研究，對燈光藝術還是很感興趣的。
鄭蕪河抬手把大燈打開，霓虹燈瞬間暗了下去。高平聽見她帶著笑意說了一句“做的還挺像”。還沒來得及問像什麽就被拉著參觀箱屋。
“這兒是柴露的房間。”
“怎麽像個審訊室一樣。”
鄭蕪河表示同意，麵帶笑意掃了一眼柴露桌子上堆積成山的書籍和資料。他大概已經把【燈芯】的全部信息都找全了，再加上她送過去的那一部分，想必很快就能在火車頭見到他了。
“這算他一個小辦公室吧。他的房間都是電鍍玻璃，他進去了就會打開。你可別沒事兒敲門想進去。”
“我沒這麽閑。”
“就怕你忍不住。”
最後高平選了最右邊橫著的那一間，鄭蕪河知道她是看中了那個角落的封閉性，相鄰的房牆壁是實心黑色，互不打擾，還能給高平一個現成的隔斷。
“你要改動外牆嗎？這邊會提供完整的服務，要花點錢。”
“我也要改成電鍍玻璃。”
鄭蕪河上前在高平選定的位置上打開狀態板的開關，讓高平在側麵錄入自己的指紋，這間房就算是鎖定了。
“白楊，來收租。”
鄭蕪河打開c區的門，還在說話的一個男人跑過來興衝衝地遞給高平一個二維碼。
“新朋友啊？選了c區？”
“柴露招進來的，可不是到c區。”
“他這不常來一次還有意外收獲。我叫白楊，搞版畫的。”
“高平，什麽都做一點。”
白楊微微張口，看著鄭蕪河表示槽多無口。鄭蕪河隻能再解釋一遍，不過還好，告訴了白楊就等於告訴了全地下省得她一遍遍說了。
“等一會兒走的時候別忘在大門上錄指紋。”
高平一口氣租了半年。鄭蕪河說話的時候她一直抬頭看著她，慢慢視線移到了她身後還開著的那半扇c區大門上。正麵是c區的金屬字背麵卻還有四個漢字，也是壓進玻璃裏的像個自帶logo。
【天地之間】
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四個字。高平聯想到在半月板柴露在的那間辦公室門上的俄語。天地之間，天堂與地獄之間……口號形成了強烈的唿應，高平感覺出一絲異樣，想了想卻沒有詢問。
“這個半月板的老板是誰？為什麽會在留安搞這麽大的買賣。”
“哦，這你可問對人了。這兒的老板就是汝城左家的左喬，當然也得是左家投資哈，不過老板寫的就是她，她家裏人都沒有股的。”
“左喬？我聽說過。寫黃銅風鈴的那個。”
白楊點點頭說一開始她隻是想滿足讀者對她書裏描寫的場景能夠成真的願望。後來慢慢地變成了各種興趣部落。不斷地有愛好者投錢或者投人，慢慢就壯大了。
“像她們這種有錢又有閑的富家子弟，搞這個總比做社會蛀蟲要好。聽說柴露和左喬還是朋友呢你有空可以多問問他。”
“他倆是朋友？你聽誰說的？”
“阿妮啊，她說聽見柴露在聊左喬，語氣態度聽起來像老相識了。”
鄭蕪河不置可否。高平謝過白楊準備迴去置辦家具。路過b區的大門她留心看了一眼，背麵一個字都沒有，隻透出來正麵金屬字的影子。這個c區，這個柴露，這個左喬都有點問題。
“你幹嘛不問我。”鄭蕪河等高平錄完指紋，在電梯裏問道，“你怕我忽悠你啊？”
“好風憑借力，清風送你上青雲。”
鄭蕪河沉默著看電梯迴到地上。迎麵正好遇上一個要下去的。他們互不認識，點頭致意後便錯開身一進二出。電梯門再度合上，高平的狀態一直很亢奮，哪怕是鄭蕪河特意暗示她c區和柴露有點貓膩，高平看上去也不會退縮。她原本就抱著這裏動機不單純的觀點，這或許也是高平主動問半月板老板是何許人也的原因。恐怕迴去又得亂查一通了。鄭蕪河沒有接話，說自己要去找客戶，在地鐵站和高平分了手。
高平的好奇心和原則都不太適合做個偵探，但直覺準的嚇人，就和她自己一樣。鄭蕪河見人走了之後冷下臉來，停在她麵前的私家車副駕降下車窗，看著這張冷臉早就處變不驚。
“今天又不是去見你的客戶，能不能別拉著個死人臉。”
鄭蕪河拉開後門坐進去，想高平適不適合做個警察呢？還挺會找線索的。
“我的臉本來就長這樣，有種你給我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