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炤也沒拉攏吳三桂的興趣,所以就想說什麽說什麽,隨意跳大神了:


    “黃台吉死後,兩黃旗必然堅持立皇子;多爾袞三兄弟必然反對豪格繼位。


    但滿清貴族又必然不敢刀兵相見,他們明白自家禁不起那種程度的內訌。


    所以最終約莫是黃台吉第九子方喀拉繼位,多爾袞與濟爾哈朗輔政或者攝政。


    多爾袞、多鐸、阿濟格並不是鐵板一塊,我們大明朝堂完全有能力從中運作,去分化這三兄弟。”


    吳三桂對漢王的預測表現的極為認同,不遺餘力地稱讚。並且又拋出幾個具體問題,與漢王一起探討。


    其實吳三桂在內心中並不是多麽認同漢王,隻是直接麵對皇帝奏對,壓力很大。


    所以對吳三桂來說,與其皇帝問一句,自己答一句,還不如多跟漢王殿下東拉西扯地隨便聊聊呢。


    漢王殿下預測的對不對再另說,起碼結論清晰明確,而且是可以印證的。


    比如漢王預測黃台吉在一年內死亡,一年後自可明確驗證,預測對了就是預測對了,預測錯了就是預測錯了,沒有耍賴的餘地。


    吳三桂現在極力誇讚漢王殿下,若是將來應驗,那自己就是慧眼識天才;若是沒有應驗,那皇帝也不會跟自己兒子較真,黑不提白不提地就把這事糊弄過去了。


    朱慈炤也漸漸察覺出來了,至少崇禎、太子、定王、首輔、次輔的臉色都是越來越難看了。


    所以朱慈炤找機會結束了話題,退到定王身後,繼續縮著去了。


    崇禎又從練兵、糧餉、馬匹、火炮等方方麵麵,跟吳三桂詳細探討一番。


    好容易講完,大冷的天,吳三桂背後都出汗了。


    末了,崇禎允許吳三桂休沐三日,然後再趕迴寧遠。


    終於散了,崇禎、太子、定王各自迴宮,周延儒、陳演結伴同行,往內閣走。


    隻有朱慈炤,悶頭急走,準備迴自己王府陪小姨娘做午飯去。


    哪料吳三桂快步從後麵追了上來,明顯是有話要說。


    朱慈炤搶先說道:“我剛剛都是胡謅的,吳總兵別放在心上。”


    吳三桂搖搖頭:“那倒也未必,自鬆錦大戰結束後,東虜內部確實暗流湧動,而且黃台吉熱衷於和談,還真有可能是想騰出手來處理皇位繼承問題。”


    朱慈炤笑道:“天下形勢,明年必然大變。我們且笑看風起雲湧罷了。”


    這話吳三桂可認同不了:“末將鎮守著寧遠這座孤城,一旦天下有變,豈非首當其衝?”


    “那怎麽會,寧遠有海路支援,敵人輕易攻不下來的。


    倒是將來京城告急,父皇調將軍進京勤王,將軍便不得不放棄寧遠了。


    若是將軍能及時趕到京城,那接下來便是護送父皇南下,去南京重整山河。


    若將軍未能及時趕到京城,京城淪陷,那將軍就應該立即退保山海關。


    然後再看各大勢力誰有希望坐穩江山,你就投誰即可。”


    吳三桂詫異地看了漢王一眼,身為皇子,身為親王,竟然還有勸著自家將軍待價而沽的。


    朱慈炤隻是感歎了一句亂世將起,也沒再多解釋什麽。


    吳三桂壯著膽子問道:“末將的家眷全在京城,若是天下有變,這家眷如何能夠顧全?”


    朱慈炤聽出這裏麵有文章,於是反問道:“將軍的意思是?”


    吳三桂也不繞彎了:“若是京師淪陷,末將希望殿下能幫忙照看照看家眷?”


    這次輪到朱慈炤詫異了:“為什麽是我?你可以去找太子或者定王啊,他們比我得寵多了。


    我手裏除了一百侍衛,二十小廝,別的什麽都沒有。”


    吳三桂笑道:“殿下,末將雖不在京城,但家父卻是一直待在京城的。


    家父不才,卻也做過遼東總兵,審時識人、判斷局勢,倒能通曉一二。


    殿下實力強勁、深不可測,家父多少也是能出些門道的。”


    朱慈炤笑道:“論虛歲,我也才十二,能有多少本事。萬不敢當‘深不可測’這樣的評語。


    將來京師若淪陷於滿清之手,你的家眷自然能夠保全。


    若是京師淪陷於闖逆之手,我可以幫你保全家眷。”


    朱慈炤並沒有提條件,因為短期內沒什麽需要跟吳三桂交易的。


    吳三桂連聲致謝:“殿下恩德,末將銘記於心,將來必有厚報。”


    朱慈炤點點頭:“將軍為國為民,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應該的。”


    親王不好與武將過多接觸,兩個走出東華門,便各自散了。


    第二天一早,十月二十日。


    首輔周延儒五十整壽,在府中大擺宴席,整個京城都動了起來。


    皇帝甚至允許百官休沐一日。


    文武大臣、勳貴外戚,全都備了重禮,來為周延儒賀壽。


    就連皇後,都隆重置辦了壽儀,以侄女的身份為周延儒祝壽。


    因為今日除了賀壽,還有另一樁大事:周延儒與嘉定伯周奎通譜聯宗。


    周奎年稍長,為兄;周延儒為弟。皇後自然成了周延儒侄女一輩。


    周延儒得如此榮寵,在整個大明朝都極為罕見。


    周延儒心安理得地接受文武大臣、勳貴外戚拜賀,可謂是達到了人生的顛峰。


    月有盈虧,有滿則溢。


    周延儒表麵風光,實則又給自己招致了許多忌恨。


    賓客們吃吃喝喝,直到晚間才散。


    朱慈炤上午便寫完了奏本,下午就呈遞了上去。


    留在內閣當值的陳演絲毫不敢怠慢,立即派人送去司禮監。


    司禮監是杜勳當值,也沒有半刻耽擱,便送到了乾清宮。


    崇禎正在內殿看軍報,王德化便捧著漢王的奏本,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崇禎抬起頭,就見王德化隻拿了一份奏本來,還小心翼翼地捧著,頓時心中一緊:“又是哪裏出了大事?”


    王德化輕聲迴道:“稟皇爺,不是地方上出了大事,是漢王殿下上奏,彈劾首輔藐視藩王,苛虐皇族。”


    崇禎一臉無奈:“這都哪跟哪啊。首輔怎麽藐視藩王了?”


    王德化不敢再接話,雙手將奏本呈遞到崇禎麵前。


    崇禎接過來看了一遍,本想罵朱慈炤兩句,然而卻被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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