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想象中他的窩應該是破爛不堪,到處撒著血跡,啃食後的人骨、皮屑,房內擺滿了鐐銬、鉗子、冒著綠水的鍋。但沒想到是個像模像樣的宅子,幹幹淨淨,聞著還有花香。黑夜裏看不清,劉梅判斷不出這宅子有多大,但感覺還挺大的,因為他抱著自己走了好一會兒。


    劉梅怯怯道:“這是哪兒呀?”


    “我在人族住的地方”戚珺懶散迴答道。


    這烏漆嘛黑的讓劉梅不適,以前倒是不怕,但現在還是挺怕的,她再三鼓起勇氣道:“你家有燈嗎?”


    戚珺瞟了她一眼,把披風裹緊在她身上,然後把她扛在肩上,手一揮,一排排燈籠、油燈全部點燃,整個院子明亮如白日。


    劉梅仰著頭,大概觀察了下,她很驚訝,因為這是座豪宅,比起自己那小兩居,這確實是大豪宅了。


    被扛在肩上,劉梅感覺肚子硌得不舒服,頭也一陣陣暈眩。突然聽見‘哐當’一聲,還沒準備好就被放了下來,差點摔倒在地上。


    戚珺扶住她:“站好”


    劉梅立馬不敢再動,因為他聲音很大,還有些不耐煩,她怕惹怒了他,她小命不保。


    戚珺見她站得筆直,看起來很是僵硬,就問她:“你怕我?”


    “怕肯定怕,但就不知道能不能說出來”劉梅著低頭,惶惶不安,很輕聲說:“你長得好看,我不怕。”說完還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還行,沒有生氣,就暗暗的鬆了口氣。


    戚珺是魔界之主,自他生成開始,還沒有誰敢調戲他,他看著眼前這個一副膽怯模樣,實際膽大妄為的女人,一股得意澎湃在胸口,又故作淡定道:“我最近受了重傷,得靜心養著,那事不急。”說完就走,留下懵圈的劉梅:“什麽…那事?”


    劉梅腳上粘著泥,黏糊還有怪味,她探頭到處看也沒看見戚珺,覺得他可能是真的走了,膽子就大了些。裹緊披風往外小跑,她剛剛看見一個花園有一口井,想到哪兒去洗洗,順著記憶,七拐八拐終於是拐到了。


    果然沒記錯,旁邊還放著個桶。劉梅喜笑顏開,快速的跑過去,趴在井口往裏看,裏麵有水,還是很清澈的水。她迫不及待的把木桶丟下去,可木桶漂浮在水麵,即使傾斜,也隻有少許水流進去。劉梅試了好幾次,也依然這樣,她有些泄氣了,把木桶重重的扔在地上撒氣,蹲在井邊,眼淚婆娑的歎氣。


    “怎麽了”


    劉梅嚇了一跳,立馬起身迴頭。


    戚珺正向這邊走來,他站在劉梅身前,又問:“怎麽了?”


    劉梅被他嚇到,眼睛一眨,一滴眼淚就從眼角滑下來了。又見他麵無表情,嚴肅的樣子,她害怕的後退了一步:“沒…沒什麽。”


    “那你哭什麽”戚珺問她,依然麵無表情。


    劉梅擦掉臉頰的眼淚,磕磕絆絆的說:“我…想洗…洗腳。”


    “洗腳為什麽要哭?”戚珺。


    “…”劉梅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打不起…來水”


    “真是個嬌嬌”戚珺在心裏罵到,麵上卻不顯:“把木桶放好。”


    “啊?”劉梅迷糊。


    “還不聰明”戚珺嫌棄,又說一遍:“把木桶放好。”


    “哦哦”劉梅手忙腳亂,剛放好,就見一堆水‘啪’的砸在木桶裏,幾滴水打在臉上,打得臉生疼,她‘嘶’的一聲,立馬立起身體,結果起猛了,重心不穩,摔坐在地上。


    戚珺看劉梅笨拙的樣子,嘴角微微上翹,隨後又垮下臉來:“洗吧。”


    劉梅把腳放進去又立馬縮迴來,膽怯又無辜的望著戚珺。


    “又怎麽了”戚珺還是麵無表情,但音聲裏有點不耐煩。


    劉梅低下頭,抿了抿嘴道:“有點冰。”


    戚珺看著木桶裏的水,怎麽看都不覺得它冰,皺著眉頭又在心裏罵了聲‘嬌嬌’,他蹲下身子,手掌覆在水麵,一會兒後道:“洗吧”


    劉梅不明白他在幹嘛,但這水涼得透心,她是不敢再下,萬一著涼生了病,也不知道這古代能不能治好。


    戚珺見她不動,便一把抓住她腳,強行按到水裏。劉梅嚇得直哆嗦,又不敢反抗,一會兒後才發覺水是溫熱的。


    他把她的腳從水裏撈出來,捏在他的手心上,看了又看,實在想不通:“怎麽能有人的腳長這個樣子,又白又嫩還很細膩。”


    劉梅見他癡癡的看著自己的腳,像極了平日裏媽媽研究豬腳要怎麽做才好吃的神情,心裏突突直跳,腳也涼嗖嗖的發麻。


    “你抖什麽”戚珺抬頭問她,自己都還沒有看夠。


    能不抖嗎?被一個怪物這樣研究的看著。


    “有點冷”劉梅小心翼翼的看著他,怯怯的說,見他臉色無異,她才放心。


    冷嗎??戚珺感覺不到,他抬頭看著瑟瑟發抖的她,又看看披在她身上的披風,再次疑惑,真的會冷?隨後又覺得她應該是冷的,因為她是人族嘛,人族素來脆弱,她又是人族中裏的嬌嬌,就更是脆弱了。便起身,裹著披風,一下把她抱起來:“那就休息了。”


    “可…”我還沒洗澡。劉梅見他眼睛一瞪就不敢在說話,攬著他的脖子,安安靜靜的捶著頭在他胸口。


    屋子雖然華麗,但始終沒有人氣,空曠又陰森,更何況還有個要吃人的妖怪在旁邊,劉梅又怎麽睡得著,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又時不時的偷偷觀察著在床尾打坐的怪物。


    “幹什麽?”戚珺實在被她吵得心煩,言語中有些不耐煩的問。


    劉梅也聽出來了他的不耐煩,拉著被子蓋住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打量著他:“沒…沒什麽。”


    “說”就一個字,聽起來冷冷的,不耐煩更甚了。


    本來就沒有什麽,但見他發脾氣了,又怕惹惱了他,劉梅就撒了個小謊:“口渴,想喝水。”


    戚珺又在心感歎:“真是個嬌嬌,怎麽能養得這麽嬌氣”心裏雖在歎,但腳卻不慢,他下床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上:“喝吧,喝了就睡,別在鬧騰了。”


    劉梅接過水,一飲而盡,然後一下鑽進被窩裏,把整個頭都蓋住。黑暗中,她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音,眼睛溜溜直轉,始終不敢讓自己閉眼,但人精神有限,今日又受了驚嚇,精神不振,還沒撐多久就睡了過去。


    窸窸窣窣的聲音中,劉梅唰的睜開眼睛,立馬翻身起來,坐在床上發怔。一會兒後,她拍拍自己的臉蛋,讓自己清醒有精神些。外麵的細小的說話聲,還有許多人的腳步聲。


    “怎麽迴事?”劉梅疑惑,有些怕。她赤著腳走到窗前,拉開一條小縫隙看去。


    外麵有很多人,有男有女,都在搬東西,都是些日常家用的物品,看上去很是精致。正看的起勁,突然見戚珺迴頭,嚇得劉梅一顫,啪的一下關了窗。


    “好好打掃,好好搬,東西可別磕壞了”戚珺見劉梅醒了,吩咐了一聲便進了屋:“醒了,睡得可好?”


    劉梅點點頭,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想問又不敢問。


    戚珺見她唯唯諾諾,膽小如鼠的樣子,心裏罵著嬌氣包包,嘴上卻溫和的說:“這下都是我買來伺候你的下人,你放心,都是人族,都是調教好的,伺候人不差。”


    “啊…”劉梅就是普通家庭長大的孩子,連阿姨都請不起,那能讓人伺候,況且她也沒有那麽嬌氣,從小到大,自己的事都是自己做,不需要人伺候,更重要的是也沒有那個能力呀,再說,讓別人伺候,想起來就渾身不自在,她忙拒絕:“我不需要別人伺候。”


    戚珺上下打量著她,心裏美滋滋又不屑:“小小的人族,居然還有妄想我堂堂魔界之主伺候,真是不自量力,想得美”一聲‘切’後,他高冷的對劉梅說:“他們是不如我周到,但我有傷在身,又不能時時在你身旁,所以你就將就一點,別那麽嬌氣,若實在不滿意,我們以後再換。”


    “他在說什麽?”劉梅不明白,但又不敢哆嗦的問他,見他還盯著自己,威壓下,便妥協的點點頭。


    見她點頭,戚珺便舒了一口,心裏暗暗稱讚:“還好,她雖然嬌氣,但知書達理,是明白事理的女子。”


    “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去買”戚珺覺得,她既然都那麽通情達理了,那自己也要順著她的意思,力所能及的伺候她,以作獎勵。


    劉梅撫著肚子,確實是餓了,胃有些不舒服,本來想說喝點粥的,但見他嚴肅,不苟言笑,又冷冷的,便不敢再提要求,就道:“都可以。”


    “嗯”戚珺應一聲就走了,他邊走邊想:“都可以也不一定是什麽都行吧,看她那樣,隻怕吃飯都要人喂,不行,得好好買,好好挑,總不能在我手上把人給養糙了。”


    戚珺走後,劉梅便縮在床上,她不敢出去,也不相信他說外麵都是人,這個世界這麽奇怪,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怪物從某個地方鑽出來咬自己一口。好一會兒後,劉梅聽見有人敲門,她嚇了一跳,盯著門口問:“誰呀?”


    “夫人,奴婢是小桃,來伺候夫人更衣”外麵聲柔和,聽起來沒有什麽怪異的,但劉梅依然不敢大意,便道:“你放那兒,等戚珺迴來再說。”


    “是”外麵人應聲後就離開了。


    劉梅舒了一口氣,紅著眼,戰戰兢兢縮著。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怕戚珺,現在他沒在這裏了,可她更怕了,這才知道,原來她怕的是這個世界,這個有怪物的世界。


    戚珺迴來的時候,守在門口的丫鬟把情況給他說了,他嘴角上揚,明明很是得意,卻便要裝作一副訓人的樣子,一邊搖頭一邊自顧自的說:“真是嬌氣,還看不上其她人,欠收拾。”


    戚珺輕輕推開門,便見劉梅還坐在角落,她雙手抱著腿,頭枕在腿上,歪著睡著了。他悄悄的走近細看她,見她眉宇間都是憂愁,眼角還掛著淚水,他伸手指去擦她臉上的眼淚,剛剛碰到她臉,她就醒了。


    劉梅看見戚珺,恐懼就消失了,她甚至是有些欣喜:“你迴來了?”


    “嗯”戚連忙收迴手指,把東西一一擺放在桌上,不太自然道:“我看那些吃食都不錯,就每一樣給你帶了些,快過來吃。”


    劉梅放眼看過去,那桌子都快擺滿了,隻有兩三樣自己叫得出來名字,其它的以前見都沒見過。那樣子好看,聞著也很香,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更何況是已經餓了人。


    劉梅連忙梭下床,卻被戚珺製止了,他道:“你等下。”


    劉梅不明所以,卻不敢違背他意思,就不敢在動。戚珺不知從哪兒變成一雙繡花鞋,他蹲下來,捏著她的腳,給她穿上,起身後對她說:“這下總行了吧,真是嬌氣,還要挑人。”


    “啊…?”劉梅看著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是他好像有理解錯意思,見她還望著他,便又變出了一套衣服,細細的給她穿著,邊穿邊訓著:“我不能時時在你身旁,你可不能這麽嬌氣了,誰伺候都是伺候,隻要能伺候好就行,知道嗎?”


    劉梅見他在自己身上忙忙碌碌,雖然對他說的話雲裏霧裏,但還是識趣的點頭應道:“知道了。”


    “吃飯吧”戚珺寵溺的拍拍她頭,一副老父親教育女兒後的欣慰模樣。


    劉梅喜歡喝粥,拿著碗就要盛粥,但被戚珺接過了,他盛好後放在劉梅麵前說:“要吃什麽,你就說,等以後相處時間長了,就能心意相通了。”


    劉梅咬著不知名的點心,更是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戚珺見她看著自己,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簡直要把心都融化了,語言更是柔軟、輕切,還帶著哄道:“你放心,我不離開你的,以後你的事,我都親力親為,不假人與手。”


    其它的話,劉梅沒聽懂,但‘我不離開你’這句聽懂了。這世界有怪物,劉梅知道,如果單是自己肯定活不下來,要想活下來,就得有人依靠。她激動、幸喜的拉著戚珺問:“真的,你不會離開我。”


    她希冀的眼神讓戚珺止不住的動心,這一刻他下定決心,要永遠的保護她,寵著她,讓她無憂無慮。


    “嗯”戚珺重重的應道。


    劉梅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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