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賀的直覺一向很準,這也為他規避掉了不少危險。


    而此時,警報在嘀嘀作響的江賀審視著楚無疑。


    經過短暫的思考,他終是點了頭。


    “好。”


    江賀環視一圈,毫不客氣:“那便由楚大人,來替本將引路?”


    聞言,楚無疑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唇角的笑容不變,而說出的話卻更直接了些。


    “抱歉,江大人。”


    楚無疑笑著,毫不猶豫的拒絕:“在下不習慣替人引路,恐將大人引向死路。”


    而聽到他這一語雙關的話,江賀又是重重哼了一聲。


    “楚大人好口舌。”江賀陰陽怪氣。


    楚無疑笑吟吟:“江大人,彼此彼此。”


    這場短暫的交鋒結束,而勢必要讓人引進去,絕不自己尋路的江賀又盯上了扣著麵具的林述。


    “楚大人還真是喜歡麵具呢。”


    江賀注視著那隻挖出眼睛,粗製濫造的樹皮麵具,嫌惡的皺了皺眉。


    像臉上長了樹皮的怪物。


    這樣想著,莫名覺得那怪物眼熟的江賀還是伸出了手,指著站在楚無疑身後的人:“敢問楚大人,這位隨侍姓甚名誰?怎得以這般醜的麵具覆麵。”


    江賀略微揚眉,“這麽醜……楚大人不覺有礙觀瞻?”


    覺得。


    楚無疑在心中如此迴複。


    但心中所想終究隻能是心中所想,麵對江賀的問題,楚無疑淺笑著答道:“這位隨侍無姓,吾稱之為,年。”


    “至於麵具……”


    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拽了拽的楚無疑微微頷首。


    “在下自然是不覺得醜的。”


    他繼續睜眼說瞎話:“即以年為名,那配此麵具,則正適合。”


    語畢,楚無疑又抬眸,看向江賀。“江大人覺得呢?”


    江賀的心中異樣,被楚無疑三言兩語壓下。


    他收迴審視著林述的目光。“這是楚大人的私事,本將無意插手。”


    不插手最好。


    楚無疑垂眼,淺笑著頷首。


    畢竟關鍵演員,要到關鍵節點登場,才最精彩。


    他可不想讓林述現在就暴露在江賀的眼中,毀了他的舞台。


    隻是楚無疑剛剛點頭,江賀便話鋒一轉:“隻是楚大人,本將覺得,既是用年做名。那你這守衛,定然勇猛。”


    楚無疑:“……?”


    他掀起眼皮,掛起假笑:“抱歉,您感覺錯了。”


    楚無疑這話毫不留情,說的江賀都短暫愣住。


    但很快,楚無疑便又開口,緩聲解釋:“抱歉,江大人。年是在下的近衛,所以恕在下,不能讓予您。”


    江賀覺得這話有些古怪,但又說不出哪裏古怪。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眼見著楚無疑抬手,如病西施般捂住了心口。


    “江大人,您也知道。在下體弱,不善武功。”


    說到這裏,楚無疑頓了頓,眼中浮上虛假的擔憂:“若是沒了近衛,在這深山老林中,在下出了什麽意外……您擔待得起嗎?”


    聽出他言外之意的江賀:“……”


    硬了,拳頭硬了。


    楚無疑這話不亞於威脅,可此時的江賀卻不能將他如何。


    那近衛握著劍的手,青筋暴起,明顯是蓄勢待發。


    可他的劍卻不在手邊,侍衛也都筋疲力盡,急需休整。


    知道此時的自己,真的不能耐楚無疑如何的江賀緊握著拳,壓製著蓬勃的殺意。


    “……楚大人,還真是思多慮多啊。”


    不能動手,江賀便繼續陰陽怪氣:“難怪您身子差呢,您想這麽多,見個同僚就覺得對方危險……可不是多慮成疾。”


    聞言,楚無疑卻笑了笑:“江大人此言差矣。”


    他用謙遜的語氣,說著毫無謙遜之意的話:“若是滿朝文武都能與在下一般,在下也不必為了陛下多思,多慮了。”


    聽到這番話,林述分外感動,江賀心中惱火。


    他重重的哼了一聲,不欲再與楚無疑談論此事。


    江賀又把話題扯了迴去:“既然楚大人不願,那本將又該如何帶著這一隊人馬,前往駐地呢?”


    在江賀的注視下,楚無疑不緊不慢的拂了下衣擺,“江大人,莫要多思。在下既然知江大人會來,那自然有所準備。”


    而他話音剛落,幾個黑色的人影便從樹上如貓兒般躍下,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那正是熒惑,與隨他匿入黑暗的守衛們。


    “主上。”


    將羽箭塞迴箭袋的熒惑,仍握著長弓。


    他無視江賀,快步走到楚無疑麵前,俯身行了一禮。


    而那些守衛們也緊隨其後,將他人都視作無物,奔到楚無疑身前齊刷刷的行禮。


    看著這一群忠誠的下屬,楚無疑微微頷首:“剛才,辛苦你們了。”


    齊刷刷的“不辛苦”隨之響起,被他們無視的江賀,又重重的哼了一聲。


    “養鷹颺去,蠱惑人心!”


    他的冷言冷語成功獲得了熒惑的側目,注視著那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更為詭譎的鬼麵具,引得江賀後背一涼。


    但江賀是會為了這些小問題而退卻的人嗎?


    那必然是不可能。


    隻見頭鐵的江賀再度開口,似是又要說出什麽不好的話,已將背光處的手挪向箭袋的熒惑,卻率先聽到了楚無疑的聲音。


    “江大人,莫要見怪啊。”


    楚無疑笑眯眯:“在下體弱,這山上又危險,怕有什麽意外,所以才會有這麽多護衛暗中護著。”


    眼見江賀的神色愈發難看起來,似是又要再陰陽怪氣。


    有些累了,不想再在這裏吹風和他對罵的楚無疑,直接轉移話題:“江大人,在下喚他們現身,正是為了給您引路。”


    說著,楚無疑直接伸手,拉過熒惑:“江大人,這位正是在下的得力下屬,名喚熒惑。”


    江賀也是知道熒惑,見過這眼熟麵具的。


    畢竟楚無疑在京中,慣用的人隻有這一個。


    隻是此時,在昏暗的環境下,江賀又莫名覺得眼前人熟悉。


    ……是誰呢。


    江賀上下打量了番高大的熒惑,終是沒想出這麵具下可能擁有的臉。


    注意到江賀的目光,記下這點的楚無疑麵不改色:“熒惑熟悉這山,在下便準備讓他來為大人引路。”


    “您,覺得如何呢?”


    一向挑剔的江賀,此次卻沒有拒絕。


    “如此甚好。”


    江賀將目光從熒惑身上收迴,又看向楚無疑。“既有了人選,那本將便不多叨擾楚大人了。”


    楚無疑淺笑著,目送江賀迴到了軟轎之上。


    坐迴鬆軟位置上的江賀掀起車簾,“楚大人,駐地再見了。”


    聞言,楚無疑又彎起眼睛:“好啊,江大將軍。”


    隨著軟轎再度被抬起,江賀也將車簾放下。


    熒惑不情不願的走到轎子旁,遵從楚無疑的命令,為江賀引路。


    注視著漸行漸遠的軟轎,那雙倒映著火光的亮色紅眸裏,逐漸爬上與野獸狩獵時,相同的目光。


    真令人高興啊……


    楚無疑愉悅的抓住林述的手臂。


    接下來,就是真正的好戲,開場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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