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輕輕的關門聲,楚無疑收迴了落在林述身上的目光。


    ……好無趣。


    他垂眸,繼續梳理自己的長發。


    如墨般的發絲在指尖與梳齒中流淌,與蒼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發絲滑落肩頭,又鋪散在床榻之上。好似吸取著人體營養,蔓延開的黑色藤蔓。


    而那雙在暗處變做殷紅的眸子,仿若死屍上幹枯凝固的血跡,鑲嵌在無瑕的眼球之上。


    楚無疑注視著自己手中的發絲,忽然詢問係統。


    【這個世界,真的有詛咒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係統毫不猶豫:【大人,這是個科學的世界,並不存在“詛咒”這種東西。】


    聞言,楚無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再說些什麽。


    他仍在梳著自己的長發。


    就像是在河邊布置陷阱,準備捕獵豔鬼一樣。


    ……


    “先生,藥來了。”


    林述拎著食盒,輕輕敲了敲門。


    待聽到一聲熟悉的“進”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先生。”


    林述輕喚了一聲。


    他來的時候,楚無疑已披上了外衣,靠在榻上翻看著原先被他放下的話本。


    看到楚無疑身上外衣,林述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他將食盒放置在桌上,隨後又打開蓋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碗黑褐色的湯藥。


    “先生。”林述捧著還有些燙手的碗,走到了榻邊,“該喝藥了。”


    聞言,楚無疑微微抿唇。


    他不想喝藥。


    他,超級,超級,超級不想喝藥!!!


    話本上的故事已循序漸進,走入高潮。可聞著那詭異的藥香,楚無疑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這個藥他是一定要喝嗎。


    楚無疑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疑問。


    這條命他也不是一定需要的,這個藥他更是完全不想喝。


    可——


    “先生。”林述小心的觀察著楚無疑,“學生這次加冰糖了,沒有很苦。”


    楚無疑放下話本,擠出假笑:“多謝陛下。”


    說完,他便要去接藥碗。


    而林述卻後退一步。


    “先生。”他深吸了口氣,“學生喂您。”


    聽到這話,楚無疑略微揚眉。


    可還未等他對此說些什麽,緊繃著身體的林述就快速補充:“學生,因敬愛師長,所以才侍奉湯藥。”


    看著一本正經說這話的林述,楚無疑有些想笑。


    但他很有道德的忍住了。


    “好,那你便來吧。”


    楚無疑沒有拒絕。


    而聽到他應下,林述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好的,先生。”


    林述壓抑著欣喜,拉過椅子,坐在榻邊。


    或許是不久前的告白,讓林述的心境變得怪怪的。


    總之,這次在喂藥前,他還道極小聲的自言自語著:“尊師重道,學生喂藥,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由於距離很近,同樣聽到這話的楚無疑險些沒憋住笑。


    這話好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很快的,安撫好自己的林述穩穩的盛起了一勺藥,遞到了楚無疑唇邊。


    淡粉的唇瓣與褐色的藥液形成鮮明對比,嗅著鼻尖詭異的氣息,楚無疑微微蹙眉。


    他不想喝。


    但最終,短暫戰勝厭惡的楚無疑還是張口,含住了那勺藥。


    苦。


    藥液初入口,依舊是苦的。


    且又苦又酸又澀,還帶著些難以言喻的詭異味道。


    但待楚無疑快速吞咽下去後,他的舌尖又後知後覺的攀上了幾絲微不可察的甜。


    而那幾分甜意不僅沒有成功拯救楚無疑,反而還讓他更為痛苦。


    ……天才。


    楚無疑緊抿著唇。


    林述,你絕對是天才。


    本來就難喝的湯藥經林述的“愛心”改造,更是變成天上地上獨一份的可怖。


    楚無疑掃了眼碗中殘餘的藥液,又看了看明顯變小心了的林述,終是沒把自己的惡劣吐槽說出口。


    算了。


    但不說出口,也不代表楚無疑要忍受這場“酷刑”。


    “陛下。”


    思索片刻,覺得長痛不如短痛的楚無疑開口道:“您把湯藥給臣吧。”


    聞言,林述瞬間緊張起來。


    他想問楚無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又想問是不是這藥太難喝了。


    可剛發生了那件事,他現在完全不敢多說,隻乖巧的將藥碗遞了過去。


    “先生小心。”


    林述擔憂的注視著楚無疑,“碗有些燙……”


    楚無疑接過藥碗,沒多說些什麽。


    他垂眸注視著那碗值得一個馬賽克的湯藥,用勺子輕輕攪動著碗內的湯藥。


    楚無疑在下決心。


    但很快,他便將勺子取出,直接將碗遞到了唇邊。


    在林述驚愕的目光下,不願被持續消耗的楚無疑直接如飲酒般,將湯藥幹了下去。


    “……陛下。”


    楚無疑撫著心口,將空碗放下。“喝完了。”


    而聽到這話,還陷在震驚中的林述,才如大夢初醒般站起身。


    他反手掏出帕子,小心的為楚無疑擦著唇邊殘餘藥液。


    “先生這次喝的好快。”


    林述捧著楚無疑的臉,一邊擦著,一邊小聲問著:“這樣,會不會有哪裏不舒服?”


    楚無疑輕輕搖頭,也不知是否認,還是不想作答。


    說實話,這個喝藥的速度,讓楚無疑不舒服是一定的。


    他現在就很想吐。


    但是就那個藥的味道,楚無疑毫不懷疑,自己哪怕正常喝也會想吐。


    而看到楚無疑搖頭,林述輕歎了口氣。


    他垂眸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人,注視著那張巧奪天工的臉,注視著自己心尖尖上唯一的人。


    “……先生。”


    林述手下的力道很輕,“要怎樣,你才會接受我呢。”


    驟然聽到這話,楚無疑掀起眼皮,露出那雙被先帝評價為吉兆的亮紅色眸子。


    ——那是雙無悲無喜的眸子。


    “陛下。”


    楚無疑淡聲道:“待您能夠將臣說的那些事都處理好,臣便可以與您在一起。”


    聞言,林述手下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些。


    柔軟的帕子沒有為楚無疑帶來疼痛,但唇邊細嫩的肌膚卻在這力道下浮上些許紮眼的粉。


    像是誰家小姐的口脂暈了開。


    迴過神的林述懊惱的看著那點粉,可也沒忘了追問楚無疑。


    “先生的意思是,您不會……冷落我。”


    那雙如太妃糖般的眸子注視著楚無疑,其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欣喜。


    “您真的不會疏遠我,對嗎?”


    再度聽到這個問題的楚無疑輕歎了口氣。


    “不會厭惡你。”


    他抓住林述的手腕,與自己養大的孩子對視著:“也不會冷落你,疏遠你。”


    明顯的笑意攀上林述的眉梢眼角,他輕快的應了一聲。


    “多謝先生!”


    楚無疑毫不客氣:“不用謝。”


    說完,他又夾帶私貨的補充:“如果你真的要謝,下次就不要在藥裏加糖了。”


    楚無疑抽了抽唇角:“很難喝。”


    來自楚無疑的銳評讓林述的臉一秒爆紅。


    “……抱歉先生。”


    明明很害羞也很緊張,但林述還是認真注視著楚無疑。


    他低聲保證:“以後不會了。”


    楚無疑彎起眼睛:“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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