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艾麗婭的房間,修爾順著來時的路向商會外走去,路過三樓卡倫特子爵的會客室,修爾看了看四下並沒有什麽人,於是附耳在屋外,想從這裏探聽些消息。可把腦袋靠近會客室的時候修爾才發現不對,會客室中寂靜無聲,仿佛屋內空無一人。


    大概是靜音結界之類的東西吧。


    沒辦法探聽更多消息的修爾隻好轉身下樓,步履從容。遇見的幾個仆人守衛都對修爾沒有任何阻攔,於是修爾徑直就離開了商會。


    從商會大門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深沉的夜幕籠罩著這座城市。但修爾知道,前半夜才是這座城市最活躍的時間段,而他作為一個亡靈,自然是夜間行動更加有利。


    無論接下來有什麽計劃,都需要提升一下自己的實力,免得遭遇意外,北地可向來不是什麽安生的地方。因此修爾決定先去做突破任務。


    威克斯的城主托科恩年輕的時候在盜賊團裏謀過生計,為人開明一些,所以在威克斯有一些厲害的亡靈巫師定居。突破任務上給的線索很模糊,但修爾結合前一世的記憶還是能大概得出結論的。


    威克斯的亡靈巫師有十幾個,但去掉學徒級的巫師就隻有三位了,其中兩位二階,一位三階。二階的殉葬者·肖恩是一個性格孤僻的人,雖說對黑暗法術造詣不低,但絕不會是一個好的指引者,因此首先排除他;另一個二階的並不是人類,而是半身人,巡夜者·維克托,不但是個二階巫師,還是城中圖書館管理員,掌握著威克斯的知識,但他在上一世口碑不算好,也少有玩家到圖書館拜訪他,可能性也不高;最後一個就是落魄的隱者·梅魯。


    梅魯是一個隱居於此的三階亡靈巫師,但實際上人們並不知道他是一個亡靈巫師,他以外來者的身份被威克斯接納,在外城開了一家血滴酒吧。


    修爾穿過內城的城門來到外城,很快就沿著記憶中的道路找到了這家奇特的酒吧。


    門上的牌匾繪著一滴鮮紅的血液,血液下麵是一個高腳杯,後麵用洛米索通用語寫著:血滴酒吧。


    進入酒吧的第一眼就是門正對的公告板,上麵用鮮紅的字體寫著:


    血滴酒吧內禁止喧嘩,違者處罰50盎司。


    修爾知道,這個50盎司指的是血,也就是說受罰的人需要上交50盎司血液,相當於1.5公斤,這麽多血液抽出來,饒是冒險者們的體質大多不錯,也要修養上好一陣子。


    這與其說是酒吧,不如說是咖啡廳,裏麵的人都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是和同伴低聲交談,或是專心品味杯中的酒。


    修爾到前台點了一杯“依修多爾的玫瑰”,花了整整三個銀幣。但他把就放在桌子上,並不準備動,反而對酒保說:“我要見梅魯先生。”


    酒保被修爾的靈語嚇了一跳,隨即他反應過來是麵前這個詭異的客人在對他說話,猶豫了一下,說:“請稍等。”


    隨即酒保轉身進了屋子,想來是向梅魯匯報。


    來這裏,不點一杯好點的酒可見不到梅魯本人,修爾是為了做任務而來,為了提升一點隱藏的印象分,修爾難得的出手闊綽了一迴。要知道在遊戲裏他都隻喝小麥釀的低烈度酒,用他自己的話說:那玩意下了肚子都一個德行,有什麽好挑的!


    可此時他看著杯中鮮紅的昂貴液體,卻有點想嚐嚐它的味道,三個銀幣呐!可惜這個想法終究隻能是一個願望了。


    很快酒保就又出來了,對修爾欠身道:“請跟我來。”


    修爾跟著酒保進了酒吧裏麵的屋子,那裏有一個樓梯,通往酒館二樓的一間隱藏的屋子,這間屋子從外麵的樓梯上去是完全找不到的,不但運用了魔法的技巧將其掩飾起來,還借鑒了矮人們精湛的建築工藝。但修爾對此卻是了然於胸,毫不感到吃驚。


    把修爾帶到二樓的房間中,酒保就迴到前台了,修爾在那個房間中見到了梅魯。


    梅魯先生年紀很大,頭發和眉毛還有胡子一樣全都是銀白的顏色,臉上的皺紋像大地上的裂穀一樣。他穿著一身紫色的長袍,看不出來是睡衣還是外套,因為那長袍已經修補過很多次了,正半垂著眼瞼坐在一張搖椅上捧著一本書細細研讀。


    修爾恭敬的施了一禮,道:“梅魯先生。”


    梅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眼前這個渾身裹在長袍裏的奇怪家夥,放下了手中的書。


    “有什麽事?亡靈。”


    雖然早知道自己的掩飾在這位亡靈巫師麵前不過是一層紙,但被一口揭穿的時候修爾還是忍不住緊張了一下。


    “聽說梅魯先生對黑暗的領域造詣頗深,在下有一個問題想來請教。”修爾始終恭敬的站著,不敢讓對方有一絲不快。三階的亡靈巫師是什麽概念?都不用動手指,一個眼神就夠自己死上十次八次的了,修爾沒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梅魯歎了口氣,沒打算追究修爾從什麽地方打聽到他的身份的問題,說:“看你的樣子,是來尋求突破的吧!”


    修爾點點頭,說:“不瞞先生,我的力量已經達到了這個階段的上限,想要突破必須尋求契機,因此我前來冒昧打擾先生,希望先生能給我一個答案。”


    梅魯來了興趣,沉重的眼皮微微一抬,小而有神的眼睛中仿佛射出兩道矍鑠的目光來,他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修爾,說:“雖然我是一個巫師,但同時我也是一個商人,商人最注重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


    “當然,先生說的是公平交易。”修爾從容答道。


    梅魯笑了兩聲,問:“我可以為你解答疑惑,但你能付出什麽報酬呢?”


    修爾知道巫師所說的報酬往往指的不是物質上的,無論是金錢還是貴重物品,在他們眼中都與塵土無異,他們注重的是知識。於是修爾說出了他事先準備好的台詞。


    “我知道蘭尼爾的玫瑰的配置方法。”


    梅魯的眼神瞬間凝固在修爾身上,他愣了有兩秒,才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盯著修爾威嚇道:“你知道愚弄一個亡靈巫師的代價嗎?年輕的亡靈。”


    修爾毫無懼色的抬起頭直視這個強大的巫師,摘下了麵具,說:“正因我無比清楚,所以不會愚蠢到那個地步。”


    實際上修爾說的蘭尼爾的玫瑰就是他之前點的依修多爾的玫瑰的原版,可以說後者不過是前者的仿製品。依修多爾的玫瑰是用飛禽的鮮血和玫瑰花瓣為主要原料釀成的酒,算是眼前這個老人失敗的試驗品,而蘭尼爾的玫瑰就是真正的煉金術藥劑了,它是使用吸血蝙蝠的血和羅夏的永不凋謝的玫瑰製成,它被發明出來的主要作用是醫治一種貧血的疾病,也被一些吸血鬼中的貴族添加輔料當做飲品,是一種比較名貴的酒。


    但這種藥劑在人類世界少有流傳,因為它的誕生往往伴隨著血族的身影,所以在幾個人類王國的禁令下這種藥劑竟然從人類世界中幾近消失。也幸好那種貧血的疾病一不致命,二又極其罕見。不過修爾知道,眼前這個老人的孫子正飽受這種疾病的折磨。


    梅魯顯得有點激動,他已經在斯托姆的北方這個距離艾圖最近的地方研究了很久,可還是進展緩慢,從羅夏公國帶來的原料已經快用光了,再不研究出這種藥劑,他的孫子很可能因貧血而死。說來也是倒黴,這本來是種不致命的疾病,但自己的孫子偏偏體質虛弱,缺少血液的情況下免疫力下降的很厲害,各種疾病也就隨之而來。現在他的孫子就在他製作的特殊“棺材”中維持著生命。


    “既然你知道,那麽我相信你不會冒著生命的危險和我開玩笑,”梅魯背著手看著修爾眼中猩紅的靈魂之火,“說吧,你的問題。”


    終於進入正題,修爾就毫不客氣的提問了:“請問梅魯先生,什麽是黑暗的秩序?”


    梅魯聽到這個詞明顯的一愣,他的目光望向牆壁上鑲嵌著的魔法光源,說:“人類皆向往光明,因為光明象征著希望、溫暖,也是人類賴以為生的基本條件,文明也在光明中得以延續,但實際上,黑暗的秩序也是這個世界必不可少的存在。”


    梅魯頓了頓,轉過頭,目光落在他書桌上的一本書上,繼續說:“除去各族對於創世紀的神話傳說,在我們有史可考的最早年代,便是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遠古神戰,在那一場戰爭中,我們的祖先迪亞菲特人擊敗了強大的敵人,使混沌從這個世界退去,秩序的光輝普照大地,在那個年代,秩序就有了其黑暗的一麵。”


    “這個黑暗麵,指的不是邪惡與善良的對立,而是秩序出於自身的需要建立的第二法則,秩序在維護自身完整性的時候將自身一分為二,一半是光明,另一半就是黑暗。光明的秩序代表著希望,永不斷絕的傳承,和文明;而黑暗的秩序則象征著審判......”


    “......永遠公正的裁決,和守護。”這一句是修爾在心裏說出來的,但與梅魯口中所說的隻字不差。


    梅魯一隻手翻開了桌上的書,繼續說道:“具體的說,光明的秩序在戰爭後的年代裏建立了四大帝國,即龍帝國格林蘭,奧法帝國布萊頓,海帝國伊夏,和共治帝國艾克因倫斯。其他三個帝國的傳承一直沒有中斷,唯有共治帝國艾克因倫斯因內部的種族問題最終分裂為亡靈帝國艾圖和獸人帝國哈倫斯。不得不說獸人即使是單獨建立一個帝國也會有分歧產生,否則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哈倫斯南北之戰了。”


    修爾靜靜的聆聽這些他早已在遊戲中了解過的知識。


    “而黑暗的秩序,據我了解,成立了一個名為永恆裁決的神秘組織,這個組織如今還在不在是一個謎,但我知道,死亡低語和永夜教似乎都和這個組織有些聯係。”


    嗯?這倒是新鮮事。修爾聽到了自己也未曾了解過的秘聞,不禁來了興致。


    “四大帝國的統治在大陸上延續了長達千年之久,直到共治帝國的分裂,似乎為這個大陸引燃了導火索,各個小王國和公國,乃至聯盟自由領土,在接下來的區區幾百年中紛紛湧現,伊圖拉七國領,華瑞蓋爾自由聯盟,羅夏公國,斯托姆自由王國,還有烈錘領,諾瑞特·新月之森,都是那個時候誕生的。在這期間,永恆裁決在大陸上一直活躍著,審判異端、維護各個國家的統治,甚至南北兩個聖殿也接受過他的幫助。但在第二次聖戰前夕,這個龐大的組織終於因為內部原因自我解體。我始終懷疑永夜教是這個組織的殘餘份子在曲解了永恆裁決的教義後成立的邪教,但死亡低語就形跡可疑了。”


    梅魯突然迴過頭,看向修爾,說:“告訴你一個道理,這世界上任何一個有智慧的皆可以稱之為生命,即使是亡靈也是如此,而生命永遠不可能脫離群體獨自存在,這一點也映照在每一個個體身上,黑暗的秩序表現在大陸上是永恆裁決,那代表著對自我的審視和修正,在每一個生命身上亦然,所以說,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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