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的謝氏,是個西北一帶的名門望族,這個名門望族雖然消沉了一段時日,但又趕上了好時局,可惜光複不到幾年,又歇菜了。


    謝亦安就是在各種叫不上名的親戚們他一勺你一勺的餿飯下喂大的。


    說他大伯對他不好吧,也不盡然,畢竟要指望他的爵位吃飯,得保證他活著,說對他好吧,也算不上,因為在他懂事時就成日成日的給他安排爬床的婢女,希望他能留下子嗣繼承爵位,如此就可以將他除掉了。


    好在有父母的舊部暗中一直幫助他,臥薪嚐膽不過如此,他也算長大成人了。


    多年之後,他也算找到了複興家族的機會,皇帝危難,終於想起了遠在西北的謝氏一族。


    不過最想出風頭的還是謝平忠,他借著保衛皇權的口號,實際聯合秦王一起,準備攻占皇城。


    可惜,謝平忠是個廢物,有勇無謀,還不甘屈居於人下。


    淮山一役,他們被坑的很慘。


    那個晚上月亮高懸,天空一片清明,謝亦安抬頭看著山頂上的影子,他設想過千萬遍那個女監軍的樣子,那個能策反秦王最厲害的打手為她賣命,那個弟弟長得如此俊俏的女監軍。


    議和之日,他戴上人皮麵具,終於見到了。


    她果然是個見微知著的人,有點手段。那夜他們的偷襲不出所料的敗了。


    不過這敗的是謝平忠的兵,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想要謝平忠和西北那些冷眼旁觀的士族死,很想很想。


    他看著她進入他布好的陷阱中,想著薛大人不過如此。


    大賀來朝,他入了京中,才聽聞了薛大人的美名,果然,這般女子,並不缺裙下之臣。


    京中風頭正盛的鬱大人也找上了薛思嬋,他不得不去提醒她,此後,她薛思嬋隻能是他的了。


    到西北後,她恪盡職守、雷厲風行,把真正的把西北的子民當做‘人’一樣去對待,她的聲望一時無兩。


    然而謝平忠不幹了,他不止一次的建議謝亦安或者瞞著謝亦安除掉她,謝亦安一邊表示自己畏懼皇權,一邊暗地裏與薛思嬋一起策劃怎麽拔掉謝平忠的爪牙。


    她像一個強大的盾牌,抵擋了一切明槍暗箭,也不曾與他抱怨一句,他以為,她是真的想要西北好起來的。


    謝平忠打算把謝宓嫁與他的時候,他觀測著薛思嬋的表情,隱隱期待著,可她毫不懼色,滿口都是官話。


    謝宓利用薛思嬋時,他也在期待著,是否有一分是出自她的私心,不想要謝宓嫁與他呢?


    可惜沒有,他被謝平忠與秦王一群人圍困住,金蟬脫殼,是他慣用的手段,與自己人匯合後,他聽聞,嚴楓被薛思嬋帶迴了襄王宮,一切的一切,他都懂了。


    她不在乎,她在乎的隻有西北的政權,至於這政權在誰手上,那人選隻能是陛下。


    他如一株浮萍,隻有依附這一條路可走,還好,薛思嬋還需要他。


    但她不要西北的子民。


    沒辦法,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想這一瞬間,他才看懂了薛思嬋,她來西北,不是為了履行邀約,而是為了建功立業。


    可殺伐果斷的她令他更加想要依附。


    燭火下,襄王的授印粘上了印泥,他第一次從本心出發,是為了這封假的封後詔書。


    若是他再有能力些,是不是這就會成真呢?


    可詔書最後也是被馬蹄踏碎,被敵人的血染得鮮紅。


    她沒有一絲觸動,甚至不曾來看他。


    大伯死了,他討厭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按理說,他應該毫無所求了。


    他深刻的感覺到,她隻能許他一條命。


    與陸定西行至岐山時,他找到了躲在岐山深處的渭城子民。


    他們說,原本以為好日子要來了,結果還不如從前呢。


    他們說,襄王殿下,您一定要活著迴去,活著去京中幫我們伸冤。


    謝亦安感覺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他不能與她為伍,這樣他對不起兩城的子民,他帶著兵馬逃了,又是金蟬脫殼的伎倆,這迴因著薛思嬋的緣故,他學會了用蠟塑。


    秦王的人找來,希望他歸降,他不從也沒有辦法,區區幾個兵馬,不得不從。


    岐山糧倉的位置他告訴了秦王的人,但是可惜,秦王的人還沒來得及迴去複命,就被打的一敗塗地。


    可薛思嬋他們大勝後,卻去了岐山糧倉,她行軍急,他知道的,想來秦王就算趕來也不會那麽快,不過京中的大軍進軍雍川縣時,薛思嬋卻沒走。


    他頓感不妙,萬一秦王的人來抓她...


    顧不得多想,他連夜帶人來將她擄走了,原來是病的可以才沒有跟大軍走的。


    她並不惱他,估計又是什麽權宜之計,為了明哲保身不惜色誘他。


    可她在他耳邊說:“安兒,我會給你一個家的,隻要你聽話。”


    他信了,多少個日夜,他就是想要全心全意對他的家人。


    一夜放縱過後,他看著她靜靜地端詳著書簡的樣子,想來迴到京中後應該是草長鶯飛,不知道薛府會是何光景。


    大門被人踹開,那人他見過,在皇宮中統帥禁軍,好不威風,他似乎也對薛思嬋情根深種。


    她說,我在京中等你。然後頭也不迴的走掉了。


    她仍舊不在意他的生死,這算哪門子‘家人’呢?


    若說他是狐狸狡猾但弱勢,那她就是狽,指揮著群狼,達到她想要的任何目的。


    蘇裘手中的刀鋒芒逼人,醫士被嚇得蜷縮在地,謝亦安瞪大雙眼不可置信,他明明,明明聽見了薛思嬋說不殺他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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