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的凡人,而凡人,自然要在那陣風吹來之後,如田地裏的秸稈一樣,自然的倒下。——一位不知名的記者的遺言。


    ……


    緋紅的月光自窗邊灑落,昏暗的煤油燈下,在被格勞庫斯一路抱迴來路上,伊斯特的困意已然消失一空。


    而此時,在喬薇確認他已經睡著離開後,少年才從床榻上起身,動作輕緩的坐到書桌前,隨後伸手輕輕點了點手腕上的徽記。


    在晉升了【局外人】之後,他不僅獲得了大量有關於本途徑的非凡知識與儀式知識,並且還簡化了自己登上【娑】那方神界的儀式。


    熟悉的刺麻感緩緩從眉心擴散開,最終隨著一陣快速抬升的靈性直覺反饋後,他又登上了那片獨屬於他的神界。


    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打在自己身下王座的扶手上,一下之後,又是一下。


    而在他的這種敲擊下,王座之下的白霧翻滾著,又彌漫著,將王座之下的,那銘刻著十三枚刻印的石座遮掩之後,又褪下高台。


    他就這麽看著這些不斷變化著的白霧良久良久。


    “黑鐵曆6月29日晚,【愚者】降臨。”


    那帶著些許神秘而稚氣的聲音緩緩迴響於此方空間。


    那雙有著綺麗色彩的眸子輕輕眨動,一一掃過了王座之下的那十三枚刻印。


    在成為【局外人】之後,【娑】能夠給予他的幫助顯然更多。


    比如,凡人時期的他,不過隻能自己給自己施加一個刻印的賜福,而現在,他可以有兩個不同,亦或者相同的刻印賜福。


    量變引起質變,刻印與刻印之間,可並不是一加一的關係。


    就像【戒律】與【螺旋】,一個可以利用語言,於心靈層麵直接施加影響;一個卻要用相應的催眠器具,才能進入人的心靈空間,進行改變或者爆破。


    就像【旭光】與【鏖滅】,一個是異化形體,根據敵人的短板,製造出可以一擊擊殺敵人的肢體變化;一個卻隻需要吸引周圍空間內的火元素分子,在簡單的壓縮後再進行釋放,產生類似於爆炸與燒灼的效果。


    而【真我】與【浮生】,則是都是直接作用於心靈層麵的力量,隻是一個為保持真我,而另一個,則是在使用時鎖定自身狀態,直到刻印中【娑】所賜予的力量完全耗盡為止。


    “經過她這麽一說,我昨晚所做之事,倒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如此一想,祂卻是輕輕笑了一陣。


    笑過之後,祂又是抬頭看向了此方天地的穹頂處那枚碧綠色巨大眼眸,聲音軟糯卻帶著些許疑惑地說道:“但到底是否是瞎貓真的碰上死耗子的無意巧合,還是有人刻意而為之的‘合理’命運,這倒是值得讓人仔細思索一番了……”


    宏大的聲音緩緩落下,他最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與那位【愚者】相比,我並不自由。”


    他輕輕皺著眉思索道,“一旦我想做並且真的為之付諸行動,就必然會被哥哥知道……雖然這在後期可能會是我【局外人】魔藥消化的關鍵……但,這種無從下手開始布局落子的局麵,我也是頭一次見。”


    “所以……為了維持我【局外人】的扮演儀式,讓所有人都認為的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進這場棋局中,我需要一個人來配合我,做出一個能讓所有身處於這盤棋局中棋子甘心進入的‘甕’。”


    “可又有什麽人,能夠和我有如此的默契,甘願犧牲自己,來讓自己成為製作‘甕’的人呢……”


    如此想著,他輕輕抬眸,王座之下的階梯上,一個身穿白衣的,灰發粉眸的少女身影已然出現於此。


    “薇塔.弗樓沙,覲見我偉大的,永恆的,全知全能的造主——【蘇】。”


    說著說著,少女的聲音便愈發活潑起來,而在說到最後,她在最後那一字節落下之時,小心的抬眸看了一眼少年。


    而在見到少年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之後,她又斂了斂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薇塔,你在廷根市看到【愚者】降生了麽?”


    腦後的光輪微微轉動,身披神袍的伊斯特輕聲開口,隨後默不作聲的向後倚了倚,“又或者,你看到了一些與【愚者】並不相關的事情?”


    王座造的有點大了,之前怎麽沒發現,它好像有點不太適合我呢……


    如此想著,他隨手墊在右側的扶手上,輕輕托著下巴。


    “……迴稟偉大的造主【蘇】。”


    薇塔沉默了一會,似乎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見聞,才道,“在抵達廷根後,我循著那些已經被【觀眾】高序列強者安排好的命運絲線,找到了疑似【愚者】先生的人。”


    命運絲線……什麽東西?


    伊斯特輕輕皺眉,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目光平靜的看著台階下的少女,繼續聽了下去。


    “循著那位疑似【愚者】先生的腳步,我還看到了一位疑似被一位序列二……天使寄生的男人,他的狀態很古怪……”


    在廷根,被一位序列二寄生……這不就是塔羅會的星星先生嘛。


    少年心下迅速思索,表麵卻是平靜地聽著。


    “最後,跟隨那位【愚者】的腳步,我來到了他的住所,最終被一道黑布擋下……”


    靜靜看著那幾乎是一板一眼的說著自己見聞的薇塔,伊斯特輕輕歪了歪頭。


    我怎麽感覺你有點長歪了?有點不太像我認識的那個薇塔?是錯覺麽……


    不過黑布……這個形容倒是簡潔的有些徹底了,那可是這個世界的七位真神之一,黑夜女神的本源權柄隱秘啊……


    祂可比你造主我這個外強中幹的神明強大的多……更別說,她還是真正全程都在培養那位【愚者】先生的真神……


    如此思考著,伊斯特的手指再次無意識的輕輕敲打起左手邊的扶手。


    雖然和她表明了我必然要進入那位【愚者】先生的塔羅會,但顯然,以黑夜女神今天對我表露出的態度,顯然並不想讓我過多的參與進去……


    而身為我代理人的薇塔,也是如此。


    那如果……等等。


    伊斯特眸光一閃,輕敲著扶手的纖指猛地一頓。


    如果我主動讓薇塔向黑夜女神“投誠”的話,是否可以以見證者的身份,參與進克萊恩的命運中呢?


    不對……她之前在這裏對我所說的那些話,顯然是在表達黑夜女神對我的態度與認識……祂好像認為,“我”既然派了“我”的代理人出現在廷根市的命運中,“我”就必然不可能親自下場。


    這是個死結……


    如此想著,少年再次輕輕敲打起扶手。


    說到底,我的勢力還是太小太少了啊……


    如果再增加一個與我很有默契的,能夠代替我在外界鋪設棋盤,攪動風雲的存在的話……


    如此想著,祂猛地迴神。


    是了,說到底,他還需要另一個自己。


    目前身在廷根市的薇塔顯然不能撤迴來,因為隻要她還在克萊恩身邊,那麽【愚者】初次降臨廷根市,並且於廷根市成長的命運中,必然會有祂【娑】的身影。


    而之所以要在【愚者】的命運中留下祂的身影,是因為祂心底一直有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隻要在祂已經知道的,【愚者】先生原本的命運中掀起足夠的波瀾,那麽祂必然會更快的掌握【娑】。


    而喬薇,顯然也不太可能真正為祂所用,畢竟……在祂的心中,她已然是有著很重要意義的存在了,而且,身為祂在現實中的貼身女仆,她的一舉一動也必然會被管家埃德溫先生所看到……


    所以,綜上所述……我需要另一個“我”來為我自己布局,撒網。


    如此想著,那雙綺麗的眸子便愈發明亮。


    伊斯特猛地起身,隨後低頭看向階梯下已經等他多時的少女。


    “薇……塔?”


    而在看到少女坐在階梯上靜靜睡著的身影後,他就將要發出的聲音卻是猛地一頓。


    “……”


    沉默了一會,伊斯特緩緩走下了高高的階梯,那寬大神袍之下的白皙的小腳隨之抬起又落地,帶起一陣清脆的“啪嗒”“啪嗒”聲。


    伸手輕輕戳了戳似乎已經睡了很久的,少女的臉頰,祂輕輕皺眉,卻又不知該怎麽叫醒她。


    不過好在,似乎是祂無意間的輕戳驚醒了睡意不深的薇塔,那雙粉色的眸子朦朧地張開,在看到她麵前的少年後,眸中瞬間便劃過了一道似乎是意味著驚恐的眸光。


    “【娑】……偉大的……”


    她頗有些“驚慌失措”的想要從地上爬起,但在起身的那一瞬,一隻小小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安心。”


    伊斯特輕聲開口,腦海裏卻是迴想著少女剛剛的睡顏。


    和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哭累了的孩子挺像的……


    祂如此想到。


    “薇塔,我……”


    少年話說一半,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算了,還是找真實造物主再要一份非凡特性吧……


    “【蘇】……您的吩咐是?”


    薇塔再次開口,聲音還是夾雜著有一絲恐懼。


    “……算了,你就一直看著那位【愚者】就好。”


    少年輕輕開口,緩緩坐在腳下稍稍靠上一點的階梯上,“不要隨意參與進祂的命運,隻在必要的時刻出手便好,除此之外,你便自由行動好了。”


    說著,祂再次頓了頓,又道:“對了,在那個必要的時刻到來的時候,我會提前通知你的……在此之前,你隨意行事便好。”


    軟糯稚氣的聲音帶著些許認真的語氣緩緩落下,少女卻久久沒有開口迴應。


    “好了,沒什麽事情就去休息吧。”


    伊斯特再次開口,聲音極輕,“算是給你放個假好了。”


    “……謹遵您的意誌。”


    薇塔輕輕頷首,身影緩緩消散於此間。


    “……嘛,我該去聯係一下真實造物主同誌了。”


    靜靜看著她的身影緩緩消失,少年輕輕開口,“希望他真的會給……”


    ……


    再次重返現實,薇塔緩緩迴神。


    晶瑩粉唇不知為何的,勾起了一抹清淡的微笑。


    “【蘇】……”


    “你果然不是【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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