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的竹筏永遠隻會停留一排,如同這次夜晚下點著燈等在江邊的竹筏一樣孤寂。


    上麵沒有船家,也沒有劃船的竹竿,排隊等著的人一個個站上去,等到此次該渡走的人都上來之後它會自行離開,漂向看不見的彼岸。


    程枝在陰雨蒙蒙的時候到了這裏,站在長廊下遠眺著漸漸模糊在霧裏的人。


    遠處又有新的竹筏漂來,長廊下的人群開始嚷動,程枝之前站著的位置被一個穿著長袍的年輕男人占據。


    他的身旁是一名淚眼婆娑的婦人,她緊緊握著男人的手,嘴中仔細叮囑些什麽。


    周圍的聲音太雜亂了,還是小孩兒的程枝被人群擠到長廊盡頭的角落,之前還算空曠的渡口熱鬧起來。


    “要好好的,去了就忘了這邊吧,別迴來了......”


    “兄台,同去?”


    “等了這麽久,終於輪到我了,若有來生再不來這世間了。”


    “我不想走,我走了你怎麽辦......”


    ......


    周圍熙熙攘攘,小小的程枝在這個渡口看到無數種分離。


    那竹筏停到入口處,陸陸續續有人從後麵走出上了竹筏,被婦人握住手的男子也告別婦人轉身走向他要去的目的地。


    小孩兒茫然地看著又一波人離開,他等了一會兒不知所措的也跟著人群走到渡口處。


    剛要踏上竹筏,卻被一穿著破爛的老婆婆攔住:“娃子,這可不是你該走的路。”


    邊說著,老人把程枝往長廊方向推了一把:“迴去吧。”


    往後退去的程枝隻感覺自己像是跌入一個旋渦,身邊的景色突然扭曲起來,整個人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處,最後一切歸於黑暗和寧靜。


    迴憶到這兒時,已是少年的程枝目光落到江邊的竹筏上:“因為現在是夜晚,這裏一個人也沒有,所以來的時候我並沒有想起來。”


    “最初我也不清楚這裏到底是哪兒,後來去了另一個類似的地方,有人跟我說這是中轉站,也是三個空間的夾縫。”


    田嫣霖經曆的世界夠多,一下子明白過來。


    如果說任務副本的幾層空間是平行狀態,偶爾會像散點圖一樣交疊產生異變。


    那中轉站就像餅圖中間的圓點,幾個空間若無例外不會產生交疊,但會有一個共同空間,隻有拿到通行證的生物才能進入這裏。


    以前人類還有鎮守者、彼世有神明、裏世界也有自己的管理者,他們各自約束著己方領地的生物,不去侵染這共同的安寧之地。


    隻是後來都消失了,那場大戰讓不少東西趁著混亂四處鑽空子。


    所以這裏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生物,他們想要通過這個中轉站去往其它區域。


    但這些東西卻不知道每個世界都會有自己的規則,就算原本的守護者已經消失,也不可能貿然讓非本界生物侵入其它地方。


    ta們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也迴不去曾經的故土,於是這些可惡的偷渡者便留在這裏,將原本有序的空間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聽完田嫣霖的解釋,江天昊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之前收到一條消息,說這個世界快......”


    他本來想開口將這句話說完,但目光挪向程枝時,本已到舌尖的話再次被咽了迴去。


    “這個世界快要完蛋了。”接話的是程枝,他之前已經聽玉成哥說過,此時對於這件事的接受程度已經大了一些。


    江天昊被他一句話說得有些無言,他張了張嘴,半晌後才接著道:“是的,其實從現在越來越多的非常規物和更加複雜的任務就可以看出來。”


    說到這裏,田嫣霖也接話道:“不僅如此,這個世界的空間結構也十分混亂,意識祂已經自顧不暇了,這些原本違背原理的東西也抽不出時間來限製它們。”


    話已經說到這裏,程枝想起之前程家人告訴他的事情,開口道:“我有個叔叔說裏世界裏麵的東西快要壓製不住了......”


    這句話落,田嫣霖略有些煩躁地輕嘖了一聲:“裏世界原本是恐怖區的任務地,現在恐怖區玩家流失太多,不僅僅這個世界缺人其它世界同樣缺人。”


    “所以像這種任務把我們都派來了,如果係統不趕緊想辦法解決人員缺口問題,這些世界全部玩完。”


    說到這兒,田嫣霖眼睫微斂道:“如果不行的話,所有任務區的平靜日子算是到頭了。”


    世界意識給了係統豐富的資源交換任務者來維護自身的安寧,如果係統做不到......他們所有任務者都要承擔任務世界意識泯滅前瘋狂的報複。


    這是田嫣霖,也是其它許多高級任務者不想看到的結局。


    “那兩個s級玩家本來隻是想和係統談判,誰能想到被其它合作者背刺了......”江天昊從空間離開進入副本時,最後看到的就是任務廣場破滅的場景。


    恐怖區的高級任務者......都是瘋子......


    田嫣霖左手搓了搓胸前垂落的發絲,微微蹙眉道:“不說這些了,我們先去看看周圍有沒有其它線索。”


    “橙橙手裏的蠟燭驅逐這些非常規生物很有用,這東西是那老婆婆給的,她這次讓橙橙來是為了讓他找到橙橙姑姑的靈魂......”


    “既然是被送到這個地方,而且剛剛根據橙橙對於這片空間的描述來看,他的姑姑很有可能就在某個地方等著渡忘川。”


    三人的視線落在渡口的竹筏上,田嫣霖視線掃過空空蕩蕩的渡口:“現在還不到時候,我們先去其它地方看看別的線索。”


    按照程枝所描述的場景,女人推測白日的鎮子可能會有所不同,現在所有的生物都在往鎮中心走,到了白天估計會慢慢往這裏聚集。


    想到這兒,她更是不急了,等人群開始動作他們自然知曉該怎麽做。


    三人在鎮子口再次探索了一圈,除了空空蕩蕩的渡口便隻剩下一條被濃霧籠罩的青石板路。


    沒有其它收獲後幾人返身迴到鎮中心,之前就很擁擠的街道人流更加密集了,哪怕程枝拿著蠟燭,周邊能讓出的路也僅夠一人通行,不似之前那般寬敞。


    好不容易從人群擠出來,程枝走到一扇緊閉的木門麵前還未轉身便聽見人群一陣嘶吼。


    像是憤怒,更似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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