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庭審下來,我在車裏的時候就問邵丘揚。要帶我去冒風險的話,其實就是故意講給胡蝶聽的吧?

    你沒辦法放棄齊楚的遺願,就隻能寄希望於讓她主動站出來結束這一切。

    因為有些時候,自己人真的要比敵人難對付多了。是麽?

    “還好,事實證明,她值得我們為她所做的一切。”邵丘揚一吸煙就咳嗽,我聽著心疼,不肯讓他再碰了。

    於是借口說,不是講好了在備孕麽?別再在吸了。

    他說他累了,想靠著我睡一會兒。

    “好,睡一覺,明天就晴了。”看著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我把邵丘揚的外套摘下來給他蓋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看他睡著的樣子了。

    毫無防備的卸下強壓的責任與偽裝,單純的像個孩子。

    我曾怨恨他的孩子氣讓我受盡委屈,如今斂去一切,我反而開始懷念期望著被他愛上的那種感覺。

    我吻了吻他的額頭,他轉了個身麵向我的小腹。手掌不自覺地疊在上麵,好像在聽那空洞洞的房子裏是否有生命的痕跡……

    迴到家,我第一時間衝進了洗手間。剛剛在車上就覺得肚子一陣陣墜,讓本來就煩躁的心情更加難過了。

    看著底褲上一塊乒乓球大的血色,我歎了口氣,跌坐在馬桶上。

    又來了。

    已經半年多了,我始終沒能懷上。邵丘揚一點都不急,我卻很難平常心。

    小右已經會翻身了,一天一個樣,長得又快又健壯。我更加迫切地想要有個屬於自己的邵丘揚的孩子,總覺得兩隻放在一起養會特別特別有愛。

    迴到臥室,邵丘揚往我身上爬。他說他睡夠了,想吃宵夜了。

    我遺憾地轉身過去,說沒用,今天家裏來親戚了。

    可能是太過低落的情緒很輕易地感染到他的敏銳,單手從我的腰腹繞過去,他對我說:“七月,別心急。緣分來了自然就好了。”

    我脆弱的神經牽動了淚腺,我說邵丘揚要麽你再強暴我一次吧!我這麽賤,不用強的懷不上是不是?

    “白癡……”他用手掌輕輕覆住我的眼簾,蓋住淚水的衝動。

    接下來的日子,邵丘揚依然很忙碌。他對我說,現在小右還小,辛苦我在家多照料了。以後等孩子大點,我要是想出去工作的話,他

    都支持。

    因為胡蝶的事,胡廳長主動引咎辭職。他還有幾年才退休,這個時候做這樣的決定也許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我明白——他是想多陪陪幾乎失而複得的女兒。

    虞夢醒了,身體上沒有大的病礙。但一些常見的後遺症總是難以避免的,我和邵丘揚帶她去了齊楚的墓前。

    應那男人所囑托的,我們沒有告訴她,所謂愛的動機。

    “jenny姐去哪了?”虞夢終於問出了這句令我忐忑很久,但始終不願麵對的問題:“她還在a國麽?我還記得她送了套票給我,每場演出我都要去看呢。”

    那天邵丘揚去公司,我一個人在家帶孩子的時候,虞夢來找我了。

    她說她明天就要跟她爸爸出去旅行了,不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能迴來呢。

    而胡偉是警察,跨省都要寫報告,這輩子都沒出過國。虞夢說她也沒計劃好第一站是哪裏,反正走哪就算哪吧。

    我說我不知道,有些人死了,永遠活在別人心裏。而有些人活著,就是為了讓別人不得好死的。

    “算了,我就問問。”小夢說,自己有種大夢初醒過千年,物是人非茶已涼的感覺。連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的分不清了。

    我說哪裏有什麽好人壞人呢?都是為了自己愛的人罷了。

    愛是這世上最沒道理的借口,以它為名義,多少事都可以無下限地被原諒。

    虞夢沒再說什麽,進房間來逗小右。逗著逗著孩子就哭了,哭著哭著又笑。最後小夢哭了。

    她問我,表哥走的時候,一個人寂寞不寂寞?

    我頷首說不會,心裏滿滿都是愛的人,又怎麽可能寂寞?

    “那,有人愛他麽?”

    虞夢把我問住了,於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一個很高逼格的答案。

    強者隻需要被仰望,被模仿和超越,不需要被愛。

    “是麽?大概…….就像jenny姐一樣吧。”我知道今天的話題是無可避免地要扯在陶藝琳身上的。

    逃不過的強奸,不如閉上眼睛享受。

    於是我鼓起勇氣,主動問虞夢:“你跟陶藝琳是不是特別好的朋友?你了解她麽?”

    “就像馨兒能為我做的那樣,七月姐,其實我也能為jenny做。”虞夢捏著小右胖乎乎的臉蛋,笑容慢慢收斂在漂亮的杏眼中。

    “她

    真的特別特別不容易,別人之所以不了解她,是因為她不敢讓任何人了解。”小夢的評價,每一字每一句地都硬牽我的心。

    我心想我知道她不容易,論變態的自我修養是怎樣練成的,我杜七月就是個變態培養皿。在我身邊的人,有幾個正常的?

    “還不是特別了解她的時候,我就很奇怪——論出身,她也是名門大家裏撫養長大的。伯父和表姐對她都不錯,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到哪裏都有好多人喜歡,在學校裏就是風雲人物。

    她很不喜歡與人深交,常常獨來獨往。我一直以為那是她特有的驕傲。

    就連對她的未婚夫,也是一副高高在上若即若離的麵孔。

    起初我是有點怕她的,總覺得她那樣的人,就像你說的,內心太強大,根本就不屑被愛吧。”

    我大概心算了算時間,小夢比我小一歲,正式接觸陶藝琳的時候應該是在齊楚選修藝術院校後。差不多,應該已經與邵丘揚訂婚一年左右的時候。

    人家都說,一年的相處就足以讓人看清愛情走下去的嘴臉是否真實而長久。因為人的秉性和耐性在七個月左右是個極限期。

    “七月姐,我說實話你別生氣哈。”虞夢笑眯眯地說:“那時候我才十四歲,第一眼就y哥花癡到了。可惜我看得出來,他眼裏心裏根本就沒有除了jenny外任何女孩的存在。

    起初我還有點不爽呢,總覺得她占盡了一切優勢,還不懂的珍惜。直到有天我看到她一個人躲在倉庫外麵的走廊上,哭得像個傻逼。”

    虞夢告訴我,很久之後,她才知道,是因為就在那天,陶峰要求她甩掉邵丘揚。因青樊灣填海計劃已經啟動,他不再需要王子琪了。所謂奇奇怪怪的聯姻,也隻會給分道揚鑣相互製衡的陶家和邵家帶來很多麻煩。

    “他伯父陶峰——”

    “七月姐,你能想象她受過多少苦麽?你能想象她伯父對她做過什麽樣的事麽?”虞夢說,自己的世界曾經是單純的。就像‘何不食肉糜’的玻璃娃娃一樣,從不相信這世上有這般的疾苦:“我從來不知道,在那麽光鮮靚麗的外表下,jenny姐其實一天都沒有在為自己活。”

    我說我能想象。

    “陶家伯父把她帶迴去後,很快就知道她的血緣與陶家沒有半點關係。眼看著她一點點長大,成熟,越來越漂亮——”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我聽再多又能怎樣?我有

    必要把這些事再告訴邵丘揚麽?

    陶藝琳已經死了,帶著多少來不及說也來不及確認的愛恨被他親手殺了。

    那個女人,縱然有千般罪惡萬般不赦,但終究是個不能左右命運的可憐人。

    終究,是我父親杜民修的親生女兒,是我父親願意用生命去懺悔的一個意外,也是他願意用生命卻拯救的一重割舍。

    我該怎麽恨她?又該怎麽去迴憶她?

    “七月姐,我想,如果她真的死了,也未必是一件不好的事。”虞夢最後親了親小右,跟我告別了。

    當天下午,我把小右扔給三嬸,一個人出門坐在廣場上。一邊看鴿子,一邊哭腫的臉。

    我難受的時候就喜歡在這兒喂鴿子,人家都說,心裏不舒服就暴飲暴食。我不忍心讓自己變胖,於是不舒服就讓鴿子暴飲暴食好了。

    後來下雨了,鴿子都走了。我呆呆地站在廣場中央想,這一把小米撒下去,會不會生根發芽?就像驅散不盡的愛恨情仇一樣……

    天黑了,邵丘揚過來找到了我。二話不說就把我給抱迴了家。

    那一路上,我把鼻涕眼淚都蹭在他肩膀上。我說邵丘揚,我想不明白。

    為什麽好人不能是單純的好人,壞人不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呢?

    “要是世界真的可以這麽簡單,就沒有任何一種感情值得為之搏命了”

    邵丘揚把我泡在浴缸裏,像清洗一條不小心滾進沙坑裏的鯰魚。

    我說:“為什麽我總覺得她好像在某個角落裏凝視著我,怪我搶走了她的一切……”

    邵丘揚幫我洗頭發。他第一次幫我洗頭發,像洗獅子座。

    “婚禮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個月八號。”

    “邵丘揚……”

    “我許你一場盛大的婚禮,哪怕我們沒有家人沒有祝福,我也要讓全世界知道,我此生隻要你一人。”

    我想了想,都忘了我們兩人還沒結婚呢!

    後來他把我抱迴床上,撫摸我,我有點緊張,說算算日子的話好像差不多了。這次……是不是應該可以?

    “七月,別總想著這個事,**本來應該毫無壓力地享受。”

    他抱我,親我,一點點打開我的防備。可是我真的非常惱恨自己,總覺得有片陰影壓在心頭,怎麽都無法放縱心神去投入。

    我已經忘了我

    有多久,沒有感受到像以前那麽強烈的快樂了。

    我承認他很努力地想要討好我,但我就是很有壓力。

    結束後,他在我身邊睡得很熟。我爬過去,凝視著他的側顏,流淚的瞬間趕緊轉過頭去。

    我怕打濕他的夢境,也怕一不小心偷窺了他的夢魘。

    我信他愛我是真。但我不信在他心裏,對陶藝琳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有人說,女主能打敗那麽強大的情敵,因為往往是情敵自己作死。

    但我能打敗一個已死的人麽?

    邵丘揚突然睜開了眼睛,我們彼此都嚇了一跳。

    “七月你怎麽了!坐在這兒幹什麽?”

    我說沒事,就想看看你。

    “別嚇人好不好,都幾點了。”

    我撇撇嘴:“你說夢話了。”

    他沉默,沉默了一會兒,翻過身來摟住我:“答應我,不管我說了什麽都不許離開我,行麽?”

    我咬著拇指,嗯了一滴眼淚。

    我的婚紗是邵丘揚幫我在一家國際知名的手工製作店量身定製的,婚禮三天前,我獨自過去取。

    明鏡的玻璃櫥窗裏,琳琅滿目的都是新娘夢。

    我把手貼在玻璃上,凝望著,凝望著——凝望出倒映著的,對麵街的廣告牌。

    大鐵棍子婦科醫院,無痛人流三分鍾。今天流產,明天就上班。

    我鬼使神差地走進去,前台接待護士熱情地撲上來,跟搶客似的:“小姐,要做人流麽?”

    我搖頭:“你們是婦科醫院,有婚檢麽?”

    小護士拿三分之二的眼球白我:“你走錯了,前麵那條街,中心醫院。我們這兒打胎的,不接活人的。”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我怒了:“好好的生命,說不要就不要,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孩子都不能生!”

    “神經病吧你……”

    我跌跌撞撞地來到市中心醫院,匿名掛了婦科。我問今天何主任在麽?

    “何主任在會診,下午才有專家門診。”

    我說那好,你趕緊給我掛個隨便誰的,反正不要何許的號。

    護士沒說話,但眼球裏明顯還是白了我一句:“神經病。”

    看診的大夫是個五十多歲的胖阿姨,問我哪裏不舒服。

    我

    如實講了病史,一年內兩次不良孕史。左側輸卵管切除雲雲。

    大夫拿儀器在我肚子上滾來滾去,滾到後來詫異地問我:“你確定是左側輸卵管切除?”

    “啊,是…..是啊。”

    “一年半以前?”

    我點頭。

    “可我看你這個創傷的恢複程度應該不到一年,而且——”

    我騰一下坐起來:“而且什麽?”

    “你的卵巢內壁明顯有功能性挫傷,排卵質量不行,這種很難受孕的。”

    我說嗬嗬,你逗我呢吧?

    我每個月例假都準時來,我和我先生都備孕半年了。

    大夫說:“跟例假沒有關係,我判斷應該是流產時沒有處理好,導致黏膜壁糜爛感染。這種情況一般不建議懷孕,就算真的僥幸懷上也不好著床,會導致反複生化流產。”

    我木然聽著宣判,截至到上一秒鍾,還是一個字都不願意相信。

    “你也是粗心了,上次手術什麽時候做的?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麽?”

    “我……”我想說我當然沒有察覺!等我和邵丘揚被人從泰坦尼克號裏撈上來的時候,我哪裏知道我的孩子什麽時候掉的?

    人人都能看到我肩膀上挨了一刀,卻沒有人知道我懷孕了。

    “我……怎麽會這樣?大夫,你能確定麽!我真的……”

    “你問我能不能確定,我隻能說以現代醫學的角度來看,這就是我給出的診斷。當然你年紀也不大,也許未來醫術發達了——”

    “我知道了。”晃蕩著仿佛被抽去靈魂一樣的身子,我走出了診室。

    邵丘揚的電話總是會在這麽應景地時候打過來,他問我在哪,為什麽婚紗店的人說過了預約的時間也不見我人。

    我說,我在醫院。

    蹲在洗手間的馬桶上,我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

    “邵丘揚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

    “七月,你在哪?”

    “告訴我是不是真的,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隱瞞我!”我開始迴憶,那段絕路逢生的日子。何許的目光躲閃,梁希哲的欲言又止。他們全都知道是不是?

    “邵丘揚,我不能生孩子了……我再也不能為你生個孩子了……是不是?”

    “七月,你呆

    在那裏別動好不好?我馬上過來,乖,你別動!”

    我別動,我也不想動。可是外麵的人尿急,在敲門好麽?

    我已經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了,難道還要占著茅坑不拉屎麽?

    我想我可以理解那天發生的一切,沒有人知道我懷孕,救治和包紮都止於外傷。大概是後來意識到血壓什麽的發生異常,才檢查出我的妊娠狀態,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在那麽虛弱的身體狀況下,流產手術出現了功能性的創傷舍棄。

    他們保住了我的性命,卻奪去了我幸福的權利。

    站起身,我抹著臉對門外等候的人說抱歉。

    女人戴著口罩,清秀的眉眼衝我嫣然一笑。

    然後抬起手裏的注射器,直接刺進了我的脖頸。

    等我想起來原來那雙眼睛裏的仇恨像極了陶藝琳的時候,一切意識都空白了。

    “醒了?”

    一桶冷水劈頭蓋臉澆上來,我睜開眼,晃了晃被吊在重機上的雙臂。

    “陶……”

    我牽著開裂的唇角,衝她笑了笑:“你還活著啊。”

    我想她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沒有她想象中那麽恐懼,可惜她不知道,她抓我過來的時候,我正在經曆人生中最大的一場生無可戀。

    低下頭,我發現自己身上竟然穿著白色的婚紗!

    “還沒來得及試試吧?這個品牌,曾經是我最喜歡的。”陶藝琳坐在我麵前的椅子上,暗舊的倉庫,斑駁的牆影把她映照得像撒旦。

    “我的演出服都是叫這個店專門定製的y說,很期待那些純白的芭蕾舞裙,變成婚紗的樣子。”

    “陶藝琳,收手吧。”我雙臂被她吊著,整個身影確實看起來像一隻起舞的白天鵝:“你媽媽認了罪,把所有的一切都扛了下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記得陶藝琳,你的人生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沒有噩夢,沒有逼迫,沒有那麽多的身不由己。你放下吧,好麽?”

    她舉槍對我扣了扳機,但是槍沒響。

    我說不怕是假的,怕過之後才意識到,她隻是在嚇唬我罷了。

    “我隻有一顆子彈了,給你太可惜。”陶藝琳走到我麵前,抬起我的下頜。上上下下地打量後,輕輕吐出一句:“杜七月我想不通,你這樣一張臉,到底是怎麽把屬於我的一切拿走的?”

    我說對不起,但是我與你一樣,都是命運在陰差陽錯罷了。

    “杜民修死前,對你說了什麽?”

    “他說對不起。”

    “對你?”

    我搖頭,我說應該是對你。

    “你知道怨湖還有接下來的篇章麽?”我流著淚告訴她:“你錯了陶藝琳,怨湖並不是一個愛情故事。爸說過,人人都知道醜小鴨以後會變成白天鵝,那並不是因為他在嘲諷中堅強地成長,堅強地逆襲,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是一顆天鵝蛋。

    他緣何而被父母拋棄在鴨子的窩邊,縱然有天他振翅高飛,迴到屬於他的地方,可是——

    他會真正融入那樣的集體,那樣的家庭麽?

    他的驕傲,從一開始就被設定了鶴立雞群,他不能接受平庸。可是他為什麽還會迴去?因為這世上總有一種割不斷的羈絆,叫血緣。

    爸爸是愛你的,他愧疚,他不安,他跨不過曾經一失足的恨,也過不了你為此受盡折磨的檻。他把他一生的心血都放在我身上,而我,從一開始不過就是你的替代品。

    你嫉恨他對我有多疼愛,就應該知道他心裏千百倍地想要彌補你!”

    “彌補?”陶藝琳冷笑連連:“我被陶家那兩個混蛋侮辱的時候,他在哪?我被逼著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連最愛的人都無力擁有的時候他又在哪?

    他欠我的,找個別人來還?這是什麽狗屁邏輯!

    杜七月,我說過你跟他一樣下賤,都是為了錢而不惜出賣身體的爛貨,我有冤枉你們麽?”

    我說沒有,我們確實曾經都走過錯路。可是陶藝琳,世事難料,命運逼良為娼。你有多少無可奈何,我們為什麽不能有?

    “你為什麽恨我?你不是應該像我今天同情著你一樣,同情我麽?”

    “因為我一直在反抗!而你們,隻是在躺下來享受!”

    陶藝琳捏住我的下頜,目光如火中燒:“你有什麽資格得到他的愛?你為他付出過什麽?你想過他的未來需要麵對多少敵人,想過怎麽才能陪他一起戰鬥麽!

    你以為愛情都是花季雨季偶像劇,隻要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有霸道總裁來愛你?”

    “所以你究竟想怎麽樣!”我甩開她的手,默下不願示弱的驕傲:“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該死的不該死的人都死了。陶藝琳,我不求你放過我,隻求你放過自己還

    不行麽?

    讓我離開,我答應你,就當今天從來都沒有見過你!我不會告訴邵丘揚,讓他為你愧疚一輩子還不行麽!”

    我不知人類矯情的限度,但對於今天的陶藝琳來說,她苦苦尋求執著不放的,不過就是那個男人的一句歉意。

    雖然她比我還清楚,事到如今,無論有沒有我,他們都不可能再在一起。

    “來不及了。”陶藝琳推開廢屋的窗,濃重的熱浪鋪麵而來。

    我這才弄清楚自己所在的,是一處廢棄的爛尾樓高層。鋼筋水泥覆蓋著這個城市邊緣的氣質,熊熊烈火,仿佛從地獄深處竄起魔掌。

    “你放了火……”我驚愕。

    “是啊,水淹不死,我們試試火燒吧。”

    這一瞬間,我相信陶藝琳是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也相信,她一定會叫邵丘揚來。更相信,那個男人一定會來。

    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想死,跟他們兩個死在一起,真是這世上最不美妙的事情。

    邵丘揚是一個人來的,但我知道警察和消防車一定在樓下。

    我吊得高,看的遠,從這個角度——青樊灣下綠油油的一片遠景,少說得有十幾層樓吧。就算用消防雲梯也得花點時間,而這段時間——足夠我們把想說的話說完了。

    小時候上英文課的時候,我對hank–u,and-u?這類套路已經無力吐槽了,哦,對,還有o-see-u.

    萬年不變的打招唿,真的讓我一度以為外國人是不是智障。

    然而當我聽到邵丘揚對陶藝琳說‘o-see-u-alive’的時候,我覺得我的語言觀和世界觀都要崩潰了。

    很高興,看到你還活著。

    是他的真心話吧,不是虛偽,沒有套路。

    她還活著,沒有帶著那些怨念和不甘屍沉大海,沒有帶著他的噩夢永遠淪陷。

    陶藝琳的臉上露出隻有在麵對他時才會有的柔情,以前我曾一度以為那都是假的,後來才明白,是她親手把相愛都偽裝成了傷害。

    “你為誰而來,為她,還是我。”陶藝琳問。

    “都為。”

    “那你,愛誰?我還是她。”

    “她。”

    邵丘揚的迴答沒有絲毫猶豫,我卻絲毫不敢慶幸。

    我怕他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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