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然一通理論說得林暮雪有點懵,細細一琢磨,似乎還真找不到合適的由頭治罪。不就是喝了頓酒,醉了點兒,沒闖禍,沒違法亂紀,下手的理由確實不足。


    瞧著女帝臉上糾結的表情,夜墨然嘴上討饒:“陛下息怒,臣……不,草民我隻是陪王爺喝了幾杯而已,連床都沒上,頂多罰點錢就算了吧,不至於動刑吧?”這一提“花酒”,反而像是火上澆油,林暮雪一聽,怒火蹭蹭往上竄。


    “wtf!這也能栽贓?”夜墨然暗歎,莫須有的罪名這就來了。


    沒等他感歎完,林暮雪已經疾步衝向他。夜墨然雖然打架不含糊,但麵對上過戰場、手握生殺大權的女帝,他哪敢還手,隻能被動防禦。不出意外,很快就被打得慘不忍睹。


    林宇飛在旁看得膽戰心驚,時不時閉眼避開可能飛濺的血滴,同時悄悄往邊上挪了挪。等到林暮雪拎著庭杖轉向寧王時,寧王嚇得麵色蒼白,顫聲道:“按輩分,我可是您皇叔,是長輩啊!”


    林暮雪冷冷地揪起地上裝死的夜墨然,厲聲道:“你叫他‘義父’時,怎麽就忘記你是朕的皇叔、大梁的寧王了?!”


    林宇飛一聽“義父”二字,瞬間石化,完了,喝醉了還能幫人喚醒記憶!


    “奉先!”夜墨然雖被打得半死不活,聽到“義子”的唿喚仍本能地迴應了一聲。


    寧王一聽更怒,抓起一根胳膊粗的庭杖,啐了兩口唾沫,上前請纓:“陛下,您歇著,讓我來教訓教訓他!”


    林暮雪點了點頭,狠心道:“讓他吃點苦頭長長記性!”


    “夜墨然,你丫真是大逆不道!”隨著淒厲的哀嚎,夜墨然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離開了皇宮,寧王則跟在後麵,滿臉諂媚的笑容。


    “姓夜的,夜公子,夜兄!”林宇飛齜牙咧嘴地叫著。


    林宇飛躲著他噴出的唾沫星子,又貼了上來:“嗨,男人嘛,這點痛算什麽,你看我剛才打了你,你不也活得好好的!”


    夜墨然恨恨道:“有種你也趴下,老子也給你兩棍讓你嚐嚐!你小子平時淨背後使壞,就因為我偶爾損你幾句,你就公報私仇是不是?”


    林宇飛無奈苦笑:“我說大哥,好歹我也是個王爺,從小到大除了你,哪個敢對我大聲說話,我爸都舍不得打我!”


    夜墨然撇嘴:“少扯淡,你那老爸都去世幾代人了!”


    林宇飛趕緊捂住他的嘴:“這話你也敢亂說,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行了,別像個娘們似的抱怨,沒我這兩棍子,你能活著出宮?剛才陛下那模樣恨不得直接把你剁了!”


    夜墨然痛苦地翻了個白眼:“我還要謝你不成?呸!”


    這時,一名麵無表情的禁衛走過來,一本正經地說:“隨地吐痰罰款五文!”


    夜墨然:……


    “老子真是倒黴透頂了!”夜墨然拒絕了林宇飛的護送,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迴到了租住的地方,正在鍛煉的黃天霸看到他這副模樣,大吃一驚。


    “老爺,您這是被誰給揍了?我去給您報仇去!”


    “得了,報仇個毛線。”夜墨然垂頭喪氣,“惹不起的人物,算了,明天退房迴縣裏,我就知道在帝都呆久了準沒好事!哎喲喂,這屁股疼得……”


    夜墨然前腳剛邁出皇宮,林暮雪後腳就來到了偏殿,麵對三個瑟瑟發抖的清倌,努力擠出和藹的笑容。可她還沒開口,柳如是三人就已經齊刷刷跪下。


    “我有這麽可怕嗎?”林暮雪內心嘀咕,表麵不動聲色,“罷了,這樣也好。”


    她拿出那些詩句文章詢問:“這些詩句和文章,究竟是你們中間誰寫的?”


    三女小心接過查看,然後一臉震驚,久久沒有迴應。


    林暮雪追問:“為何不迴答?”


    梁紅玉怯生生地迴道:“陛下,這些詩詞並非出自我們三人之手,實乃另有他人。”


    “是誰?”林暮雪急切追問。


    答案卻令她大吃一驚。


    ……


    皎潔月光灑落,屋內傳來夜墨然痛苦的哼唧聲。


    “哎喲喂,吊哥,輕點輕點!這力道是要把我屁股拆了嗎!嗷嗚~我的天哪!”


    “老爺,您這屁股都腫成包子了!”


    “廢話,你能不能溫柔點!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夜墨然抱怨著,心想這上藥的事兒,糙漢子果然幹不來,可憐了他的臀啊!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夜墨然皺眉:“去看看,大半夜的誰來敲門,如果是寧王那個家夥,就給他一腳,完了就說認錯人了,以為是搶劫的!”


    “好的嘞,老爺,保證完成任務!”吊哥答應著,興奮地跑去開門,開門前還特意跺了跺腳,隨後猛地拉開門,剛準備抬腳卻又止住。


    “老爺!老爺!您快出來看看啊!”吊哥驚叫。


    “喊魂呢你!”夜墨然係著褲腰帶從屋裏走出來。


    還未走到院子,吊哥就激動地大喊:“不是鬧鬼了,是老爺你說的仙女下凡了!”


    “仙女下凡?我看是王母娘娘吧?”夜墨然嗤笑一聲,走上前去。


    吊哥閃身讓出路來,門口站著的是一位身穿白衣長裙的女子,烏黑秀發如瀑布般傾瀉,黛眉鳳眼,肌膚勝雪,紅唇皓齒,宛如畫中仙子,月下獨行,氣質楚楚動人,令人不禁生出憐愛之意。


    不過夜墨然一見之下,卻仿佛見了鬼一般,身子一抖:“吊哥,關門!快關門!別讓她進來!”


    盡管不明所以,但吊哥對夜墨然的命令從不質疑,立刻砰地一聲把“仙女”關在了門外。


    “老爺你怎麽了?”吊哥疑惑不解。


    門外傳來不斷唿喚夜墨然名字的聲音,吊哥頭一次見自家老爺如此緊張。


    夜墨然吞了口唾沫:“那家夥就是白天揍我的人,吊哥,你得保護我!”


    “老爺您放心,隻要有我在,沒人能動您一根毫毛!”吊哥拍著胸脯保證。


    話音剛落,隻聽得“砰”一聲巨響,那扇三寸厚的實木門被一腳踢出一個大窟窿,緊接著又是幾腳,林暮雪僅憑四腳之力,便將夜墨然家的大門踢出足以容納一人進出的大洞。


    吊哥見狀,機智地閃身一轉,將夜墨然推到了前麵:“老爺,這次你可得保護我啊!”


    md!關鍵時刻全特麽不靠譜!


    靜謐的小院裏,兩個男人加一個女子形成了奇異的畫麵,其中一位男士腿肚子都在打顫,另一位則是對著破敗不堪的大門慌亂不已。夜墨然瞪著眼前那張絕美的臉龐,喉結滾動了一下,硬生生將吊哥往前推:“聽好了,你可別亂來!白天的事情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我跟你說,這位可是咱們江寧縣赫赫有名的戰神黃天霸,殺人不眨眼的角色,小孩聽到他的名字晚上都不敢哭,牛掰得很!你可不了解,我告訴你就是了。”


    女帝林暮雪的目光移向夜墨然口中的“戰神”,隻見吊哥瞬間焉了,轉頭就跑到牆角縮成一團,夜墨然簡直要被氣炸——這小子關鍵時刻掉鏈子,忒不爭氣了!


    吊哥之所以這般慫包,並非單純因為林暮雪一腳踢破大門,而是那股源自高位、曆經風雨磨礪出來的威嚴氣勢,簡直能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普通百姓哪敢輕易招惹。


    吊哥蔫了,夜墨然雖不清楚林暮雪此番深夜來訪意欲何為,估摸著多半又是來找茬的。既然吊哥在這裏礙手礙腳,夜墨然果斷決定親自應對,於是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樣,高聲道:“此事與我兄弟無關,吊哥你先出去避一避,我自己來處理就好!”


    吊哥小心翼翼地瞄了夜墨然一眼,擔憂地問:“老爺,您能行嗎?這女的看著不像善茬啊!”


    夜墨然眼神堅毅,步步向前,步伐堅定有力:“你退下吧,今日我倆之間總得有個了斷,記得躲遠點,別被誤傷,實在不行就去青樓貓一夜,今晚估計不太平。”


    吊哥聞言,如同壁虎附牆般沿著牆壁緩緩溜出門外,一邊逃命一邊還不忘迴頭大喊:“老爺您千萬保重啊!”


    確認吊哥安全撤退至少五分鍾以後,夜墨然心頭稍安。他徑直走向林暮雪,每一步都充滿了決然。就在二人隻剩下一米之距時,夜墨然突然臉色一變,撲通跪倒在地,緊緊抱住那條踹破他大門的修長大腿:“陛下!求求您放過我吧,我身體虛弱,真經不起再打了,再打下去恐怕小命不保啊陛下!”


    林暮雪嘴角一撇,就知道這家夥會來這一套,真是沒個正形!夜墨然不管不顧,繼續抱著大腿哭訴不止,連周圍鄰居都被吵醒,有人憤憤罵道:“大半夜的誰家死人了嚎喪呢!”


    夜墨然充耳不聞,仍舊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林暮雪忍無可忍喝止,他才戛然而止。想想對方並未動手,夜墨然心裏琢磨著,這女王大人似乎不是來揍自己的?


    於是,夜墨然快速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換上一副春風般的笑臉,溫和地問:“陛下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要事指教?”


    之前的狼狽勁兒一掃而空,變身“識時務”的夜墨然,畢竟男兒膝下有黃金,但在生存麵前,靈活變通才是王道嘛!而且,膝蓋受點累,換來大腿一抱,值了!


    林暮雪平靜地道:“進屋說話。”


    夜墨然環顧四周,心裏默默歎息,估計是那幾個清倌把自己給出賣了。跟著林暮雪進了屋,發現她並未落座,而是靜靜打量著這簡陋的房間。此時的林暮雪,褪去淩厲之氣,猶如謫仙降臨凡塵,令夜墨然不禁想起了高中時代那位安靜讀書的鄰座女孩,讓人心動不已。


    林暮雪察覺到夜墨然的注視,那眼神純淨得讓她莫名驚慌,其中蘊含的情感複雜而難以捉摸。習慣了各種形態的夜墨然,麵對這個樣子的他,她居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以往一直是他在害怕自己才對!


    “你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裏?”林暮雪打破尷尬,語氣不再像對待臣子那般嚴厲。


    夜墨然點點頭,心跳加速,仿佛迴到了初遇林暮雪的那一刻,悸動不安。


    接下來是長長的沉默,雙方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話題。林暮雪首先打破了僵局,她的聲音略顯遲疑:“你……”


    “你本不該答應他們的文鬥。”夜墨然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林暮雪猛抬頭,看到夜墨然已經坐在那裏,清澈的眼眸凝視著自己。


    “我知道。”她低聲道,“當周國皇子也要參加文鬥時,我就應該意識到問題所在。”


    夜墨然直言不諱:“但是你還是心存僥幸,如果本國的文臣能勝出,雲山鐵礦便能盡數歸入梁國囊中,將來軍械製造成本就會大大減少。”


    林暮雪微微點頭,原本想辯解的話梗在喉頭,夜墨然早已洞察一切。這種角色反轉帶來的感覺讓她驚訝,身為君王,此刻卻沒有絲毫違和感。


    沉寂再次蔓延,林暮雪終於問出心底的困惑:“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


    話音剛落,她自己都愣住了,原來她想問的是夜墨然能否贏得文鬥,可為何……


    瞬息之間,林暮雪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對夜墨然的眼神感到恐懼,為何會如此坦誠地提出疑問。因為他此刻的眼神,就像之前在朝堂上轉身離去時一樣,沒有任何君臣間的敬畏,也沒有商人與官員間的嬉笑怒罵,那是一種看待與自己毫無瓜葛之人的眼神,不帶任何情感糾葛。


    這樣的夜墨然,還會為自己效力嗎?即便她是梁國的皇帝,又有幾分把握能真正駕馭得了他?


    因為心中的無助與迷茫,她自然而然地問出了“該怎麽辦”。在這個瞬間,她清楚地認識到,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她並不掌握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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