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心知必死,但洛羽還是想掙紮一下,哪怕是給上不痛不癢的一拳也好。


    可當巨虎朝著自己撲來,洛羽才發現,自己連出拳的勇氣都沒有,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用盡所有力氣往旁邊一躲。


    有風聲唿嘯而過,風中全是腥臭的味道。無盡的恐懼湧上心頭,洛羽隻覺得整個人完全動不了,甚至無法唿吸。


    仿佛過了幾秒鍾,又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一聲慘叫在身側炸響,洛羽渾身抖了一下,才終於又恢複了行動。


    呆呆地往前爬了兩步,洛羽迴過頭就看到一路同行的女孩渾身是血,纖細的柳腰被巨虎的尖牙釘在口中,雙腿還在無力地踢踹著,身體卻已漸漸軟了下去。


    巨虎似乎也注意到了洛羽的目光,血盆大口用力合上,於是女人又發出一聲慘烈的悲鳴。


    洛羽不敢再看,連滾帶爬地繼續往前跑著。


    前麵,往下的樓梯,因為巨虎撲走而空出了一條路,屍與血鋪就的路。洛羽沒有猶豫,直直衝了下去。


    身後傳來一聲憤怒的虎嘯,洛羽腳下一軟,幾乎摔倒在樓梯上,可下一刻又站起來,繼續往下跑。


    又是一聲憤怒的咆哮,洛羽這才發現這嘯聲中竟然有幾分急促。


    下意識迴過頭,洛羽就看到之前拖走男人的氣根又探了迴來,將巨虎死死纏住。巨大的虎軀翻滾扭動,竟是無法得脫。


    巨虎也不是易與之輩,一番劇烈掙紮無果,突然迴轉腦袋一口咬在氣根上。


    有樹皮繃斷的聲音響起,在巨大咬合力的支撐下,兩枚虎牙深深嵌進氣根之中。


    然而那小臂粗細的氣根巋然不動,依舊死死纏在虎軀之上,同時趁著巨虎迴頭的瞬間,硬生生將巨大的虎軀往三樓拖行了一段距離。


    巨虎發現咬不斷氣根,一聲怒嘯,猛地朝下一竄,竟是帶著那氣根蹦下了四五階樓梯。


    氣根瞬間被繃緊。


    洛羽嚇了一跳,急忙又往下跑了兩步。再看其他幾個幸存者,早已跑向二樓樓道深處。


    洛羽猶豫了一下,沒有跟著逃進二樓,而是落在一樓和二樓之間的平台上,小心往上觀察。


    樓上,巨虎和氣根的戰鬥又有了變化。


    巨虎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始終無法掙脫氣根,終於現出疲態,又一次發力,卻踩在血泊之中,腳底滑了一下。


    氣根敏銳地抓住了這次機會,將巨虎往迴一扯,又在巨虎柔軟的腹部纏了兩圈。


    巨虎還要掙紮,隻是銳氣已失,四條粗壯的小腿或打滑或踏空,巨大的身軀在階梯上或滾或退,一點點往三樓而去。


    洛羽就這麽目送著猛虎被拖上三樓,一咬牙,竟然也邁開了腳步,跟在氣根與猛虎之後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一樓對怪物可謂是不設防,洛羽也不覺得躲進二樓就能活下去。反倒是三樓往上,有這恐怖的氣根攔路,其他怪物便無法肆無忌憚地進入。


    所以洛羽一定要上去!


    走上二樓與三樓樓梯之間的平台,洛羽放慢了腳步。再往前就進入氣根的攻擊範圍了,洛羽深吸一口氣,左腳再前,右腳再後,一點點往上挪動。


    一步。


    兩步。


    三步。


    洛羽心已經完全提了起來,雙目死死盯著氣根。


    氣根依然緊緊纏著巨虎,三樓也沒有新的氣根出現。


    洛羽心下稍安。


    之前洛羽見氣根和猛虎拉扯許久也沒有其他氣根出現幫忙,就懷疑這怪物隻有一條氣根。此時看來,自己應當是賭對了。


    繼續往上,走到三樓樓梯口,看著猛虎被氣根拖向過道,拖進一個房間,洛羽終於鬆了口氣,加速往四樓衝去。


    四樓的樓道空空蕩蕩,盡頭的窗戶洞開著,斜陽的暮光透進來,牆上的壁畫光影分明。


    洛羽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往上,而是衝向了自己的房間。


    拿著鑰匙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但下一刻門鎖還是應聲而開。洛羽閃進門中,又反身將門關上,反鎖,然後靠著牆就這麽胡亂坐了下來。


    “哈。”


    洛羽傻笑了一聲,而後終於笑出聲來:“哈哈哈哈。”


    活下來了。


    自己活下來了!


    洛羽就這麽在地上坐著,笑著,過了許久,才重新站起身來。桌子上擺放著張歡遺落下來的可樂,洛羽也不介意,拿起來往嘴裏灌了一口。


    冰涼的氣泡順著喉嚨直透心扉,帶走了一路奔逃的疲憊,洛羽踩著斜陽的餘暉小心地走向窗邊。


    誠然自己已過了最困難的時候,但想要活下去,這還遠遠不夠。自己需要同伴,需要武器,也需要對這個殘酷的世界了解更多。


    窗外,黃昏暗淡,殘陽如血。


    如若往昔。


    若不是風中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若不是樓下那慘烈的戰鬥與此起彼伏的哀嚎怒吼,誰又能想到,這世界已變了模樣。


    窗下,雲上樓門口的空地已成了這世上最血腥的修羅場。無數人拚盡全力往雲上樓展開亡命衝鋒,無數變異的山鷹從天而降,如同叼羊般夾起一個個活人,又撲扇著翅膀直上雲天,化作遠方殘陽下的細碎剪影,消失在黃昏的盡頭。


    又有白狼從林中竄出,追逐著人群,撲倒,生吞,活剝……


    洛羽愣愣地看著這人間慘劇,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無盡的驚惶。


    洛羽看到赤著雙腳的女人攙扶著年邁的母親在鮮血與怪物間奔跑,卻被巨狼撲倒,耄耋的老人發瘋似的用拐棍狠狠敲打巨狼,最終慘死在女兒身邊。


    洛羽看到總角的孩童被山鷹叼起,年輕的父親死死扯住了鷹爪,卻被一起帶上天空。


    洛羽看到發了狠的精壯男子被鮮血染紅了雙眼,揪著白狼的脖子和白狼扭打成一團。


    更有白狼撲落了山鷹,山鷹啄傷了白狼。於是狼嚎四起,鳥羽凋零,咆哮與怒吼聲中,沙塵滾滾,草木倒伏。


    洛羽輕輕握緊了拳頭,又鬆開。


    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正凝望,遠方的樹冠一陣抖動,又有一頭山鷹撲騰著翅膀從樹冠中掠出,卻沒有第一時間飛上雲天,而是朝著雲上樓斜斜飛了過來。


    洛羽心中一驚,下意識退了一步,就看到山鷹巨大的身影從窗前掠過。


    白首,金冠,一對赤眸兇悍暴虐,黑色的羽翼夾雜暗褐色斑紋,血紅的腳爪自帶倒鉤。


    倒鉤之下,是一道紅色的身影。


    姚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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