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比被臭大醬打一頓還要難啊!”


    扶桌上,擺滿了大大幾張草漿做出的紙,許鬥就蹲在凳子上,一隻手抓著筆一隻手竭力的握緊拳頭,努力不去狠狠的撕碎那幾張跟有仇一樣的破紙。


    而辰子這還要好一些,因為在家時李老已經教了他不少,所以此時的他寫起字來還算遊刃有餘。


    將近整整一上午的時日,兩個人都在桌子上下功夫,但是到現在辰子他不過才寫了四五百字,而許鬥更是才寫了十幾個沾著墨水的黑團。


    “辰子,實在不行你來幫我寫完吧,寫完之後你讓我怎麽著都行!哪怕是去跟臭大醬打架我也不願意寫字了。”


    又寫了一會,許鬥幹脆把筆一甩,生無可戀的趴在草紙上,可憐巴巴的哀求辰子幫他完成這個對他來說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行,說一千就是一千,多了我也幫不了你,不然你娘親迴來肯定會責罰你更狠。”


    再度寫滿一頁紙的辰子輕輕的吹了吹墨痕,這才開口說道。


    可是聞言的許鬥更是賴活不如好死,一手撐起直直的從桌子上翻了下去,就這樣躺在地上故作可憐的說道。


    “辰子,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過命兄弟,你現在居然見死不救……我還不如,就這樣摔死算了。”


    說罷,他還故作難受的把頭埋了下去,可謂是裝也裝不像受傷的樣子。


    可辰子早就看出來在臨地前一刻,就悄悄用另一隻手撐住地麵,所以根本無礙的許鬥此時也隻是發不完的牢騷而已。


    “一千五百字,不能再多了。”


    辰子歎了口氣,雖然知道這樣做很不妥,可畢竟還有個天大的恩情還不完,而且怎麽看許鬥都不像是能夠寫完這麽多字的主,索性就多幫一把,能讓許鬥有些動力寫一些字,總歸是沒錯的,不然就按現在這個樣子,不知曉要磨蹭到何年才能讓他寫完這些懲罰。


    “真的!我就知道辰子你是天下最好的兄弟!”


    許鬥不愧是不學無術到學了一身子力氣,聽到辰子終於再次讓步的他直接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麵上躍了起來,那歡唿的勁頭可一點都看不出還有什麽可傷心的。


    辰子搖了搖頭,從桌麵上又扯過來幾頁紙,繼續氣定神閑的下筆。


    “破鬥子!聽說下午會有素天學院的人來!你不是最想去的嗎?怎麽樣!下午跟我一起吧!”


    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了蔣迴的聲音,而聽到這話的許鬥更是要比剛才還要興奮,轉身就跳出了房門,衝到了院子裏隔著牆就開始大喊道會去要去的話了。


    辰子沒有跟著許鬥出去,隻是靜靜的伏案行筆。因為他知道過不了一會許鬥就會衝進來,然後再求自己一次。


    “辰子!素天學院啊那可是!我下午一定要去……”


    “一千五百字,一字不多。”


    果不其然,才剛出去沒多大會就折身迴來的許鬥,進門就開始為自己下午出去玩找理由,可話還沒說完,就被已經預料到的辰子一口迴絕。


    “啊!好兄弟!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進素天學院!你就發平生最大一次善心!再幫幫我……”


    果然,剛才還興奮的許鬥聞言後立即就蔫了頭,隻能繼續扯理由希望辰子能夠幫自己一次。


    本想再次打斷許鬥編造借口的辰子,突然對蔣迴和許鬥口中的素天學院起了興致。


    “素天學院?是做什麽的?”


    許鬥聽到辰子終於起了好奇心,此刻眼珠子來迴轉的他費盡心思開口就說道。


    “二百字!”


    可他卻看到辰子聞言後直接就低下了頭,繼續默默的書寫。這可讓他一時間著了急,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計策,眼下辰子居然壓根不上鉤,這可怎麽辦?


    “別別別!我說,我說!”


    許鬥隻能乖乖坐好,而辰子也放下了手中筆,活動自己的手腕,一副一定認真聽許鬥如何編造的樣子。


    “素天學院那可是我們這所有小孩都想進的地方!別的學堂教人讀書寫字,可素天學院卻是尋根問骨,教人習武修真的地方!這裏麵分為天地兩院,地院就是我做夢都想去的教人砥礪武境的!至於修真的天院,看不見摸不著的我就不感興趣了,而每年這個時候,素天學院都會派很多很多的人到處尋找有根骨天賦的學生,然後再去詢問其父母願不願意將孩子送到他們那進修!當然是願意的!每個從素天學院出來的人,那都是一頂十的厲害人物,誰看了不羨慕?可惜的是以往他們沒派人來過這裏,今天下午居然會有招人的老師來!你說辰子,我能錯過這個好機會嗎?而且還是地院的院主馮天北大英雄親自帶隊的啊!反正我娘親也想讓我找個拳腳師傅學學,萬一我被他老人家看中了!那也不正合我娘的心意嗎!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吐一大堆的許鬥嘴像停不下來一樣,一點慵懶勁頭都沒有了,不知道累一樣的一直說,讓辰子都沒想到他居然能一口氣說出這麽多,看起來倒真不像是為了出去玩找的蔣迴來演戲了。


    “我娘親要是在家,肯定也會同意我去的……”


    許鬥又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向辰子了,但辰子這次隻是覺得許鬥說的挺嚴肅真誠,這才點了點頭無奈的同意了。


    “我就說嘛!辰子你……那二百字?”


    還沒把高興的話說完,許鬥就又小心翼翼的詢問起剛才隻有自己同意的約定。


    “隻有一百,不能再多了。”


    失望的表情就快要出來的許鬥在看到辰子一本正經的樣子,連忙提起筆就寫了起來,生怕辰子反悔一樣就嘟囔著說道。


    “一百一百!足夠了!辰子你將來一定是個救危救難的大英雄!”


    辰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不再抬頭胡攪蠻纏的許鬥終於按下心來寫字,這才沒有繼續說出那句一百也沒有的話。


    ……


    等到中午時分,兩人胡亂吃了些許鬥曬製的魚幹,再喝了碗早晨許母做多的涼粥,就算是吃過午飯了。


    辰子收起碗筷放到院中木盆裏洗刷,而許鬥早就一刻也不願意等了,用袖子抹了嘴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他自己自然是不跟著一起去湊熱鬧,畢竟還有一千多字沒寫,再者自己已經有了師傅,哪還有繼續拜師的道理?


    聽著許鬥大喊蔣迴快些的聲音,隨後沒多久就聽到兩個從門外跑過的聲音,辰子這才把洗好的碗筷放迴屋去,繼續趴在桌子上寫字。


    午飯後本就安靜,許多人家自然是躺在家中睡覺,所以除了偶爾聽到幾聲響起的狗吠聲,其他的也就聽不到什麽聲音了。就這樣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辰子又寫下了足足六百字,正抬起頭舒展身體時,突然聽到了院外的敲門聲。


    本以為是許鬥沒被人家看上,迴來的早了些,結果等到他拉開院門,卻是一個衣著白淨的年輕男子。


    男子模樣素淨整潔,氣態不凡,背後更是挎了一柄藏在紅鞘內的長劍,這讓辰子不由得就感覺出麵前男子的不簡單。


    隻是還不等辰子問起男子有何事時,那人就率先開口說道。


    “在下陳長素,走路許久口生渴意,不想村內村民都已經睡熟,敢問能否向這位小兄弟討碗水喝?在下先行謝過了。”


    男子拱手行禮,這讓本就沒有打算拒絕的辰子更是不好意思了,便理所應當的還禮答應了下來。


    可等到他迴屋內倒出一碗白水後,扭頭卻發現那人已經坐在屋內桌子上了,而且伸手取出抹過一張許鬥寫下字不像字的紙張,拿起來就緩緩點頭,口中還不斷重複著好字好字。


    本意是端出茶水讓男子在院外飲水的辰子,聽到男子脫口而出的話後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言語,隻是放下茶碗在男子麵前,一言不發的繼續寫字。


    可誰想男子此時居然不急於喝茶,而是抬手又拿起一張辰子寫下的字,這次卻是不住的搖了搖頭感歎起來。


    辰子看了看這位將他與許鬥字做對比,且說自己敗給了許鬥的奇怪男子,正欲開口問男子何時飲茶又何時離去,可男子卻先一步開口說道。


    “公子不要誤會,若隻看字形當然是你要比這位寫字的公子強,但公子你所寫之字依形而不順心,其心中憂愁不斷,自然少了許多字的心力,而再看這位公子所寫之字,隻是困於自己技藝長短而寫不好字,但其心境絕佳,絲毫不被愁憂所困,乃是真正無欲無歡的好字!”


    聽到男子如此牽強的解釋,本來就半句不信的辰子又聽到這位背劍男子說許鬥不被愁憂所困,再聯想到許鬥寫字時的那副模樣,險些沒忍住笑出了聲。


    男子繼續欣賞起許鬥的字,口中念念有詞繼續說道:“公子困於內而他困於外,形可隨技所化但心卻難愈,公子應當放下愁因啊!”


    辰子沒有理會他,盡管這個叫陳長素的男子的確說對了他心中有所憂,但是他並不打算對一個過路討水喝的陌生男子說出心話。


    陳長素見辰子隻是寫字,並沒有說話的意思,這才端起水碗一飲而盡,旋即又開口說:“公子所憂人,皆無所害,如這碗中之水,無人端擾自然不會潑灑。”


    辰子終於坐不住了要,因為他正是擔心自己爺爺和馬豹國現在如何了,自己待在這裏自然是什麽消息都沒法得到,可自己卻又不知該如何離去,該從何處離去。


    從許母口中得知,這裏離白丘族有十幾日的路程,而離旁邊的一個叫吹雲帝國的地方卻隻有一日之程。可自己無財又懷寶,還擔心不知該向何處去找馬保國。


    他不是沒想過先去白丘族去找青九九,可自傷好這兩日,仍是一直沒有機會,先不提路途所要錢財,光是去找支前往白丘族的商隊,恐怕人家都不會願意帶自己一個小孩。


    陳長素輕輕的笑了笑,托的他本就俊朗的模樣更加高深莫測。


    “公子為何不去素天學院?”


    男子終於放下了那張誇無可誇的字紙,可這莫名其妙的一句卻讓辰子有些不解。


    “在下方才所說是不被人端擾……可公子……”


    陳長素繼續說道,如果說剛才那句還讓辰子心生不解,那麽這句話就讓辰子心中還未停歇的震驚再起波瀾。


    “黑雲門……”


    辰子終於喃喃從口中說出了三個字。


    “但我……”


    話還沒說完,陳長素便伸手示意,隨即他又開口說道。


    “公子且去無妨,不為躲那賊人,單說被選入的弟子可得一筆不菲錢財返於家中,屆時公子若得了錢財在去尋人問路,總歸是有了出處,到那時就算從學院溜走,想來風正名高的素天學院也不會為難一個孩子。”


    聽罷的辰子心中再無疑慮,因為他所想問的都已經被麵前這個仿佛通天曉地的男子給解答完了。


    這時的辰子有意無意的伸手向懷處,結果見狀的陳長素隻是搖頭笑了笑繼而才開口說道。


    “素天學院可不需要入院錢,而我隻是報答公子你一水之恩,更談不上是為了公子懷中那株珍寶。”


    辰子這才將手拿開,低頭望向桌麵所寫之字,心緒飄亂。


    陳長素見狀笑了笑,起身告辭。


    而辰子此時也沒有心情去起身送送這個露了相的神人。對此陳長素自然也不以為意,轉身離開。


    正當他推門時,卻見一人站在門口正欲敲門,而那人手中還拿著一根細長之物。


    來人正是蔣父,而他手中拿著的,是辰子殺掉的那條海賊身上的長筋,這東西在漁民眼中可是個寶貝,但是畢竟是被蔣迴救命恩人的辰子所殺,所以這條被漁民誇口稱為龍筋的東西已經被蔣父秘曬幾日再加工後就送來了。


    蔣父正準備給這位背劍男子讓路,而陳長素卻看了看蔣父手中的龍筋,突然開口道。


    “此物能否贈予在下?”


    而蔣父在聽到男子所說之話後,正準備開口拒絕,沒想到此時已經走出屋內的辰子卻站在門口說:“蔣叔叔,給他吧,我拿著也沒用的。”


    陳長素再度拱手謝言,這才從一臉疑惑的蔣父手中拿過了那條並不算極品的龍筋。


    蔣父又對辰子報謝幾句後這才離去,而辰子關上院門後又走迴屋內,靜坐沉思。


    桌麵上是還剩下將近四百多字草紙,他也不再書寫,畢竟許鬥的字也還有大半沒有寫完,所以幹脆準備與那家夥一起挑燈夜寫一次。


    遠出村莊的陳長素背有長劍,手縛龍筋,正飄飄自然的哼唱著一段小調。


    “我拔劍處斬蛟龍~我收鞘處問民生~我有浩氣惡時吐~我歎天仙不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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